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燒火,得有火器,我和阿秀一起掉到污泥潭裡,泡了一夜,然後又穿着衣服下了溫泉,衣服裡的東西早就溼透了,我口袋裡的打火機肯定是不能用了。
那現在只能學古人鑽木取火了,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鑽出火來,要是運氣不好,那就等着被野獸襲擊吧。
我悲哀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有些枯木乾草,便找來放到一堆,阿秀好奇道:“你這是幹嘛?”
我說:“這山谷環境極好,溫度適宜,肯定有不少動物,大型野獸應該也不少,蛇蟲蛛蟻更多,咱們晚上出不去,呆在這裡必定會有危險。所以得想辦法取火。”
阿秀疑惑道:“你拿什麼取火?”
我苦笑道:“沒有火種,只好學古人鑽木取火了。”
阿秀在一旁微笑不語,看着我跑來跑去忙活,也不幫忙。
等我找來一根幹木頭,用石塊在上面鑿了一個空,然後放進去一些乾草,最後拿根小木棍放在孔裡,伸開兩隻手掌,用力地搓起木棍來。
搓了好久,連個火星都沒出現,我幾乎都要崩潰了。
我心中一邊罵,一邊感慨:“古人當真偉大,這種方法能想出來已經很難了,居然還有毅力讓它變成現實,佩服死了!”
我又搓了一會兒,心神交瘁,愁眉苦臉地看向阿秀,只見阿秀蹲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尷尬地說:“阿秀,要不,你來試試?”
阿秀說:“你這個方法太笨,我纔不要試呢!”
我無奈道:“那你有什麼好辦法?”
阿秀摸了摸口袋,然後掏出一個皮囊,解開囊口,從裡面掏出一個紙盒,打開紙盒,拿出一根火柴,“嗤”的一聲,將火柴頭擦燃,把乾草點着,火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我看的目瞪口呆,嘴巴張了幾張,到底沒有說出來話。
阿秀笑嘻嘻地看着我,問道:“怎麼樣?”
我猛然站起來,道:“好你個阿秀,你這麼戲弄我!你有火柴怎麼不拿出來!”
阿秀撅起小嘴,道:“你也沒問我要啊,是你說的要鑽木取火,我還以爲鑽木比火柴更好用呢!”
我愣了半晌,居然無話可說,又過了片刻,我只好垂頭喪氣地問道:“好吧,算我失策。不過你都連人帶衣服一起洗澡了,我想就算有火柴、打火機什麼的,也會浸溼的。”
阿秀笑道:“山裡潮溼,我和師太婆婆生活都有個習慣,將火種幹放,比如用油紙包着,或者放在皮囊裡。”
我笑道:“這真是個好習慣,一定要保持下去!”
阿秀笑了笑,道:“你照看火堆,我去找些吃的東西來。”
我奇道:“你往哪裡找吃的東西?”
阿秀說:“這山谷中樹木這麼多,果樹也不少,果子總會有的。這裡又水草豐盛,野兔、野雞什麼的也會有的。”
我微微一愣,恍然道:“我居然把這些都忘了!”
阿秀撿起幾塊石頭,又拿起一根木棍,四下裡轉悠去了,我坐在火邊,暗歎道:在山中生活,我比阿秀差遠了。剛纔所憂慮的吃什麼,喝什麼全都是杞人憂天。
這麼一想,心中的煩惱頓時一掃而空,我坐在火堆旁邊,看着漸漸昏暗的天空,不時地往火裡添柴,心裡只盤算着一件事,如何上崖。
不多時,阿秀便提着一隻肥碩的野兔走了過來,她把野兔仍在地上,又從口袋裡掏出幾個紅彤彤的果子,道:“我再去找點。”
我連忙道:“不用了!這個野兔很大,足夠咱們兩個吃了。你先歇一會兒,我把這野兔剖膛開腹!”
我將野兔剝洗乾淨後,找了一根木棍把野兔穿了起來,然後放在火上燒烤,阿秀將水果洗了洗,遞給我一個。
我看着那無名水果,道:“這個不怕有毒嗎?”
阿秀說:“我鑑定過了,沒毒。”
我好奇道:“你是怎麼鑑定的?”
阿秀說:“我摘果子的時候,先看果樹附近有沒有其他植物,再看果樹周圍有沒有蟲蟻,最後看果樹上所結的果子中有沒有被蟲蛀的,如果都有,那就說明果子沒毒;如果有一項沒有,我就不摘。”
我讚歎道:“阿秀,你真是心靈手巧,冰雪聰明!”
阿秀甜甜一笑,忽然道:“我有江靈姐姐聰明嗎?”
我一愣,腦海裡登時閃過江靈的一抹倩影,其一顰一笑也在我心中漸漸浮現出來,我呆呆地不知道該怎麼說,忽然手上疼痛,我急忙縮回,原來是不覺被火燒到了。
阿秀緊張地問道:“燒到了麼?”
