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不到一萬的白族騎兵,的確是精銳之極,在從地面的震顫中判斷出有敵來息,到上馬列陣,衝出大營,只用了不到十息時間,雖然陣形還稍許凌亂,但僅憑這一點,他們便有傲然立於世的資本,但他們奔出營壘,看到在自己眼瞳中不斷放大的對手時,臉上仍是露出駭然之色。
黑色的披風,黑色的戰馬,黑色的盔甲,配着紅色的披風,齊唰唰高舉過頭的斬馬刀,對面的騎兵宛如從地獄中脫身而出的魔神,高舉着死神的鐮刀,如同一片烏雲,踏着凍得結結實實地冰雪大地,席捲而來。
沒有一般騎兵衝鋒時的山呼海嘯的吶喊,有的只是無邊的沉默,如山的壓力,如雨點般敲擊地面的馬蹄聲,迭摩只覺得呼吸也困難起來,雙方距離正在迅速接近,迭摩甚至看到了衝在最前面的將領的面容,那醒目的黑眼罩提醒着他,那是唐虎,唐虎出現,意味着李清也在這支隊伍之中。
沒有時間發揮白族騎兵最爲擅長的奔射之術,這一點距離只夠他們拔出戰刀,摧動戰馬。“對衝,對衝!”迭摩嘶聲吼道,自己這方失去了先機,沒有了速度,沒有了奔勝,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人多勢衆。
不等迭摩等人的戰馬跑出速度,親衛營已一頭扎進了他們的陣形之中,雙方巨大的速度差距頓時讓親衛營佔盡優勢。親衛們橫拖斬馬刀,如風似電,根本不用自己發力,僅憑着馬速帶來的巨力,便像割草一般地將白族騎兵削下馬來。
衝在隊伍最前面的唐虎在雙刀斫下兩個人頭,鮮血噴上他的面門之後,終於爆發出一聲震天的,興奮的嘶吼。
迭摩臉色蒼白地站在中軍旗下,不斷地將一隊隊的騎兵投入戰場,降速,只有將對方的速度降下來,將他們陷入到陣地戰當中,憑藉着自己數倍於敵的優勢,這仗纔有的一打,李清親衛營的戰力號稱天下第一,他們的武器裝備更人無人能出其右,不說別的,單是他們身上的盔甲,就全部是由精鋼打製,不但輕便,而且防護能力更是比一般的鐵甲強上數倍。
李清在鐵豹等人的簇擁下,隨着大隊向前衝鋒,直到此時,他仍然沒有拔出他的戰刀,敵人也無法接近他的身邊,前進的速度愈來愈慢,李清騎在馬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對方中軍旗下,發號施令的不是諾其阿,而是迭摩。
迭摩不是什麼驚才絕豔之輩,但也是中規中紀,是一員經驗豐富的老將,每一次投入兵力的時機掐得恰到好處,每每在親衛營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將新的戰力投入進來,不斷地降低着親衛營衝鋒的速度。
“變陣,鑿穿!”李清下令。
號角聲響,短長有致,整齊的衝鋒隊伍忽地變陣,從兩脅上一左一右拉出兩個翅膀,兩翅兩人一排,突然發力,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趕上了排頭的騎兵,衝鋒的隊伍打擊面驟地變寬,齊聲大喝聲中,一排排斬馬刀同時舉起,同時落下。
沉重的斬馬刀此舉彼落,從他們的間隙之中,不斷地射出連發手弩,將擋在前面的白族精銳一一射翻。
李清終於拔出了他的戰刀,怒吼道:“鑿穿!”
“威武!”三千親衛終於第一次爆發出了巨大的呼嘯聲。
迭摩臉上變色,他身邊的納芙臉上也第一次變了顏色,先前李清的衝鋒竟然沒有拿出全部的實力,而現在,他們終於在最近的距離內見識到了親衛營全力爆發時巨大的衝擊和殺傷力。
如果說白族精銳是巨浪,他們便是礁石,讓撲面而來的浪花撞得粉身碎骨,如果說白族是巨石,那他們便哪同大錘,一錘一錘將石頭擊碎,看着突然加速,一步步迅速接近中軍大旗的親衛營,迭摩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股寒氣,看看身邊的納芙,再看看正在逼近的李清大旗,“退!”
如果沒有納芙在身邊,迭摩一定會迎難而上,拼死阻擋,但現在,他只能暫避烽芒。
鑿穿!
