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往後院走,也有覺得這是長公主私事不便參與的,就留在前院繼續喝酒。
“表哥,你不去嗎?。”蕭秦興致勃勃的看向自家表哥,坐在凳子上扭來扭去,隨時都要跟着衆人離開的樣子。
蕭逸掃了他一眼,知道他就是閒不住的性子,哪有熱鬧偏愛往哪鑽,一邊收回視線繼續在人羣中找人,一邊懶懶回道:“不過是些毫無意義的伎倆,你若想看自己去······”
話說到一半,蕭逸突然不說了,扔下手中把玩半天的酒杯往人羣尾端疾步而去,蕭秦大笑一聲,追過去低聲笑話他:“還裝,跑起來可比我快多了。”
蕭逸不理會,徑直走到雲扇面前問道:“郡主呢?你怎麼沒和她在一起?”
雲扇這會兒已經要急哭了,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莫餘思跑去後院找江梨月兩人了。現在後院出了事,偏偏不見郡主回來,長公主帶着人就往後院走,她連通報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蕭逸的聲音乍然響起,驚得她差點跪倒在地,看清人後才明白過來,喏喏回道:“郡主去後院找二小姐和三小姐了。”
那日蕭逸發威的模樣讓雲扇記憶猶新,此時也不敢瞞他,一五一十的將剛纔的情況都說給他聽。
前面的人已經到了松濤苑,院門大開着,院子正中央趴着個不知死活的男人,他的腦袋旁邊是塊染着血跡的石頭。
江梨月就跪坐在那男人前面,神色坦蕩,看到圍觀的衆人也不膽怯,駙馬上前扶她,她避了過去,對着長公主說道:“梨月沒能保護郡主安全,險些讓郡主名譽受損,請長公主責罰。”
四周寂靜無聲,不少人暗暗後悔來湊這趟熱鬧了,誰能想到長公主專門邀請他們過來看的竟是郡主的笑話。一羣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聽到站在人羣最前面的長公主狀似平靜的問道:“險些受損?”
“是的。”江梨月與她對視:“梨月不勝酒力早早從酒席上退下,經過鬆濤苑時聽到郡主的呼救聲,推開門就看到此人意圖對郡主不軌,一時情急才讓丫鬟去找人救助。郡主雖然沒有受傷,卻驚嚇過度,是以在屋內休息。”
“你胡說。”雲扇聽了連忙從後面往前擠,走到長公主跟前跪倒:“長公主,是三小姐不見了,郡主擔心她纔會來後院尋找,是三小姐先不見的。”
長公主不發一言,目光沉沉的逼視着江梨月,唯有站在江梨月身邊的駙馬莫言消看清了她眼中的殺意。他心中一個激靈,連忙打圓場:“不管怎麼說,梨月都做得很好。這種登徒浪子就是命喪於此也是活該,幸好餘思沒出事,不然我非將他告到御前不可······今日讓衆位見笑了,不如移步到前院喝兩杯壓壓驚?”
衆人巴不得趕緊散去,強笑着安慰幾句,個個都將那地上的男子罵的狗血淋頭,末了再加上一句郡主無事真是萬幸。
然而,誰心裡都清楚,不管事實如何,郡主的名聲是真的毀了,日後怕是不會再有好人家前來求娶了。甚至還有好事者惡意的想,反正安樂郡主向來眼比天高,京城中的青年才俊她不是看不上嗎?正好以後人家也不會上趕着被她嫌棄了,這是好事兒哇。
蕭逸面沉似水,不停有人輕聲低語着擦過他身邊,看着那些人的嘴臉,他胸中憑空生出一腔火氣,恨不得和人打上一架。直到被蕭秦拍了拍肩膀,他才沉了心思,轉身大步離開。
片刻之間,松濤苑僅剩長公主幾人,地上的男子也被下人五花大綁着擡走了。院中的氣氛比剛纔更爲緊張,江梨月和雲扇並排跪在地上,只不過比起昂首挺胸的江梨月,雲裳卑微的匍匐在地上。
打破這一局面的是莫餘笙,她帶着丫鬟怒氣衝衝的進到松濤苑,直直走到江梨月面前,右手高擡,迎面就是一巴掌摑在江梨月的臉上。
“江梨月,你有本事衝我來啊,藥是我下的,人也是我找來的,姐姐好心好意來救你,你這麼做對得起她嗎?”莫餘笙喊得聲嘶力竭,猶覺得不夠痛快,不管不顧的伸手去撕扯她的頭髮,口中不停叫罵着:“你沒良心,江梨月,你沒良心······”
江梨月被她罵懵了,怔愣在原地,竟絲毫不躲避她的攻擊。駙馬眉頭深蹙,上前想要攔住莫餘笙,無奈他本來就是個文弱書生,平時就是罵人都是用筆桿子說話的,這會兒莫餘笙正在氣頭上,根本拉扯不開。三個人一時間糾纏在一塊,場面難看極了。
“夠了!”沉默良久的長公主終於怒吼出聲,駙馬當機立斷的鬆了手,莫餘笙卻不肯,手中還拽着江梨月的頭髮,長公主陰沉着臉上前用力拍開了她的手,斥道:“還嫌不夠丟人嗎?”
