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裡,茫然地看着不遠的前方,心中暗道,如果我有武功,而且足夠高,那便可以飛躍樹頂、木樁,離陣而去,眼下卻不得不在陣中來回亂躥。
阿秀站在那裡看了片刻,忽然道:“這個好像不是九宮八卦陣,而是黃河九曲連。”
我驚訝地道:“你懂陣法?”
阿秀道:“婆婆講過一些,我只是知道一些理論性的知識,但卻沒有經歷過真正的陣法。”
我道:“那黃河九曲連是怎麼一回事,跟九宮八卦陣又有什麼區別?”
阿秀道:“九宮八卦陣有八門,生,傷,杜,景,死,驚,開,若是當年武侯親設,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數,居中照應,則變化無窮;若是死陣,無人照應,則從正東生門進,往西南休門可出;但眼前此陣只有四門,生、死、驚、開,三行三鬥九曲連,一斗處設一岔,二斗處設二岔,三鬥處設三岔,如此這般,迴環往復,極易走失,因此叫做黃河九曲連。”
我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或許我有法可破陣。”
阿秀喜道:“真的?”
我笑道:“我好歹也是個相士,黃河九曲連既然只有四個門,那我只要能辨別出這四個門不同的方位,就可以出去了。”
阿秀疑惑道:“怎麼辨別?”
我道:“以鼻辨味。”
阿秀奇道:“能辨出來嗎?”
我道:“若是我的靈眼開啓,可見氣,一望便知,因爲四門之中,生門、開門爲吉,驚門、死門爲兇,咱們只要排除掉驚門和死門即可,驚門屬金,死門屬土,金色爲白,土色爲黃,既然都是凶門,兩門中定還有兇色存在,靈眼最善望氣,所以一望便知,但現在卻不行,我的靈眼未開,肉眼和法眼對望氣無效,因此只能用鼻子來試試。”
阿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之前練氣,雖然未能積蓄真氣,但是卻將耳目口鼻身心練得敏銳許多,尤其是鼻子,在不停地練習玄武息的情況下,嗅覺已經越來越厲害,因此那秦十四偷襲我時,我才能聞到一股異味。
眼下,處於這黃河九曲連中,還需一試。
當下,我微閉雙眼,凝神收心,舌抵上齶,脣齒緊扣,鼻吸鼻呼,仔細地辨別着空氣中的所有味道,檢索相味十五種的相關氣味。
不多時,一股淡淡的土腥味鑽進鼻孔,緊接着又有一股輕微的溼臭味襲來,一在西,一在南。我心中大喜,這兩味必是驚門與死門無疑!
只要排除這兩門,剩餘的東、北兩個方位便可以確定爲生門和開門,從這兩個方位走,應該無錯!
但是既然阿秀說着黃河九曲連有三行三鬥,一斗一岔,二斗二岔,三鬥三岔,那麼即便是斷定好方位,也不好直着走出去,路上還需跟着氣味走。
因此,我又仔細辨了一下,不多時,便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味,將此味深深印入心中,用鼻子牢牢鎖定,我便微微睜開眼睛,對阿秀道:“咱們再試一試!”
阿秀點了點頭。
我俯身抱起阿秀,循着那一絲清味前行,一路左拐右繞,那清味偶有消匿,我便再次以相味之法尋到,就這般,我們雖然走得很慢,但好在那九曲黃河連的陣法之地也不大,我們如此走了一炷香功夫,終於走到了這片林子的盡頭,不遠處就是一條開闊的土路,眼見我們已經脫困。
“呼。”我長出一口氣,將阿秀放下,阿秀驚喜交加,道:“你真的走出來了!”
我微微一笑,道:“僥倖。”
阿秀道:“你們家傳的相法當真神奇!”
我沒有說話,暗道:“雖然已經走出黃河九曲連,但還是沒有脫離危險,此時快走爲妙,但是這個阿秀卻依然是不能正常行走,此時難辦。”
於是我道:“阿秀,你在哪裡住?我送你回去吧。”
阿秀皺眉道:“我住的地方離這裡很遠,而且還是在山中,崎嶇難行,現在夜深,恐怕不好走,而且還有危險。”
我一聽這話,頓時有些頭疼,便道:“要不,你先跟我回我那裡,我找人解開你的穴道,你明天再回去。”
阿秀沉吟了一下,道:“其實我還有個叔叔在鎮子上居住,他也有些本事,我想我可以到他那裡安身。”
我道:“你那叔叔是誰?具體住址是哪裡?我也是外來人,對這裡不熟悉,你知道怎麼走不知道?”
阿秀還未說話,我便聽見一聲輕響在上方響起,我急忙擡頭去看,只見一道黑影“嗖”的從樹枝葉影之間飄下,落在我和阿秀面前不遠處,笑吟吟地看着我和阿秀,那人面容清雅,氣度雍容,不是別人,正是孟老四!
