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老爸相視一眼,然後我道:“原來是薛師妹,失敬!不過我很奇怪,咱們素未蒙面,這是首次相見,你怎麼只看一眼就能說出我的名字,還說認識我?”
薛橫眉道:“我見過你的照片。”
“看過我的照片?”我更加不明所以,三爺爺卻“哼”了一聲,道:“你們薛家查探我們陳家底細都查到元方頭上了?真是厲害!只不過咱們兩家又沒有什麼利益衝突,查查也不會有什麼收穫吧?”
薛橫眉臉色微微變了:“您誤會了……”
三爺爺淡淡道:“沒什麼誤會!各大門閥都是這個樣子。就是不知道薛小姐來陳家村幹什麼?實地考察?”
薛橫眉道:“你們陳家現在不是有難嗎?”
三爺爺怔了一下,冷冷道:“這你也知道?”
薛橫眉撇了撇嘴,道:“陳家這幾日大舉聯絡全國各地的名門名派,不正是爲了解除所謂的魘魅血局嗎?這消息怎麼可能瞞得住。再說,知道這個消息有什麼錯嗎?”
薛橫眉口齒伶俐,說話一氣到底,又快又清晰,最後一問更是問的尖酸,三爺爺神情一滯,竟不知道該往下說什麼了。
我“嗯”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陳家的局勢現在很尷尬,也很危險,所以我們纔對陌生人盤查的很細,對你當然也不能例外,因此請勿見怪。敢問薛師妹在這時候來陳家村是做什麼的?”
陳弘勇冷笑道:“總該不會是來援手的?”
薛橫眉搖頭道:“我不懂魘魅血局,也援不了手。我是來看望一個人的,我知道他出了意外,至今還昏迷不醒。”
我心中一動,警惕心大起,口中問道:“誰?”
薛橫眉道:“陳元成。”
我們幾人面面相覷,都覺不可思議,元成怎麼跟她有交情?
薛橫眉似是看出了我們的疑惑,便簡單說道:“半年前,陳元成去過一趟淮北,碰巧我遇上了一件麻煩事,陳元成仗義解難,我們就認識了。”
半年前,還是農曆二、三月間……
陳弘勇忽然點頭說道:“元成確實在半年前去過淮北。但是沒聽說他在淮北認識了什麼朋友。”
薛橫眉瞥了一眼陳弘勇,道:“認不認識,見到陳元成不就知道了。”
說罷,薛橫眉又盯着我說道:“我之所以認識你,就是因爲陳元成在我面前提過你,我見過你們的合照。”
我稍稍一愣,原來她是這樣看過我的照片的。
薛橫眉微笑道:“怎麼樣,沒想到吧?他經常提起你。”
我盯着薛橫眉的眼睛,看神色,平靜篤定異常,毫無掩飾閃爍,不似是在說謊。
我道:“既然是元成的朋友,那當然也是我們的朋友。你聽說元成出事,就長途跋涉而來,足見情誼!我們代元成謝謝你了!”
薛橫眉道:“我是醫生,而且是他的好朋友,他不好,我可以給他治。”
我斟酌道:“元成確實出了點事,但是現在已經治好了。”
薛橫眉眉頭一挑,道:“是嗎?那我也要去見見他。”
我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老爸、三爺爺,見二人都沒什麼要說的,便對薛橫眉點頭道:“好,我帶你去。”
片刻功夫,陌生人已然變成了陳家的座上客,我們一行人也心情各異,帶着薛橫眉打道回府。
路上,我偷偷拉了一把三爺爺,然後刻意放緩速度,等老爸、薛橫眉等人走得稍遠,我才低聲道:“三爺爺,讓族裡管消息的人,查查淮北薛家,有沒有叫薛橫眉的人,有的話,再查她的行蹤,看是不是來河南地界了。”
三爺爺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待會兒就去吩咐。”
交待完這件事,我深深地瞟了一眼薛橫眉的背影,俏麗婀娜,搖曳動人,真是一個美人佳麗。
只是,爲什麼我隱隱感覺其身上有股森森逼人的陰氣呢?
入了村子之後,三爺爺、陳弘勇、陳弘信、陳弘義便與我們分開,他們去陳弘度等人家裡安置後事,然後再暗查薛橫眉的消息,而我和老爸則帶着薛橫眉怏怏不樂地迴轉二叔家裡。
剛入門,我便聽見一陣“嚶嚶”的抽泣聲,聽聲音便知是二嬸在哭,想起元化的事情,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是元成的家?”薛橫眉聽見哭聲,又見我們往門庭裡進,便問了一句。
我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是,進吧。”
待進到院子裡,只見二叔和二嬸都癱坐在走廊下,正自垂淚,看着我們帶着一個陌生女子進來,稍稍一愣,也沒什麼話說。
“元成不是已經好了嗎?她在哭什麼?”
看到這個情形,薛橫眉有些愕然,也有些焦急地出言詢問我道。
她這一問,二叔和二嬸便微微詫異地擡起頭來,開始打量她。
“元成呢?”