三千親衛營風一般地從白族精銳之中突出,旋即捲進了對方的大營,斬馬刀下,帳蓬破碎如片片蝴蝶漫空飛舞,所有擋在前面的活物無不慘叫着倒下,營火點着了破碎的大帳,旋即引燃了營中糧草,熊熊大火在一柱香的時間內,便漫延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親衛營並沒有返身衝殺,而在擊破大營之後,便向遠方駛去,在迭摩的視野之中,他們終於消失。
迭摩臉色蒼白,白族騎兵也是驚魂未定,這一場騎兵對戰前後不超過一個時辰,但給他們造成的震撼卻無以復加,一向自詡精銳的他們,在定州親衛營面前的確是自嘆不如。
這一次突然的襲擊定州親衛營以損失百餘人的代價,換來了殺敵過千的戰果,擺脫白族騎兵後,李清率領親衛營急馳數十里,然後稍事休息,匆匆地吃過飯,便又踏上歸程,李清估計,自己率親衛營出擊後,沱江另一側的靖海,鎮遼兩營一定會按捺不住,向陳澤嶽發動進攻的。
李清的目標一直便是靖海和鎮遼兩個曾氏精銳營,這一次利用白族騎兵過於突前,進行一場閃擊戰,真實的目的卻是威懾對方,讓其放緩前進的步伐,否則在自己正收拾靖海鎮遼兩營時,白族突然殺過來,那就極有可能達不到自己想要的戰果了。
李清要爲收拾這兩個營爭取一到兩天的時間。他要的便是這個時間差。
李清達到了目的。這一場閃擊戰過後,不但迭摩震憾不已,便連納芙也終於失聲,不再摧促迭摩加速前進了,她想要李清的命,但卻不想在李清倒下之前,自己便先倒下,看了今天這場戰爭,看到親衛營排山倒海似的攻勢,納芙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假如李清不走,假如李清將那個步兵營也帶了過來,假如自己真得單兵突進,進攻李清,恐怕自己不但殺不了李清,便連手裡的部隊也要全部栽進去。
納芙並不心疼士兵的傷亡,她只想要李清死,那怕爲此搭上所有士兵的性命,但如果達不到她最基本的要求,她也不會再衝動。看着一片狼藉的大營和遍地的屍體,納芙不得咬着牙,恨恨地道:“停止前進,等待友軍趕上來之後,再一齊出動吧!”
迭摩頓時鬆了一口氣,任何一隻部隊單獨面對親衛營時,總是會泛起一陣陣的無力感,迭摩尋思,也許只有達到了十倍於對方的兵力,才能穩操勝卷。
沱江對岸,曾氏靖海,鎮遼兩營的統兵大將曾充覺得自己逮到了良機,探子回報,李清的親衛營離開大營,正急速馳向右翼,曾充知道,那一邊,有一支精銳的騎兵正在迅速地逼近李清,看來李清終於是坐不住了,三千親衛營走後,李清只餘下一隻六千多人的步卒,自己已經擁有了兵力上的巨大優勢,如果能吃掉對方,那麼,與白族火併一場的李清即使獲勝,回來後也只能變成自己的獵物。
如果李清的親衛營還在,步騎配合,曾充絕對不會打這個注意,他寧願等到各路部隊一齊向中擠壓之後再動手,雖然功勞不大,但勝在穩妥,但現在,一個巨大的誘惑擺在他的面前,吃掉眼前的這支部隊,那毫無疑問,這場戰事的首功將歸於自己,如果運氣夠好,甚至能在吃掉這支部隊後,再擊敗無論勝敗歸來的李清。
殺死或者擊敗傳說中的戰神李清,這讓曾充激動得不能自已。
曾充開始調兵遣將,哨探一波一波地越過沱江,也許是察覺到了什麼,留守大營的對方守將開始拔營,向着沱江上游前進。
對方一走,曾充卻更加堅定了打這一仗的決心,看來對方的守將已知道自己要動手,自忖不是對手,不得不拔營而去。
陳澤嶽的確走了,但卻不是因爲曾充想象的怕了他,而是在他發現對方果然有趁這個機會動手的意願時,他開始向李清選定的戰場進發,李清選定的那個地方,特殊的地形將迫使曾充只能從正面進攻定州軍,而沒有可能兩側迂迴。
看着蜿蜒曲折的沱江,陳澤嶽冷笑,“來吧,小子,讓你看看定州軍的風彩。”
紮下營盤,開始構建防禦工事,陳澤嶽的防守正面正對着沱江,與沱江相隔數十米,沱江江堤便成了他的第一道防線,高約兩米的江堤被潑上水後,結成冰牆,滑不溜手,其上,再築了一道高約一米的胸牆,這些胸牆完全是由積雪壘成,然後再潑上冷水,在如今這個天氣下,卻是堅逾鋼鐵。
這位曾經的雞鳴澤訓練營部教官一不做,二不休,在自己的陣地上乾脆用雪築起了一個個簡易版本的棱堡,反正積雪取之不盡,用雪築城,簡單之極,潑上冰水,比一般的土木結構的城牆還要堅固得多。
不到一天時間,陳澤嶽便在原野之上構築成了一個看似簡易,卻殺機暗藏的防禦羣。而在當天夜裡,陳澤嶽更是派出人手,一夜未曾歇息,秘密地將李清交辦的事情辦得妥妥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