衆人齊齊轉頭,看着被瑛姑扔進門來的野狗,一時之間,熱熱鬧鬧的屋裡鴉雀無聲。衆人自然知道野狗跑到寶清來是幹什麼的,無非便是求着陛下給他作主。對於他這門親事,這屋子裡的人,大多是不贊成的。對於一個剛剛穩定下來的國家,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爲他們所深惡痛絕。
野狗自然是不在乎這些人帶着譴責的目光的,一骨碌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回頭狠狠地盯了瑛姑一眼,卻發現瑛姑早已轉身離去,只留給他一個背影兒,這讓他充滿憤怒的眼神完全失去了目標。
轉過頭來,嘿嘿一笑,拖了一把椅子,徑自走到角落裡坐下。閉目養神去了。
小貓恨鐵不成鋼的瞅了他一眼,回過頭來,敲了敲桌子,將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各位,反正我兵部的預算是一分也不能少的。今年一年,大軍四處征戰,幾乎沒有休息,戰死戰傷者的撫卹至今還沒有完全到位,這會打擊軍隊的士氣。而給士兵們的賞銀,必須要在年前發下去,他們都還指望着這筆錢過個好年吶。首輔,你可不想那些傷殘士卒或者死亡英烈們流血又流淚吧?”
聽着小貓帶着威脅的話,權雲眯起了眼睛:“章兵部,傷殘死亡士卒的撫卹,老夫記得好像已經發放下去了,你今天又再提起,莫非你將這筆銀子挪作了他用?至於賞銀,肯定是會發的,但卻不在急上,難不成朝廷還會賴帳不成?”
小貓老臉一紅,乾咳了一聲:“也不瞞首輔,這筆銀子中有三成的確用到了別處,陛下要組建一支新的騎兵營,這大家是知道的,戰馬,兵器,人手,這都需要銀錢,陛下的命令很急,這支騎兵現在已經奔赴戰場,可戶部並沒有急時將這筆錢撥付到位,兵部只能先挪用了一筆銀子優先將這件事辦了。以前朝廷實在是沒有錢,兵部也就只能好言撫慰下面的兵將,但既然有了錢,自然得將這個差額補齊。我算了算,兩百萬兩就差不多了。”
工部巧手一聽可就樂了,“首輔啊,兵部的錢的確要優先給他們撥付。今年軍隊打了一年的仗,不但擊敗了秦國,還收復了益陽,武陵,桃園三郡,勞苦功高。”
小貓大喜,衝着巧手一拱手:“多謝兄弟仗義執言。”
巧手嘿嘿一笑,充着小貓伸出了手:“章兵部,既然如此,你欠着我們工部的兵器款子是不是該還給我們了。你不還錢,工部下頭的兵工坊可是揭不開鍋了,再這樣拖下去,你們下一批的訂單,可就不知什麼時候能完成了,到時候別怪我啊。你們剛剛組建的那支騎兵營,已經將庫存的馬槊,環首刀這些都搬空了,現在可是沒有一點剩餘,還有,你們訂的衝陣車,霹靂火,造價更高呢!”
小貓大怒:“巧手,你小子趁火打劫。”
“怎麼是趁火打劫呢?你沒錢的時候,我可找你討過債,跟你說的一樣,我還不是跟着下頭的人作揖鞠躬,請大家諒解呢。你那裡士兵的餉銀可是從來沒有拖欠過,可我這裡,拖欠工人的工錢可時間不短了,總得要讓工人們吃得上飯,纔有勁不是?首輔,我同意兵部的撥款要求,不過他們撥款的其中一部分要劃入到我工部的帳上。”
小貓兩眼冒火。
巧手卻不理他,又笑嘻嘻地衝着權雲道:“首輔啊,欠着我們工部的其它銀錢我就不說了,但陛下一直很看重的鐵路署的事情,必須要辦了。現在民間的資本已經基本到位了,可朝廷的那一部分還沒有到位,名不正則言不順,陛下可是說了,這鐵路,必須是由朝廷來控制股份的,只有朝廷的這一部分錢到位了,才能進一步的往下走,才能向民衆募集資本。此事可是再拖不得了。這一筆一百萬兩銀子,那是一分也不能少的,至於其它,您撥給兵部的兩百萬兩,其中五十萬兩要劃到兵部帳上,那是他們欠我們的。”
看着小貓漲得青紫的面孔,巧手得意的道:“這一次收入了五百萬兩銀子,我工部只要五十萬兩,十分之一,不過分吧?”
禮部的蕭老頭兒眼見兵部和工部兩位較上勁,不聲不響的走過來,往權雲身邊一坐,一拱手:“首輔大人。”
對這位老爺子,權雲還是極其尊重的。“蕭尚書有什麼要求呢?”