薛橫眉又急切地問了一次,我尚未回答,忽瞥見一個人猛然從屋子裡搶了出來,口裡喊道:“是橫眉嗎?是橫眉來了嗎?”
待看見薛橫眉站在院子裡,那人更加興奮,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我們跟前,緊張而又興奮地看着薛橫眉,雙手如攪似搓,一張臉在月光下顯得煞白。
卻是陳元成。
“你出來幹什麼!剛剛好,怎麼不休息!”二叔站起身來責備陳元成道。
但陳元成渾若未聞,只瞪着眼,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薛橫眉,喃喃道:“是你!這次不是假的吧?”
看這神情,我心中登時瞭然,這兩人的關係曖昧!
而陳元成那一夜所見幻覺,必然是薛橫眉。
薛橫眉看着陳元成,眉頭稍稍一皺,道:“當然是我了,你說的話真是奇怪,我怎麼會是假的?你怎樣了?是不是還沒有好乾淨?”
陳元成滿臉歡喜,絞着手,語無倫次道:“我很好!見到你更好!”
薛橫眉卻用嘴努了努二嬸,道:“她是誰?在哭什麼?”
陳元成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母親在哭,回頭一看,見自己的父親、我和老爸一個個全都愁容滿面,他神情頓時一怔。
“你們,這是怎麼了?”陳元成道:“我已經沒事了。”
二叔瞟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不是你!是你弟弟!你弟弟快死了,你們談情說愛的話,到屋裡去吧,別讓我看見了心煩。”
陳元成大吃一驚,臉色更見煞白:“元化?他怎麼會快死了?他也落水了?”
我們都沒有回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
陳元成看我們的樣子,又急又氣,便把目光瞟向元化所在的偏房,然後一頓足,又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薛橫眉緊追着過去。
二嬸抽抽搭搭地埋怨二叔道:“你跟他說什麼!”
二叔怒道:“遲早都要知道!敗家兒子,剛醒就掛念女人——那個女人是誰?”
最後一句話卻是問我和老爸的。
我微微一怔,正要說,卻聽見陳元成一疊聲地亂喊:“元化!你怎麼了!”
“醒醒!我是你哥!”
“你身上怎麼扎這麼多針?你怎麼了?”
聽到最後一句,我們四人都是一愣,陳元化身上的那些銀針可不能動,不然他就真的死透了!
“別動那針!”二叔大叫一聲,起身就往偏房裡奔,我們也都急急地跟着跑。
還未進屋,便聽到薛橫眉的聲音:“咦,這針是誰下的?誰說這人快死了?”
這話的前半句還沒什麼,但是後半句,卻似炸雷一聲,猛然打在我的耳邊,我陡然一個機靈,差點走個趔趄!
薛橫眉剛纔說什麼?
二叔也是一愣,然後大踏步邁進屋裡,道:“你剛纔說什麼?他還有救?”
我和老爸也跟着進去,只見薛橫眉微微一笑:“看樣子是不行了,不過這針下的妙,護住了心脈,雖有火毒相攻,但是卻不致於就必死無疑。”
二叔哆嗦道:“可是張叔說他沒救了……”
薛橫眉撇嘴道:“張叔是誰?”
“是我!”
身後一道蒼老渾厚的聲音陡然響起,嚇了我們一跳,緊接着便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似有好幾人一起趕來。
我剛纔太過驚訝,精神都在薛橫眉身上,以至於竟沒聽到外面的動靜!
正自恍然,張熙嶽已經昂首走進了屋子,他身後還跟着三人,我一一看去,卻是奶奶、老媽和江靈。
必定是奶奶把元化的事情告訴老媽,所以老媽也過來來探望。
老媽一進來就攙住了神情萎靡的二嬸,而奶奶掃視了一圈屋子,最後把目光停在薛橫眉身上,江靈則走到我身邊,瞅着薛橫眉,低聲問我道:“她是誰?”
我還未答話,薛橫眉已看着張熙嶽問道:“你是什麼人?陳元化明明還有救,你怎麼就敢說他死定了?”
這話說出來,屋子裡一時間聲息全無,靜悄悄的,有些瘮人。
我們是驚喜交加,神情都恍惚了,而張熙嶽則是驚怒交加,他活這麼大歲數,還沒人敢這麼不客氣地質疑他。
我看張熙嶽稍稍皺了皺眉眉頭,連忙道:“薛師妹,這位張爺爺是你們醫門的前輩,當今禹都國醫世家張氏一族的族長,尊號熙嶽老爺子。你不可無禮!”
薛橫眉深深地看了一眼張熙嶽,道:“領袖華中三省醫門的張家?你就是張熙嶽?”
張熙嶽淡淡道:“是我。”
薛橫眉冷冷一笑:“原本想着盛名之下無虛士,結果卻是見面不如聞名,你們張家的醫術也不怎麼高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