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你說, 不。口氣如此堅決,可微笑或者懊惱,卻都泄露了內心的秘密。』
安易一手撐在車窗上不說話, 只是看着外面。
車子原本是要回安易的小區的, 但是何岑臻不想就這麼叫他回去。想了想, 問道:“你去過小易他們的工作室麼?”
安易不理他。何岑臻又道:“去看看吧, 怎麼樣?你好歹也是合夥人, 小易都去你的酒吧多少次了,你也去看看他的工作室?”
他這種商量一般的口氣,安易連拒絕也沒有辦法, 只能點點頭。
何岑臻一笑,打了方向盤, 換了方向, 說道:“小易的工作室籌劃了也有一個多月, 現在要準備錄東西了。他們琴社大多數成員還是學生,只有小易和薛步辭是畢業了的, 現在什麼事都是薛步辭在做,薛步辭那小子,看着傻傻的只知道聽小易的話,關鍵時刻還是很耐用的。”
安易哼了一聲,道:“你別看不起人吧, 薛家的人, 哪個沒用?”
何岑臻笑道:“我原來是挺看不起他的, 不過現在覺得那小子還不錯。”
安易再哼了一聲, 何岑臻便斷斷續續地跟他說了聞君易工作室的情況。
聞君易在X大的時候有個古琴社, 是他上大二的時候建立的。從最初的只有他一個人,到六年後的一百多人。
“小易爲了那個琴社, 付出了很多心血。”何岑臻感嘆地說,“剛開始的時候,他什麼都不懂,只有理想。”
“哦。”安易面無表情地說,“聞家有子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何岑臻聞言不由得笑了,說:“差不多吧。”
安易又不說話了。
何岑臻心裡暗自嘆氣,說:“小易一直十分煩惱雜務的事,古琴社原來沒有太大的成效,因爲小易一心兩用,忙得不可開交不算,還被種種事情弄得焦頭爛額。但是薛步辭進入社團以後,尤其是大二之後做了副社長,小易身上的擔子一下子就鬆了下來,一顆心全都放在創作上了。小易的很多作品,都是在近兩年做出來的。”
安易聽得心裡直冒酸水,不覺就皺起了眉,暗道你這一副家長的樣子是要怎樣?替你家小易感謝我們步辭嗎?
何岑臻時不時地用餘光看一下他的表情,可惜安易一直保持着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看不出情緒,自然不知道安易心裡不舒服他說聞君易。何岑臻開始說這段時間建立工作室的事,說工作室的地址是聞君易選的,但是裝修什麼的都是薛步辭在忙。還有設備啊,種種和政府部門和商家打交道的麻煩事,都是薛步辭在做。
何岑臻說:“小易就像是總攬全局的王,薛步辭就是他唯一的將領,在爲他的開疆闢土。”
安易挑挑眉,說:“嘖嘖,口氣好酸啊,你嫉妒?”
何岑臻笑道:“我嫉妒什麼?”
安易抿緊了嘴脣,不說話了。心道,你嫉妒什麼?你不就是嫉妒我們阿步能呆在聞君易身邊麼?
他臉上終於露出一絲不耐煩,何岑臻便不再說話,只開了音樂,問道:“你喜歡聽什麼歌?”
安易冷冷地說:“總之不是古琴曲。”
何岑臻手上頓了頓,開了廣播。上午的電臺放着歡快的歌,是一首奇怪的說唱。何岑臻分心聽了一下,似乎是在說一個黑幫混混的悔悟?
安易見他滿頭的疑問,忍不住說道:“是縱貫線的《亡命之徒》。你不是SD的老總,連縱貫線都不知道?”
何岑臻無辜地說:“我不可能什麼都知道啊,我只管跟人談生意,唱片的事,是觀易在管。”
安易問:“觀易?”