我勉強一笑道:“沒事兒!”
阿秀說:“我來烤吧。”說着,把野兔拿了過去。
我看着火光映照下的阿秀,臉頰嬌嫩晶瑩,彷彿透明瞭一樣,剎那間,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我到底喜歡的是誰?
江靈還是阿秀?
爲什麼江靈的印象這麼淺淡,阿秀的印象這麼深刻?
難道就是因爲阿秀這一段時間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心中紛繁複雜了良久,我仰面看着夜空裡浮現的月亮和星辰,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阿秀幽幽道:“元方哥哥,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搖頭道:“沒有啊。”
阿秀“哦”了一聲,低下頭,不再說話。
山谷微亮,看着阿秀十分單薄的身子,再想起她從小就被父母丟棄的坎坷命運,我的心不由得揪成了一團。
了塵師太年歲已高,孫嘉奇不十分靠譜,如果了塵師太去世,不諳世事的阿秀會怎麼樣呢?
我不忍再想,默默地坐到阿秀身旁,輕聲道:“你和江靈一樣美,但是你卻比江靈乖巧,也比江靈單純。”
我只說了這兩句話,還有一句話卻沒說出來,那是“江靈比你有性格”。
阿秀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道:“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阿秀默然了片刻,忽然道:“那如果元方哥哥先遇到我,後遇到江靈姐姐,那元方哥哥會不會先喜歡我?”
“會的。”我毫不猶豫地說道。
阿秀的眼中頓時充滿了異樣的光彩,她用一隻手挽着我的胳膊,柔聲道:“這就夠了。”
這世上總有這樣一種女人,她喜歡你,也要求你喜歡她,而且只能喜歡她,甚至連你對你親人的愛都要佔有,她的慾望沒有限度,她的喜歡只是佔有。
但這世上還有另外一種女人,她深愛着你,但對你的愛,卻並不過度索求,你只給要給她一點點,她就永遠幸福滿足了。
阿秀就是這種女人。
心事繚亂,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不知道過了多久,野兔肉已經烤熟,阿秀把兔子腿撕給我,我們飽餐之後,把火堆分成了幾個小堆,圍在我們身邊,我們坐在火堆中間,看着滿天星辰,看着月光下平靜如鏡的湖面,看着火光裡霧氣蒸騰的溫泉,看着水聲叮叮的小溪,心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黑暗裡不時有野獸的吼叫,我已經確定這裡有爲數不少的狼,因爲我聽見了它們的叫聲,也看見了它們碧綠的眼睛,只是在火光的威懾下,它們不敢接近而已。
阿秀歪在我身上慢慢睡着,我卻無法入眠,這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更是一個安詳中充滿危險的環境,在這種環境下,我根本無法睡着,因爲我相信我們周圍的火堆一旦滅掉,肯定會有數不清的毒蟲猛獸出現,將我們吞噬的屍骨全無。
我沉默地坐在那裡,偶爾看看熟睡的阿秀,在微弱的火堆裡填一些乾柴枯草,偶爾會小心翼翼地活動一下疲憊而僵硬的軀體。
但更多的時候,我在想,我們該如何從這猶如井底般的世界裡脫身出去。
寧靜的環境下,我的心慢慢迴歸了冷靜和縝密,我忽然想到了很多問題,無法解釋的問題。
田老大爲什麼會恰巧在今天出現?
了塵師太的表現怎麼有些不自然,她沒有對田老大說一句話,她還劫持了周小桃,這些彷彿都不像是她平時的作風啊。
阿秀爲什麼跟我一起跳下來?
難道真是喜歡我到以身相殉的地步嗎?
那個蛇形怪物是怎麼把我們帶到這裡來的?
它爲什麼要把我們帶到這裡來?
它現在又幹什麼去了?
在閃爍的火光裡,我的眼睛也微微閃爍,沉思着這些問題。
夜裡,當你不睡的時候,時間總會過的很慢,我就是在一點一點地熬着時間。
阿秀似乎睡得很甜很香,小嘴偶爾會動幾下,喃喃地說一些囈語夢話,我雖然聽得不清楚,但大多時候,都能辨別出她的話裡帶着“元方哥哥”四個字。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忽然想起這麼一句話來,甚至內心有一點點羞愧,爲自己剛纔懷疑阿秀的動機而羞愧。
我又想,了塵師太的今天會不會成爲阿秀的明天?
想到此處,我不禁汗流浹背。
驀地裡,我看見平靜的湖面上翻起一陣波濤,一條巨型怪獸劈波斬浪而來,月光之下,火光之中,我看的分明,正是先前的那條巨大的蛇形怪物!
它終於再次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