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了艾美爾的屋子。
沒有了□□的糾纏後,我們倆似乎就沒有了語言交流。
因爲不敢保證她什麼時候會殺我,所以我也不會在她那裡呆太久。只有五十七天,自由只有一個,但爭奪自由的人卻成千上萬。爲了生存,所有的生靈都不擇手段——陰謀、廝殺、爭奪。
戴蒙看着,樂在其中。
他還沒有出手毀滅我們,我們就已經開始自相殘殺了。
而能夠活到日出那天的人——我不期待自由,只要能活着就好,所以我期待那個人會是我,可我知道這比撒旦會爲光明而戰的可能性還要小。
從牆壁傳來的涼意好像小蛇,鑽進了我的身體,
脖子上的傷口又痛了。
不過我並沒有去顧及它,因爲我知道現在有一個更大的麻煩在像我靠近。我察覺到了他冰冷的體溫,可我並沒有開口。
“你竟然又活下來了。”意料之中的開場白。
我挪了挪身體。雖然身材高大,可我卻從不喜歡挺拔的站着,總是維持着有些佝僂的姿勢,所以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我,聲音好像投進聖湖的石頭,冰冷僵硬。
“是運氣。”我擡頭,看到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泥垢粘在一起的頭髮,瘦削的臉頰,已經變成窟窿的眼睛,血肉翻飛,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他靠近,屍體的惡臭襲來,比蛇屍還要臭上幾倍。
我看着那凌空的人頭靠近我,感覺不到恐怖。
只是有些心涼。
是蜥蜴人賀拉斯呢。
蜥蜴人的種族意識很高,但智商卻一般。他們有着強壯的身體和閃電般的速度,但卻是最老實的種族,因爲他們連最基本的欺騙與背叛都無法理解。至於賀拉斯,也許是因爲學會了欺騙,纔會被送到這裡。
也許,他只是引起了戴蒙的興趣而已。
他的信息迅速從我腦中閃過。
我並未驚訝於自己快速的反應,只是直直的看着那顆光禿禿的人頭:“死了?”
人頭晃動,一個人影浮在人頭後浮現出。
冰冷的氣息。
我不禁感到一陣戰慄。
是了,這就是亞伯特的氣息,毫無生命般的冰冷。
他單手抓着人頭緩緩靠近——栗色的短髮,泛着寒光的鎧甲。老舊的鎧甲仿若鱗片一樣緊緊的貼在亞伯特身上,與如今的甲冑很不同,不那麼厚重,在他身上,自然的好像他的血肉一樣,不可分離。
“他曾說過厭惡偷襲。”
亞伯特表情譏誚,烏黑的瞳上覆了一層陰霾:“可他卻違背了自己的話。”
亞伯特的黑瞳很大。
大到整個眼睛中幾乎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點點的白色。
所以當他看着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在不經意間給對方施壓,讓人感覺到壓抑。
也許是怕到麻木,當他看着我的時候,我很平靜。
“哦,是這樣。”我淡淡的點頭,然後便不再言語。
城堡裡的所有擺設都是一樣的,很無趣。
可在與亞伯特無趣的沉默之中,我選擇看着那些擺設發呆。自從來到艾利蘭斯,我就很喜歡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關於天堂的,關於地獄的,關於我曾經的傲慢,和我現在的懦弱。
這時,亞伯特突然發出的冰冷音節拉回了我的思緒。
“女人的味道就這麼讓你留戀?”他突然說。
“……什麼?”我有些木訥。
“你這樣的人,也可以和女人做 愛麼?”他扯扯嘴角,發出類似乎冷笑的怪異聲音。他的眼睛中充滿了輕蔑:“懦夫。”
是啊,我懦弱,卻還好色,還有什麼人比我更令人不屑呢?
“和她做 愛,就可以有地方洗澡。”
很顯然,亞伯特詫異於我的回答。
他抿抿脣,似乎有些惱怒,烏黑的瞳微微眯起:“總有一天,你會死在你的懦弱與貪婪上。”說完,他又一次僵硬的揚起脣角:“我期待看到你腐爛的屍體。”
我移開目光,又開始看着那些單調色彩與擺設。
亞伯特尖銳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後漸漸遠去。我依舊看着擺設,感覺那股腐臭的氣息與冰冷的溫度終於離開了。
叭嗒。
身旁的門輕輕被扣上,我知道,那是艾美爾。
她應該是聽到我們的對話了。
會不會生氣呢?會不會再也不能去她那裡洗澡呢?那可真糟糕。
我站直身體,脖頸的疼痛一波波的襲來,我痛的晃了晃。溫熱的液體緩緩淌下,胸腔感到一陣空虛,然後身子便有些發冷。我用手背抹了抹,黑色的液體順延而下,沿着指尖滴落。
黑血滴到地上,賤出微小的塵霧。
我在那裡,似乎看到了賀拉斯的臉,充滿憤怒的扭曲,似乎在對着我咆哮。
——天使也會怕蛇?天使也會死?我以爲天使無所不能!
我怔了怔。
不知道爲什麼,會想起那條被我摔死的蛇。
我的房間在城堡的二樓。
裡面只有一張牀而已。我將原本裹着動物屍體的破上衣鋪在上面,然後躺了上去。血腥味竄入鼻尖,我摸着不停流血的脖頸,一陣陣的顫慄——也許快要死了?可真是不想死呢。
但這種死法卻並不令我覺得屈辱。
我從未想過要想其他天使那樣永遠守護在神身邊,也沒有想過因正義而死,更不會奢望能順從自己的意願轟轟烈烈的死去。
我知道,我的懦弱會讓我卑微的死去。
就像所有人所預料的那般,渺小卑微的,悄無聲息的死去。
只是沒想到,我死前做過的最後一件事竟是與艾美爾做 愛。爲什麼會覺得有些不甘呢?也許是因爲不喜歡艾美爾吧。
但我懦弱,所以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可終究是有些不甘。
很想看看日出呢……哪怕一眼,也請允許我卑微的凝視你。
我主耶和華阿。
原來,我一直都是這麼依賴你。
原來,我從未忘記過我是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