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陳漢禮的話顯然有了效果,二叔大聲嚷嚷道:“七叔,你這話什麼意思!是說我兒子該死還是怎麼的?”
陳漢禮道:“弘德,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凡事總要弄個明白,這是對全族人負責!”
二叔道:“你就是看元方不順眼!看我也不順!看我兒子更不順!是不是想元化也跳個河給你看看?”
陳漢禮道:“你、你胡攪蠻纏!不可理喻!”
二人開始大吵,三爺爺、陳弘仁等紛紛勸解,場面登時亂糟糟一片。
奶奶冷眼看着,也不勸解,只低聲對我說道:“不要慌,不能亂了方寸。任何時候都會出現慮事不周的突發狀況,就看你怎麼隨機應變。”
我點頭道:“奶奶放心,我不會亂了方寸。”
稍稍一思忖,我便決定,此事暫且放着,稍後再去處理。
趁着亂,我對老爸附耳低聲道:“老爸,快找人去二叔家裡,看着元化,護着元成。我覺得元化奇怪,有問題。”
老爸也不追問,點了點頭,徑直走到“麻衣十俊”隊列前,對陳弘義、陳弘信說了幾句話,二人不停地頷首,老爸說完話之後,他們立時便匆匆走了。
看着他們疾行而去,我心中稍安,輕輕吐了一口氣,環視了一圈兀自亂糟糟的衆人,然後大聲喊道:“衆位親友靜一下!我有話說!”
衆人慢慢安靜下來,又都看我,我緩緩道:“那一晚上的事情,我和老爸心中已有計較,只是還不到說的時機,諸位稍待,定有結果!”
現在,對於那一晚上的事情,我根本就沒有什麼結論,但是我卻只能這麼說,因爲眼下的情況,已經是弓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三爺爺也道:“稍後就會給大家交待的,現在有要緊事,還希望大家能分清輕重緩急。”
衆人這才都不說話。
我道:“再說河邊之事。單單是魘魅血局,威力不會如此之大,竟能擴散到十五丈開外,但河底藏有邪物血鬼河童,所以血局的威力纔會大增!因此必須將血鬼河童拔除,然後再循序破解血局!”
我將血鬼河童的厲害簡單說了一遍,以讓所有人都能清楚那邪物的底細。
剛剛說完,陳漢禮便問道:“怎麼才能拔除血鬼河童?咱們族中恐怕沒人有這麼本事吧?連河都近不了。”
我淡淡道:“今天,我就親自下水,獨力去拔除血鬼河童!”
衆人再次譁然,二叔喊道:“元方,你不要逞能!這河水根本靠近不得,你怎麼下水?”
陳漢禮卻道:“若想領袖族人,就必須爲族人赴湯蹈火,元方勇氣可嘉,我沒什麼可說的。”
一時間,大家有支持的,有反對的,有默然不語的,場面混亂至極。
我大聲道:“這是我和父親、奶奶、三爺爺商定好的決策!生死無悔!如果成功,但願大家記得這份恩情;如果失敗,也算是爲大家探路取經。”
說着,我便將上衣脫掉,褲子褪掉,只剩一條短褲,腰間皮帶別上一柄鐵鏟,兩耳中堵上防水塞,然後快速往河邊走去。
衆人都停住了說話,我身後一片安靜,但我能感覺到,後背焦灼一片,數百道目光都在其上。
江靈緊緊的跟在我身後,老媽幾乎快要哭出來,卻被老爸死死攥着手。
進入十五丈以內,我便立即開啓慧眼,將魂力全部激發,環護周身,這一次早早防備,又是白天,因此直到我臨近三丈以內,才隱隱有不適的感覺。
到這時,我才放緩腳步,努力使被幹擾的精神穩定下來。
眼看雙腳已經踏上河水,我並沒有產生任何幻覺,水魅,沒有出現,這畢竟是白天。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看來這魘魅血局的威力,在白晝,對我的影響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劇烈。
我平靜地調動氣息,將鎖鼻功施展到最佳狀態,然後朝江靈點了點頭,一躍入水!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兩刻。
水很涼,很深,這時節的河水應該有一丈多深,最深處應有兩丈餘,也即七米多。
越往下潛,可視距離便越小,眼睛也越不舒服,我開啓夜眼,視野登時清晰起來。
爺爺當時能完美的運用氣息,所以能下到水底,並能穩穩行進;我憑着精熟的水性,才勉強得以挨着河牀,但卻無法平穩地在水底走動,水的浮力將成爲我的一大勁敵。
做夢與現實畢竟是兩碼事。
我四處環顧,瞟見河底有一塊一尺見方的大石頭,我便半遊半走地過去,抱起大石,在重量疊加的情況下,才使得自己的身子不那麼漂浮,步伐也終於慢慢穩定下來。
回想着夢中的情形,我抱着石頭,沿着河底行進了一丈有餘,以相形之術觀測河底形勢,我知道,想要對魘魅血局產生影響,禍害族人,就一定要破壞陳家村原有的風水格局,那血鬼河童必然是在河底最爲形勝處埋藏!