莫餘笙眼中含淚,想要爭辯,被長公主兇狠的目光嚇住,抽噎着退到旁邊。
江梨月頭髮被抓的亂七八糟,連身上的衣服也在爭鬥中扯得凌亂不堪,珠環玉佩掉了一地,她卻視而不見,從事發時就端直的腰板一寸寸彎下去,最終趴伏在長公主腳下。額頭抵在冰冷的地上,她微閉雙眼,聽到自己疲憊的聲音:“梨月有罪,請公主責罰。”
重生回來不過幾月而已,她卻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久遠。
明明上輩子莫餘思處處與她過不去,也是她破壞自己的姻緣,敗壞自己的名聲。後來吳生有的事爆出來時,看到從來都高高在上的莫餘思和自己一起被人狼狽的壓到刑場,那幾乎是她上輩子最快樂的事了。
爲什麼上天給她重來的機會,一切卻又變了呢?
江梨月極力忍耐,淚水卻不斷地從眼眶涌出。或許,在她剛重生回來給莫餘思下|毒,那人喝下毒|藥卻沒死時,她就該及時收手。兩輩子都沒辦法好好相處,她們倆果然只能做對頭,也罷,無論長公主如何責罰,她權當做償還莫餘思的就是了。
從此以後恩怨兩消,她們,再無瓜葛。江梨月趴的穩當,靜靜等候長公主的判決。
“是要好好責罰。”長公主淡淡說道,餘光緊緊盯着駙馬莫言消:“你年幼失去雙親,本宮願意留你還讓下人稱你一聲三小姐是恩,本也不圖你結草銜環,可你竟以怨報德,勾結外人敗壞餘思名聲。本宮不會別的手段,既然你認罪了,本宮現在就找個男子過來,總不能光餘思名聲遠揚,而冷落了你。”
“雪翎,萬萬不可,這事也有餘笙的錯,你忘了聖上最近正忌諱着此等事情了嗎?既然,既然事情沒到不能挽回的地步······”莫言消說不下去了,成親十八年來,他第一次看到對方眼裡這麼直白的流露出對自己的失望。她原來也會有情緒,會不滿,也會生氣,莫言消想到。
只是,江梨月的名聲不能就這麼毀了,雖然有些對不起莫餘思,但事情已經這樣了,爲什麼還要再搭上江梨月呢?莫言消站在長公主面前,擋住了江梨月的身體,在他看來,長公主一向都很善解人意,只要他好好解釋,她一定會聽的,只要不毀了江梨月的名聲,她想怎麼懲罰江梨月自己都不會阻攔。
長公主怒極反笑,笑到最後面頰上掉下成串的淚珠:“莫言消,你當真就這麼愛你那妹妹?愛到連對她的孩子都比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好?”
莫言消被她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當先轉過身想要和江梨月解釋,結果江梨月安靜的跪在地上,完全沒有驚訝的模樣。顯然,她已經知道了,怪不得她總是躲着自己,也不愛和自己說話,莫言消呼吸急促,完全失了方寸。
幾個丫鬟和莫餘笙大驚失色,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堵起來,以防聽到這些秘密。
長公主卻毫不在意,頗爲痛快的說道:“怎麼樣,自己藏了十幾年的齷|齪心思被人知道了感覺好嗎?現在你應該能體會到了吧,我的痛苦,還有我可憐的餘思的痛苦。莫言消,你永遠都得不到她,現在連她的孩子都要對你嗤之以鼻。”
“不會的,不會的······”莫言消喃喃自語,求救般看向江梨月,只是,江梨月從始至終都趴在地上,既不理會也不爭辯。莫言消心裡抽痛,想到什麼又急忙否認道:“不對,我和你說了,我說過我心裡······”
“你是指新婚之夜的那次嗎?那你的確說了。”長公主諷刺的笑了,就因爲莫言消當日的剖白,毀了她的新婚之夜不說,還讓她的感情和付出徹底變成了笑話,而她越沉默退讓,他就越以爲自己知進退。
長公主扭過頭,不願意再看這個令她傷心傷情的男人,至於江梨月,她也絕不會放過。她這輩子已經毀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再被人毀了。她堂堂長公主的女兒,先皇欽賜的安樂郡主,只許富貴榮華,餘生安樂,其他任何可能,她都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