“馬上可以打天下,馬上不能治天下啊!”蕭尚書語重心長地道:“陛下可是一直非常重視讀書人的培養的,禮部呢,其它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邊慢慢來,不急,但一辦學堂的事情,卻是不能再拖了,大明立國已經兩年餘,但除了沙陽,太平,越京城等地,其它的地方嚴重滯後,撫遠,中平,開平等地,再加上剛剛收復的益陽,武陵,桃園三地,基本上等於零,老朽所求不多,請首輔大人給我五十萬兩,不夠的老頭子舍下這張麪皮去化緣,保證明春之時,這三地每縣每鄉,都能聽到朗郎之讀書聲。”
權雲自己就是苦讀書出身,對於蕭老頭兒自然是優容有加,而且他也清楚,要讓這些地方當真如蕭老頭所說的,每縣每村都能聽到讀書聲,五十萬兩可是遠遠不夠的。蕭老頭這麼說,自然是準備要去各地敲竹槓了,以他的身份,當真去各地敲竹槓的話,還是能弄來不少銀子的。
“老尚書辛苦,這五十萬兩,一定很快撥到禮部的帳上。”權雲肯定的點點頭,文治武功,蕭老頭如果當真能讓這些地方的學堂都辦起來,那亦是爲朝廷辦好了一件大事。
刑部尚書唐忠一看蕭老頭一擊得手,也走了過來,言簡意賅:“首輔,年初之時,刑部的預算便還差了我們一半,唐某所求不多,將今年的預算給我們補齊即可,這都要過年了,刑部實在是揭不開鍋了。”
權雲只覺得腦袋瓜子生疼,蕭老頭要五十萬兩,唐忠所說的,的確該給他們補齊,此人拿着一年一半的預算,撐到現在算是很不容易了,也算是一個能吏,再拖下去,也實在不像話,但要是補齊的話,又是五十萬兩不在家了。
可是益陽,武陵,桃園三地新歸,齊軍臨走之時缺德的一掃而空,安撫這三地是當務之急。否則這隆冬之時,救災,撫卹不到位,是會出大問題的,派去接收這三地的官員,摺子如同雪片一般的飛回來,要人,要錢。
要人還好說一點,京師大學堂裡連剛入學一年的學生都派了出去,總也能支撐住,但錢,卻着着實實的要了老命了。
正自頭疼着,馬南向走了過來,“首輔,陛下可是說了,這一次弄回來的錢,優先滿足船廠,大家可不要忘了,這錢,是水師弄回來的,但我們現在卻只有兩條戰艦,便只能在附近逛一逛,如果能有四艘五艘,咱們便敢再出去的遠一點,就能弄回來更多的錢。這可是一隻能下金蛋的母雞,萬萬不可餓着他了。”
小貓道:“這水師也是大明軍隊,應該是歸兵部管轄吧,我建議,將水師所得這一部分,也劃歸到兵部,由兵部來統一分配。這跟長陽郡沒有什麼關係。”
馬向南一聽就蹦了起來:“章將軍,你這是過河拆橋呢,水師前期你們兵部可是沒有投入一分錢,都是長陽郡撐着,現在想來摘桃子,想也別想。陛下說了,要成立海事署,水師歸海事署管。”
小貓冷笑:“水師也是軍隊,我不管那海事署是幹什麼的,只要是軍隊,就得歸兵部統轄。”
馬向南哼哼道:“那可不見得。”
“總不會歸你長陽郡管。”小貓也揚起頭。
馬向南心中明白,小貓說得再理,海事署也好,水師也好,就算太陽從西邊蹦出來也不可能落到他長陽郡的頭上,但他瞄着這點錢,可是爲了太平船廠,太平船廠在寶清,寶清是他長陽郡的,只要太平船廠有了錢,寶清便有了錢,寶清有了錢,豈不就是長陽郡有了錢?
看着小貓,他冷笑一聲,拂袖而去。走出房門之時,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在這裡討錢,只不過是他虛晃一槍而已,讓這裡所有人不疑有他。能討到一點,那就是白撿回來的,至於船廠的錢嘛,早就有了着落。
出了屋子,一溜煙的只奔船廠,半途之上,周立已是迎了上來。
“到了麼?”
“馬郡守,已經到了。”周立低聲道:“最後的那條船已經直接停靠了船塢裡,沒有靠碼頭,對外頭說得是這艘船損毀太嚴重,需要大修。”
“陛下給船廠留了多少銀子?”
“五十萬兩!”周立豎起一個巴掌晃了晃。
“明年,咱們便能一次同時建造兩艘大艦,到時候,你再出去多轉一轉。”馬向南嘎嘎地笑着,得意非凡,只要陛下下定決心將海貿這事兒做起來,長陽郡便能迎來第二次大發展。還有一定不能將海事署給劃到兵部去,否則,長陽郡就要喝湯了,讓海事署成爲一個獨立的部門,而只要這個部門設在長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