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錦兒聞聲回頭一看,只見東方澈身穿一襲明黃色的龍袍滿臉怒氣的站在牢獄上方居高臨下的看着沁妃。
他站在暗黑的環境當中,渾身燦金的光芒令整個牢房都蓬蓽生輝,但他渾身散發的光芒並不是慈祥的佛光,而在這嗜血骯髒的牢獄當中更像一個修羅神。
沁妃見到東方澈先是一臉驚恐的樣子,最後又笑了開來,墨錦兒看着沁妃如此的樣子,心中便是一陣絞痛,沁妃沒有了往日的濃妝豔抹,此刻她的面部雖然髒亂,當時依稀可以看到清秀可人的姿色,若非入宮爲妃,此刻的她或許還與相公恩愛,或許她是那愛耍耍脾氣的小娘子,或許她憑着自己的家世也是那經常悠然自得的貴婦人,或許更是一個可愛的孩子的母親……
沁妃輕輕的笑着說:“皇上……您不是最愛看沁兒跳舞,最愛看沁兒耍小性子,可您爲什麼要這般對待沁兒……”
沁妃的聲音不大,但迴盪在空曠的牢中便顯得異常詭異,墨錦兒看到沁妃此刻的眼神異常清明,便心裡知道她恢復了神智。
東方澈冷冰冰的回着她的話:“小打小鬧,朕只當你是單純的小女兒家,爲何你要這般作孽自己,而欺騙朕呢?”
沁妃苦笑道:“皇上,想起三年前入宮的那一個夜晚,沁兒本不是自願入宮爲妃,便心思鬱結,那天晚上,夜色微涼,婉沁宮前的木槿花開正豔,沁兒一個人在木槿花前正神傷不已,夜色當中,火紅的嫁衣刺得沁兒眼睛發燙,便不住的哭泣……”
墨錦兒聽着沁妃在回憶,便不由自主的靠在了欄杆上,顧不得髒,顧不得身姿,雙眼模糊而落珠紛紛……
“可是當沁兒最是難過的時候,卻轉過身看見了同樣身着紅色禮衣的皇上……皇上在對着沁兒笑,那笑……”沁妃邊說着邊慢慢的笑了起來,那笑,笑的最是明豔,令污穢的臉龐動人明亮,令陰暗的牢獄也拂過一陣微涼帶甜的夜風,或許還有木槿花香。
“皇上……你知道嗎?你是沁兒此生見到的最好看的人。”沁妃拼命的點着頭說:“沁兒沒有騙你……沒有……”
“因爲眼淚弄花了妝,想必沁兒給皇上留下的第一印象很是不好吧……”沁妃靜靜的微笑緩緩的說着:“整個臉就像小花貓一般,皇上,您就這般對沁兒說着:這是哪裡跑來的小野貓?”
“您颳着沁兒的鼻子,便是一笑,那笑比天上的明月還要明亮,還要溫暖。”沁妃突然哭了,但話語並沒有停止,而東方澈只是靜靜地聽着。
“您縱身一躍便是給沁兒摘了一朵木槿花,輕輕地……溫柔的插在了沁兒發間……您說:花再美也比不過沁兒的笑容。”沁妃突然又破涕而笑:“沁兒這就笑了……您靜靜地摟過了沁兒,說……不會再讓沁兒哭。”
沁妃說完
之後便有點悽慘而撕心裂肺的說:“可是沁兒現在眼睛都要哭瞎了……您都不會瞅沁兒一眼……”
東方澈聽完沁妃的話,此刻回憶也到了某一天晚上,那夜,月色正亮,本該是大喜之日,但無奈心情提不起來,便喝的微醺,一個人靜靜的走着,走向自己今夜正要去的寢宮。
可是擡頭低頭間,便看見了木槿花幽幽的盛開,而花下的少女,玲瓏曲線,喜裙緊裹,而頭上的喜帕早已不知去向,唯留滿頭髮釵,看着甚是可愛,一抹肩膀圓潤嬌小,此刻卻是抽抽搭搭的,想必這位就是自己今夜要見的那位妃子吧,可是自己不高興,難不成她比自己還要鬱悶?