何岑臻說:“林觀易,我的學弟,分管唱片公司的,你見過的,第一次……”他猛地記起安易不喜歡替從前,急忙頓住。
“哦。”安易心想你學弟啊,你是哪個學校出來的?爲什麼聽來沒聽你提過?想着想着,問題差點就說出口了,安易及時剎車,嘲諷道:“你身邊的小易真多啊。”
何岑臻笑着轉了個彎,道:“但是安易只有一個啊。”
安易氣息一頓,立刻就決定不接他的話了。何岑臻的情話大百科技能一出,他就有點潰不成軍。
何岑臻見狀,解釋道:“林觀易那小子的名字,真的是巧合。我從前在美國紐約州立大學讀大衆傳媒的碩士時認識的。我們兩家是世交,很多年沒聯繫了。”
哦,原來他的專業是紐約州立大學的大衆傳媒學。安易默默地記下,然後問道:“姓林?雲深四君子之一?”
何岑臻點點頭,說:“梅影橫斜的林家,建國之前我們何家去了香港,他們家去了美國。”
哦,原來他們家現在在香港,那他也是在香港長大的?不對,在香港長大的怎麼會和聞君易一起長大?魂淡,他小時候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安易滿肚子疑問,卻死勁憋着不說。何岑臻當然不知道,只是想挑起他說話,問道:“你怎麼知道雲深四君子的?”
這個稱呼,解放以後就沒有了吧。畢竟四家人四處流落,早就不復當年雄霸一方的氣勢了。
安易說:“哦,你要明白,民間的傳說都是很偉大的,不要以爲只有你的私家偵探才知道別人的秘密。”
何岑臻笑了笑,不知道爲什麼,他很喜歡看安易牙尖嘴利的樣子,像一隻得寵了就要揚爪子的貓,而他想寵得這貓仔無法無天。
兩人說話間車子轉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兩邊都是高大的法國梧桐,滿街都是小茶館和小吃店。何岑臻道:“快到了,就在這巷子裡。”
安易心想,在這個地方工作,就是沒有聞君易,薛步辭這吃貨也能幸福死。
“到了。”何岑臻將車子停下。安易走出來一看,是巷子底部的一棟六層小樓,外表陳舊,一二三四樓都是亂七八糟的店,什麼書畫手工首飾都有。
何岑臻走在前邊,拾階而上,站在上邊的樓梯回頭看安易,動了動手,似乎是想伸手出來牽他,但終究沒有這麼做,只是道:“樓梯陳舊,你小心。”
安易撇撇嘴,這樓梯再舊,能有他家的舊麼?他走上前,張望了一下,道:“我還以爲以聞君易的派頭會在高級寫字樓租一層自己開公司呢。”
“小易什麼派頭?”何岑臻笑道,“他是想……”頓了頓,沒有往下說。聞家的事,他作爲一個外人再向一個外人說,不免有些傳流言的嫌疑。
安易心中一聲冷哼,不過就是想獨立麼,只是他再怎麼想獨立,能脫離聞家的背景麼?
五樓,倒還是挺大的一間,門口掛了個木牌,寫道:“太古遺音琴社。”筆法溫潤,應該是聞君易的寫的。
安易走進去,裡頭是樓中樓的結構,進門處是接待的小廳,沙發茶几放着。再往裡是一個大房間,應該是錄音室,估計樓上就是堆東西的。安易敲了敲門,叫道:“小步子,出來接客。”
薛步辭從某個角落的一團線裡伸出個頭,驚訝道:“阿易?”
聞君易也從樓上走下來,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來看看合夥人的工作室怎麼樣了啊,免得我賠錢。”安易左右轉了一下,點頭道,“雖然看不懂,不過很不錯的樣子。”
“那當然啦。”薛步辭繼續奮鬥那一大團各種各樣的線,“這是我和社長的工作室啊!”
安易白了個眼,說:“王婆,你夠了。”
聞君易笑了笑,洗了手給兩人倒茶,說:“小安來得正好,我剛好有些話想聽聽你的意見。”
薛步辭搞定一堆線,邊洗手便道:“他能知道什麼?他就能笑我!”
聞君易又是一笑,垂眼淺淺噙了一口茶,問道:“小安,你覺得,歌曲如何走古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