五分鐘很快過去,我終於在河底看見一道“川”字形窪處,細細觀測之下,那形容氣勢磅礴,隱隱如奔馬,前倨後恭,左出右落,隨着河水潛流,暗影錯動,煞是好看!
就是這一片地段!
我立即蹲下身子,先放下石頭,從腰上取下鏟子,在“川”字之中央,奮力挖掘起來。
只六鏟子下去,我便感覺碰到了一種軟軟的東西。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便伸手去抓,手裡堪堪碰到那東西,便緊緊抓住,大力往外薅!
等拔出來一看,是一個四五寸大小,皮娃娃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的模樣極其可愛,皮膚摸上去竟似人的皮膚一樣,真不知是人是鬼是怪。
我暗啓法眼去看,那東西全無變化,我已知是贗品,便即丟掉,然後順着剛纔挖的位置四下裡擴散着重挖。
就這樣,一連挖了十幾處,起出十幾個“皮娃娃”,無一例外,全都是血鬼河童的替身。
而時間又過去了將近五分鐘,我心中又急又氣,暗罵這血金烏之宮的人真是又奸又滑又毒!
我心裡咒罵着,手繼續往下挖,又是一個軟軟的東西,我鏟交左手,右手就去抓,就在我的手剛碰到它時,那東西忽然動了!
它似乎要往下鑽!勁兒還挺大!
我心中一喜,暗道這是碰到正主了!
我當即把鏟子丟掉,兩隻手都插進去,使勁抓住那東西,奮力往外拔,心中道:“你咬老子,快咬老子,讓你嚐嚐極氣的厲害!”
那東西鑽的力度特別大,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已經伏在水底,感覺吃奶的勁頭都使了出來,眼看泥下有一點鬆動,正自竊喜,但見眼前黑影一晃,那河底淤泥下面竟忽然又伸出兩隻爛肉白骨之手!
我訝然心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兩隻手猛地伸長,然後準確無比地扣住我的脖子!
一種滑膩爛軟的恐怖噁心觸感登時從腦後傳來,一股巨力也壓迫着我的頭往下死垂,我雖然奮力掙扎,但是臉在瞬間已經被埋入泥中!
我在泥下睜不開眼,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我想把臉弄出淤泥,但是脖子上的手力氣極大,牢牢地扣住我的脖子,把我往淤泥更深處拉!
我掙扎不動,只好強迫自己鎮靜,不顧頭臉,把雙手繼續往淤泥深處伸進,期間,我好像觸到了一個面具更大的軟東西,似是人體,但是對方卻毫無反應!
我的手就像是在抓一包棉花,軟綿綿的,沒有受力點,卻又冰冷刺骨,寒意直透心胸!
感受到這一股逼人的祟氣,我體內的陽罡極氣一下子迸發出來,遍佈雙手、雙臂以及整個臉面,那奇寒徹骨的感覺迅速被沖淡,我直覺脖子上一鬆,臉立即從淤泥裡拔出來了。
我的手也迅即從泥中抽了出來,在水裡快速地搓動,把手上的淤泥給洗掉,然後又抹了抹臉,將臉也洗乾淨,這才睜開眼來。
我心中稍稍起疑,剛纔明明是在挖血鬼河童,怎麼碰到那種奇怪的東西?
是什麼?
不會是死屍詐起吧?
我又往水底瞟了一眼,這時候,一個模糊的影子忽然浮現在我眼前,兩道暗紅色的光芒從那影子上投下,毫無生氣,只死寂空虛地打在我臉上,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
它似乎要湊到我的臉前,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碰到了我的嘴脣,滑膩膩的,像是蛇的身子,又像是人的舌頭!
我驚怒交加,趕緊把頭來回地搖晃,嘴脣也抿的緊緊的,伺機往上游動。
但是那個模糊的影子卻一直飄忽在我上方,兩道暗紅色的光芒幽幽閃爍,照的我渾身發冷,我用法眼觀之,墨黑一片,盡是祟氣!
是水魅!
我終於醒悟過來,直覺告訴我,這邪物就是能在幻象中迷惑人心的水魅!
魘魅血局衍生出的水魅,它在白天不敢於岸上出現,卻敢在水底作惡。
它不敢碰我,只是畏懼我體內的陽罡極氣,但是它卻不遠不近地貼着我,阻擋着我浮出水面,這是要把我生生困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