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冢生受到如此關注,卻忍俊不禁的笑道:“我漂泊百年,從來都是孤魂野鬼一個,不料到老卻要受到特殊優待。那我的要求其實也很簡單,讓我做老大,五大隊和九大隊都歸我管,我來造福衆生,行不行?”
衆人都是一怔,渾天成笑意盎然的臉頓時僵住,老舅、段夢、劉新等人卻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
陳弘生呆了呆,然後道:“東木前輩真會玩笑。您不是熱衷名利的人。九大隊和五大隊職能有所不同,從來都沒有人兼管兩部,再說,做首領,更多的是處理雜事,處理政務,這會耽誤您的修行。”
青冢生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也是,人人都叫我老鬼,鬼是見不得光的,怎麼能擺到檯面上去?所以,我還是繼續我的隱逸者生活吧,這樣也不會耽誤到修行。”
陸桐一急,又準備說什麼,陳弘生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遵從老前輩的意願,不可勉強!”
陸桐臨到嘴邊的話,只能強行嚥了。
到了此時,我也不願意再攪合到五大隊、九大隊的瑣事中,更不願意成爲陳弘生與邵如昕政治鬥爭的牽連人,所以我對陳弘生說道:“叔,如果這裡沒有我們的事情了,我們就走了。”
“嗯……”陳弘生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看了老爸一眼,又回顧我道:“元方,天理宗一干人要交給我,他們是要犯。”
我道:“這個自然。”
陳弘生點頭道:“邵如昕也要交給我。”
我忍不住笑了,道:“叔,這個我就沒辦法了,邵如昕現在還是一個獨立的人,不是我的俘虜,我沒法交給你。你們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吧,我們不會過問,更不會干涉的。”
邵如昕哼了一聲,道:“陳元方,你現在是不是特高興?是不是有種報復過後的快感?如果去掉你那自詡道義仁慈的虛僞面具,你是不是會馬上和他們聯手,對我落井下石,甚至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而後快?”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真是不可理喻!再跟你說一遍,我不以害人爲快,更不以傷人、殺人爲快!很早之前我就說過,結仇,冤冤相報,是前人撒沙迷後人眼的事情,對我沒好處,對我的子孫後代也沒好處。我爲什麼非要去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你不要總是把自己的狹隘心胸安放在別人身上,然後想當然的認爲,自己不害他人,他人就會害你。你知不知道,這是一種病,妄想症!迫害症!”
邵如昕恨恨的瞪了我一眼,道:“道貌岸然,我就不信你的心不齷齪!”
我自失的笑了笑,道:“算了,我真是笨,我該知道無論我跟你說再多,也是沒用的,因爲你已經小性到骨子裡了。”
邵如昕卻不再理我,而是扭頭覷着渾天成,道:“姓渾的,今日,你也要與我爲難?”
“不是我要與你爲難,是上峰的命令,讓我配合五大隊新晉總首領陳弘生帶革職人員邵如昕歸隊審查……”
渾天成笑道:“上峰怕陳首領剛剛上任之際,開展工作難以得心應手,所以就讓我保駕護航了。上峰還有命令,如果邵如昕拒不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可以九五合縱,爲國家清理門戶!”
“哈哈哈……”
邵如昕慘笑一聲,道:“好一個爲國家清理門戶!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的老上級退了,你們就敢拿我作踐了!”
“邵姑娘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可是從來都沒有想過作踐你。”
渾天成依舊笑着,道:“是你自己的下屬,哦,不對,是現任的五大隊總首領弘生老弟,他把你的一些比較隱秘的資料給上報了,這裡面的信息比較多啊,你要滅掉所有的術界門派,你要蒐羅所有的術界法、符、丹、寶、器,你要消滅所有的邪教,你要學會所有的術界本事,你要吞併政府所有宗教玄術部門,這麼一來,你便是古往今來術界第一人了,不論是建立的功勳還是本事,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嘖嘖,這個,這個嗯,可是超越了你既有的權限啊,也急功近利了嘛……”
我心中一驚,這些話,邵如昕曾在穎水岸邊對我說過,當時所有五大隊的成員都被邵如昕給支走了,只有陳弘生似乎有意無意的徘徊了片刻,後來又好像在地上撿了什麼東西。現在想來,估計是陳弘生弄了類似竊聽器或者錄音的工具,把邵如昕的話給錄製了,然後上繳,恰恰罩着邵如昕的上司退居二線,新領導上任,要拿老領導的心腹開刀,邵如昕首當其衝!