當下東方澈的心裡便有了一絲惡趣味,本想嚇那位妃子一跳,怎知剛走到背後,那少女便是轉過身來了。
臉蛋小小的,依稀可見白嫩的皮膚,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額……在哭泣……依稀看見皮膚是因爲整個小臉都被融化的妝水覆蓋了……
東方澈想不出來要說什麼,便就是一直笑,一直笑。
當看見少女又要哭泣的時候,便趕忙飛躍而起,摘得木槿花一枚,夜風襲來,東方澈溫柔的將花佩戴在了少女頭上,他說:“小花貓……別哭了……”
“小花貓……”想着東方澈便不由的將這個稱呼說了出來,只見仍在哭泣的沁妃聽到這句話,便是渾身一震。
“您……還記得?”沁妃欣喜的聲音當中又帶了一絲苦楚。
其實當東方澈將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墨錦兒更是極大觸動,年少無知,豆蔻年華,說起來,沁妃是三個妃子中最小的一個……
東方澈臉色逐漸柔和,而嗜血的氣息也微微減弱,可是就在這時……
沁妃像是發了瘋似的撲向了墨錦兒,踩高了身子,一把抓住了墨錦兒垂在地上的手,墨錦兒受驚的看着沁妃,只見沁妃雙目通紅,似乎是迷障一般,充滿了仇恨……
“皇上,若不是她……若不是墨錦兒……您也不會如此對我……”沁妃尖叫着,如鬼魅般尖叫着,似乎要刺穿墨錦兒與東方澈的心……
墨錦兒雙眼含淚的看着沁妃,心底一陣痛又是一陣痛,便也忘記了要掙脫,要防備……
突然沁妃冷笑了一下,便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把匕首,便揮舞着對東方澈說:“沁兒就是死,也要拉着這個賤人一起下去……”
其實邊說着沁妃已經將匕首刺向了墨錦兒,因爲兀自神傷,墨錦兒早已經沒有了平日的靈動與防備,只能輕輕的擡起另一個手臂擋了一下,頓時血花四濺,濺到了沁妃臉上,只見沁妃眼神又是逐漸變得迷茫,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驚恐的看着手上的血跡……
見到此番景象,東方澈便急速的上前一腳向着沁妃踢了過去,沁妃
站的不穩,便顫顫巍巍的倒在了地上,怎知頭部正中地上的石頭,她重重的吃痛了一下,便蜷縮起來捂住了受痛的地方,血便如小泉股流般從手指縫間流了出來……
墨錦兒此刻也捂住了受傷之處,她並不痛,或者說她受過比此更重的傷,曾經也是時常有之,而此刻的心痛更是掩蓋了這番疼痛!
東方澈飛快的將自己身上的龍袍撕碎了一塊兒,捆住了墨錦兒流血不止的傷口……
“皇上……”墨錦兒見到東方澈竟然撕碎了龍袍,便不由得呼叫了起來。
“沒事兒……”東方澈額角微微冷汗,他看着墨錦兒說:“沒事兒吧?”
墨錦兒側頭看了一眼沁妃,似乎她受傷更重,陰暗潮溼的牢底躺着如此瘦小血流成河的女子,饒是誰也會於心不忍吧……
“心懷叵測,命該如此。”怎知東方澈只是冷冷的說了八個字。
還在劇痛當中而神志不清的沁妃似乎聽到了這句話,便又是掙扎着起來,披頭散髮,滿臉血跡,已經不是能用猙獰形容的慘狀,而頭部的傷口仍在冒着血流,她靜靜的看着東方澈,似乎又是一陣清醒,便語氣平和但是隱隱之間又微微淒厲的說:“皇上……若是當初你沒有好生安慰……臣妾也不會如此傾心……怪只怪生不逢時,沒有早點遇見……怪只怪你生在皇家,一顆心比鐵塊兒還硬……怪只怪世俗束縛了我們……怪只怪自己沒有生在尋常百姓家……”
說完沁妃拿起抖落在地上的匕首,便是狠厲的眼神看着墨錦兒與東方澈說:“墨錦兒,你以爲東方澈對你一心一意,萬般寵愛……呵呵……只怕你到時定恨此番相思!”
言語剛落,沁妃就發狠的將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入自己心窩,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還怒睜着雙目,極其詭異的衝着墨錦兒微笑……
“啊……”墨錦兒從夢中驚醒,她看見東方澈拿了一把匕首,直直的向自己刺了過來……
“怎麼了?”身邊的東方澈坐了起來,穩住了墨錦兒的肩膀……
“皇上……”墨錦兒渾身是汗,淚眼婆娑的看着東方澈。
那天沁妃自刎之後,她並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的寢宮,只知道那番慘景,刺激的自己一陣暈厥過去了……
而此刻夢中更是幾番猙獰……
“不怕……不怕,朕在……”東方澈抱着墨錦兒便是小聲的安慰。
墨錦兒只覺得自己心中有了一個結,而每晚夢中似乎都有一個女子靜靜的哼着《白頭恨》,哼着哼着便越發的猙獰,她似乎逃不出來這個夢靨……
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爲卿熱,而良人難覓,終似沁妃,心牽三年,繞不知韶華如夢,只緣感君一回顧,使妾思君朝與暮,末了,情寒意冷,孤苦無依,魂斷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