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御醫暗鬆一口氣，伸出手去給貴妃把脈。
凌重寧伸手握住貴妃的手。
貴妃安撫的摸摸他的腦袋。
穆御醫手指一搭上貴妃的脈搏，心中就升起疑惑，怎麼會這樣？
貴妃頭也沒擡，問道：“我這病如何了？”
穆御醫額頭上冷汗直冒，“娘娘……”
貴妃的眼神掃了過來，“本宮要聽實話。”
穆御醫哪裡敢說實話，噗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你這是做什麼？”貴妃抱起打瞌睡的小皇子，給他放到牀上，蓋好了被子，緩緩地站起身子，轉身，走到穆御醫的面前。
“娘娘的身子好像是無恙了，其實……”穆御醫不敢說。
“其實卻是中毒已深，再次發作，必死無疑。”貴妃接口道。
穆御醫連連磕頭，心中驚異，貴妃怎麼會知道？他剛剛私心裡揣度着，一定是貴妃不知情的情況下，請了巫醫爲自己治病，貴妃現在看着好像是好了，其實，已經是無藥可救了。
“娘娘何苦如此？”穆御醫喃喃道。
貴妃緩緩地跪在他的對面，嚇得他心臟驟停，“娘娘。”
貴妃淚如雨下，“我還是寧願你叫我雪兒。”
穆御醫額頭上冷汗直冒，“臣不敢。”
貴妃冷哼一聲，“你有什麼不敢的，當年你假借酒醉，調戲本宮，要不是本宮念在你也是個苦命人，本宮何以爲你隱瞞至今。”
穆御醫臉色蒼白如雪，她竟然都知道，他以爲她病的人事不知，卻原來她都知道。
“娘娘，下官當年年少輕狂，不該唐突了娘娘，下官心中一直懊悔，希望有朝一日能補償娘娘。”
穆御醫結結巴巴地道。
“補償？你得補償就是給我吃下無解的毒藥，叫我成爲傀儡。”貴妃冷笑。
穆御醫磕頭如搗蒜，“下官只是奉皇命行事，不得不爲。”
貴妃湊近他耳邊，“哦，那麼，那日你也是奉了皇命非禮我的嗎？”
穆御醫緊閉雙脣，他只是一時情動，眼見着她昏迷不醒，所以才……
貴妃忽然悠悠地嘆口氣，“你對我真的好狠，可是，我卻一直無法對你硬下心腸。”
穆御醫聽了一愣，她怎麼不在自稱本宮了，她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別人不知道貴妃的來歷，他對貴妃的前世今生卻都瞭解的一清二楚，貴妃她先後得到兩代帝王的寵幸，狠起來就是男人也多有不及，她剛剛說什麼？是什麼意思？
貴妃卻不再提，她坐回到椅子上，“穆御醫，你近日可有見過皇上？”
穆御醫搖搖頭，“臣沒得皇上召見。”
他和別的御醫不同，別的御醫負責治病救人，他卻負責害人，皇上一輩子不宣他，他覺得更好。
“難怪皇上最近老的這麼快。”貴妃嘆氣。
“不知貴妃說的什麼？下官不解。”
貴妃瞪大眼睛看着穆御醫，“你真的不清楚？你不是剛剛給我把過脈？應該很清楚纔是。”
穆御醫額頭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娘娘的意思是。”
貴妃掩脣而笑，“穆御醫連這種話都要問嘛？說出來怪難爲情的。”
她越是這樣，穆御醫越是心驚。
貴妃索性也不跟他打啞謎了，直截了當地道：“你應該看出來了，我身上已經沒有了多少毒。”
這正是穆御醫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貴妃也不掖着瞞着，“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用了蠱毒，所以，加註在我身上的痛苦，皇上很快就會享受到了。”
穆御醫結舌，“啊，怎麼會這樣？”
貴妃笑笑不言語，她要的是結果，至於過程是怎樣的，她沒有必要和穆御醫說。
“本宮知道穆御醫是皇上身邊的人，這話自然會一五一十的轉述給皇上。”
“微臣不敢。”穆御醫後背衣裳被汗浸透。
“世人都說穆御醫膽小怕事，只有本宮知道，你比一般人的膽子，都要大一些的。”貴妃伸手端起茶盞，明顯的送客的意思。
穆御醫看了看熟睡的小皇子，咬咬牙，“貴妃娘娘，下官一直心儀娘娘，雖然一直不敢違抗皇上的聖旨，給娘娘服用的藥裡面，下官去掉了最霸道的一味。”
原本以爲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誰知道人上有人。
貴妃沉吟不語，果然是他，那個人給她解毒的時候，就曾經說過，她後來吃的丸藥，似乎少了一味佐藥，所以她才能熬到他來，要不然早就香消玉損了。
貴妃斜睨着眼看着穆御醫，拉長聲調，“哦，這麼說，還要感謝你了。”
穆御醫不敢伸手擦額頭上的汗，任由它滴落塵埃，“其實是下官心思齷齪，只希望娘娘多活些日子，下官能多見娘娘幾年。”
穆御醫知道，這時候，他只有說自己對貴妃有情，貴妃纔會相信他，可是，要是真的有情，又怎麼會任由她一個人苦苦掙扎在病痛中，所以，他把自己說的越齷齪，越容易得到貴妃的信任。
貴妃聽了，果然目光軟了下來，不在那麼叫人心驚膽顫。
“哎。”貴妃悠悠地嘆口氣。
穆御醫屏住呼吸，等着貴妃發落。
貴妃卻彷彿陷入到了某種記憶中，良久纔開口道：“你走近些。”
穆御醫遲疑着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
“再走近些。”貴妃道。
穆御醫又往前走了兩步。
貴妃見了，索性站起身來，走進穆御醫，仰着頭看着他。
兩個人的臉龐捱得那麼近，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穆御醫都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吹在他的面龐，吹得他有些意亂情迷，心跳加快。
貴妃伸出手去，捏住他的下巴，輕聲細語，“說起來，本宮和你認識很久了，爲什麼本宮到現在還看不透你呢。”
穆御醫想要跪下，這樣，就可以不必和貴妃靠的那麼近，可是他卻貪戀的站着，貪戀的呼吸着她的呼吸。
“娘娘就像是天邊的皎月，臣不過是溝渠裡面的爛泥，娘娘不是不懂微臣，而是微臣根本就不足以進入娘娘的法眼。”人逼到絕境，機智就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