我和阿秀登時都吃了一驚,孟老四笑道:“真沒想到,你小子這麼容易就走得出來。”
我道:“你一直在跟蹤我們?”
孟老四悠然道:“我不用跟蹤你們,我只在這裡等着就行了,呵呵,田老大的那一套,別人看不出來,我卻是明白的很,我知道你們遲早會跑出來的,不過我想這裡有個黃河九曲連在,你們也不一定能走出來,所以我就在這個生門方位找了一個大樹,坐在樹杈上,看着你們在陣裡走來走去,呵呵,果然有趣得很啊。”
我道:“你想怎樣?”
孟老四道:“不想怎樣,只不過我看了許久,你們也走了許久,我困了,想必你們也累了,不如我送你們回去,咱們都去睡覺休息如何?”
阿秀怒道:“你這個人最狡猾!最不像好人!”
孟老四笑道:“說的好,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做好人有什麼好的?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好人不償命,壞人活千年。我喜歡活得長一點。”
我道:“孟老四,你是在和田老大對着幹是嗎?”
孟老四淡淡道:“談不上,只不過他做的一些事情,我看不上,我做的一些事情,他也不順眼罷了,但是我們還是兄弟。”
我道:“那你就不怕你把我們抓回去,田老大對你惱恨?”
孟老四笑嘻嘻道:“他惱恨我什麼?他又不知道是我乾的。”
我道:“我會說出來的。”
孟老四道:“你怎麼說?你會說你的穴道自行解開了,然後帶着這小丫頭跑出了黃河九曲連,然後被我孟老四發現了,又抓回去了嗎?哈哈,你如果這樣說,恐怕我的那些兄弟們就都會懷疑田老大有問題了,畢竟穴道是他點的。而我,則又被兄弟們認可了一次,因爲我截獲了逃犯,立了功勞。”
我道:“即便我不說,田老大也能猜出來是你。”
孟老四笑道:“那可不一定,畢竟衆多的兄弟裡,我不是唯一一個看他不順眼的人。”
話說到這裡,我便無話可說了,孟老四則道:“兩位請回吧。”
就在此時,只聽“嗤”的一聲響,孟老四臉色一變,急忙閃身,再聽“啵”的一聲,我看見一枚短箭插在孟老四剛纔所立之地後面的一顆大樹上。
孟老四冷聲叫道:“老六,是你,你出來!”
我回頭看時,只見林子裡跳出來一個人影,全身黑袍,面上也帶着黑罩,讓人看不出來他的樣貌形容,但是看身形,確實是白日所見的那個任老六。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什麼老六不老六的,我可不是。”
孟老四怒道:“老六,你以爲你蒙着面,捏着嗓子,我就不知道是你?那短箭只有你打得出來!你這是要幹什麼?謀殺四哥?哼!這可是本門大罪!”
黑衣人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有一條你說對了,我確實是想謀殺你!”說着,黑衣人手掌一翻,指間又扣着三枚短箭。
孟老四吃了一驚,警惕地看着黑衣人,道:“你不要胡來,免得我對你下殺手!”
黑衣人還未回答,我便看見孟老四身後忽然又多了一個黑影,閃電般掠到,孟老四渾身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持短箭的黑衣人身上,卻不防身後。
他身後那黑衣人也是蒙面,矇頭,他站定身形後,忽然開口道:“老四。”
孟老四大吃一驚,也不回頭,縱身就往一旁跳去,他身後那黑衣人隨之而起,身法之快,遠勝於孟老四,半空之中,黑衣人趕上孟老四,一掌拍下,打在孟老四背上,孟老四白眼一翻,喃喃道:“老大,你……”
話未說完,便從空中跌落,暈死過去。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地太快了,我和阿秀目瞪口呆地看着,手足無措。
打暈孟老四的那個黑衣人落地之後,對我們道:“既然已經走出黃河九曲連,還不快走?難道要在這裡看熱鬧嗎?” 這聲音十分嘶啞,顯然是故意弄出來的聲音,讓人分辨不出來。
說罷,那人對發短箭的那黑衣人道:“把你的短箭拔出來帶走。這個人也帶走。”
發短箭的黑衣人道:“好。”
兩人很快收拾停當,扭頭就往林子裡去。
我趕緊道:“多謝兩位大俠!”
“沿着土路往東,快走!”那人冷冷說了一聲,很快便消失在了林子裡。
我有些發呆,阿秀突然說道:“元方哥哥,剛纔忘了讓他們給我解開穴道。”
我一聽,也十分後悔,但現在卻不是惋惜的時候,我和阿秀再不耽誤,我抱着她急匆匆地走出林子,沿着土路往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