這固然是權力鬥爭的結果,但邵如昕的所作所爲實在是犯了大忌,就算陳弘生不算計她,她遲早也要出事。因爲她想做的是莫大之功,而自古以來,功高震主都是死罪!因爲她把功勞佔完了,後來者還怎麼做?同僚還怎麼做?她的上峰又將處在什麼位置?
更何況,邵如昕如果真的成了古往今來術界的第一人,那麼還有誰能治住她?
難以制衡,又功高而不能賞賜,怎麼辦?只能殺了!
韓信就是這麼死的,岳飛也是這麼死的,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朱元璋火燒慶功樓,也無非如此。
邵如昕精於算計,卻不能從歷史上吸取前車之鑑,落敗也是自然。
念及此,我這個局外人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高處不勝寒,思之生畏啊!
邵如昕也沉默了片刻,然後擡頭看着渾天成道:“就算我是越權,就算我是急功近利,也不該被立即撤職除名,還要被拘捕回去接受審查吧?”
渾天成笑了笑,道:“你這麼一問,我就知道你爲什麼不是陳弘生的對手了。以前有人罩着你,真是你的幸運,因爲你的政治覺悟實在是太低了!韓信被殺難道僅僅是因爲他不姓劉而被封王嗎?岳飛被殺難道僅僅是因爲莫須有的謀反罪名嗎?”
陳弘生咳嗽了一聲,道:“渾隊長,這些話不該在這地方這麼說。”
“哦,對不起,我的嘴快了。”
渾天成無所謂的致了聲歉,然後笑吟吟的看着我道:“邵如昕,你看陳元方的樣子,就該知道人家雖小,雖在局外,卻是比你更明白箇中緣由啊。”
邵如昕有些失態的瞥了我一眼,忽然大聲喊道:“就算我不行,老資歷的人那麼多,怎麼能輪到陳弘生這個雜碎?”
“呵呵……我可不敢再多嘴了。”
渾天成乾笑着,道:“你問陳元方啊,他肯定知道。”
邵如昕果然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暗罵渾天成混蛋,嘴裡連忙道:“這裡沒我們的事情了,我們該走了。”
衆人卻沒有一個挪步,他們都是一樣的心理,廟堂上的各種內幕如今一一暴露,這是千載難逢的見聞隱私的機會,誰不願意多窺探一會兒?
邵如昕搶上來一步,緊緊貼着我,逼問道:“你說!你說!你說爲什麼會是陳弘生?”
“你失態了。”我往後退了一步,道:“我怎麼會知道。”
“你知道!”邵如昕又往前緊逼一步,厲聲道:“你說了纔可以走!”
木仙冷笑着,道:“元方,你要是再不說,人家可就貼在你身上了。”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好,我猜猜。你們上層調動,新領導肯定要有新動作,要有新動作就得有新的班子,畢竟老領導經營那麼多年,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思維和行事作風,新領導是指揮不動的,所以他要換人,不但要換掉你,還要把你們隊中那些老資歷的人全都換掉,因爲那些資歷老的人基本上都是你的人,換你不換他們,等於換湯不換藥。而且資歷越老,越難指揮。所以,即便是你下臺了,你曾經指揮如意的那些老部下也不可能上位的……而弘生叔恰恰是反對你的人,資歷也淺,讓他上位,他肯定會抱着知遇之恩,對上峰忠心耿耿……”
“夠了!”陳弘生突然厲喝一聲,臉色陰沉如水。
我臉色一變,自知說的話太多,只是懊悔。
渾天成卻“嘿嘿”笑道:“弘生,如果陳元方是咱們的同僚,以他的玄術本事,再加上這份政治天賦,我看咱們兩個也不用混了,該回家賣紅薯了。”
我怒視渾天成道:“弘生叔與我們陳家是世交,我也不會去你們那裡謀職!你少挑撥離間!”
渾天成又笑了笑,陳弘生的臉色卻愈發陰沉。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木仙,深悔不該受她揶揄,木仙卻伸出舌頭對我做了個鬼臉,真讓我哭笑不得。
再看邵如昕,又呆呆的出神起來。
麪條突然說話道:“姓邵的,當初你仗着上面的勢,處處壓我們九大隊,真是翻雲覆雨,好生快活!可惜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笑臉嘲諷道:“春風得意馬蹄疾嘛。就是躥的太快,摔着了。”
邵如昕咬着牙道:“你們就不怕我東山再起?”
陳弘生閃爍着陰冷的目光,道:“放心。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我心中一凜,暗歎道:“邵如昕要是真的被陳弘生抓走,那她的性命一定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