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世上不是沒有愛, 但大多是不純粹的,有漏洞的,那就不值錢, 平常、淺薄, 有不如無。』
一曲唱完, 滿堂喝彩, 但是---另外一個男主角呢?
衆人面面相覷。
何岑臻眉頭微皺, 走下臺來,拉住了大項問道:“安易呢?”
大項喝得醉醺醺的,回答道:“不……不知道, 好像……跟聞先生出去了?”
他跟小易出去幹什麼?
他居然對這一場精心安排的表白視若無睹?
何岑臻走出酒吧,說不惱火那是假的。
晚上九點的街道, 寒意侵人。
不遠處一個白色西服的人靠在牆壁上, 仰頭望着路燈, 臉上的神色半明半昧。
怎麼只有他?
何岑臻皺眉,走過去問道:“小易, 安易呢?他去哪裡了?”
那人聞言,似乎愣了一下,動也沒動,仍舊是望着路燈,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何岑臻皺眉道, “大項說看到他跟你出來了, 你怎麼會不知道?”
“哦。”他應了一聲, 忽然轉過身來, 一張臉露在路燈的光暈下, 白慘慘的,比平時冰冷起來的樣子更寒意十分。何岑臻以爲他要說安易去了哪裡, 誰知他只是沉默地站着,慢慢地在嘴角露出了一個笑。
何岑臻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眉頭皺得更緊,不滿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他搖了搖頭,望着何岑臻,眼睛裡有璀璨的光,啓脣一字一字地說:“我笑我今天才發現,原來我喜歡的是你。”
什麼?! ωωω_ T Tκan_ c ○
何岑臻一瞬間就呆住了,有好一會兒不能說話,也不能反應,只是張了張嘴,站在那裡握緊了拳頭。
“噗……”聞君易忽然就笑了起來,眼睛一眨,眼底便有無數的嫵媚有如無形無質的電流一般,絲絲地往外冒,一絲一縷瞬間纏緊了何岑臻,震得何岑臻心臟酥麻。
神話裡進了盤絲洞的人,是不是就這樣被蜘蛛精看了一眼,從此以後就死心塌地萬劫不復的?
“哈哈——”
他見了他呆滯的樣子,不由得大笑,整個人都抖動了起來,退了好幾步去扶住路燈。“你……哈哈——”
何岑臻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中登時一陣怒火。但怒火只是一瞬間,慢慢恢復運轉的大腦裡,一陣陣的寒意將那怒火壓下,連他的血液都冷凍了。他張了張嘴,握緊了拳頭,啞着聲音,暗沉沉的沒有了生氣,叫道:“別笑了,安易。”
眼前這個穿着聞君易的衣服的人,不是小易,是安易。
何岑臻沒有生氣,也沒有着急失措地辯解,只是問他:“你想做什麼?”
“呵呵……”安易靠在路燈上狠狠地喘氣,搖搖頭笑道,“開個玩笑而已嘛,聖誕快樂,何岑臻。”
他笑得出了眼淚,舉了袖子想去擦拭眼角。何岑臻卻比他快了一步上前,一手抱住他的的腰,一手去擦拭。安易被他困在懷裡,閉着眼吸了口氣,眼角又掉了一滴淚。
何岑臻趕緊幫他擦去。
指尖上的淚水冰涼,到底離開了眼眶,就不算熱淚。何況心死了的人,流得出熱淚麼?
何岑臻問他:“你一直猶豫着不肯答應我,不是我打傷你?”
“不是。”安易搖了搖頭,“大哥教訓過我,說賓館那件事,我不對在先。”
何岑臻就不說話了,等着他繼續說。
安易卻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想了一下才說:“何岑臻,你知道剛纔……你在唱歌,我在臺下的時候,我想到了什麼嗎?”
何岑臻搖了搖頭,問他:“什麼?”
安易說:“我好像回到了幾個月前,站在你的位置看那時候的我。那種感覺……好像歲月被誰選取,右鍵,複製,粘貼。可是歲月也能被粘貼嗎?”
“不能。”何岑臻說,“所以我是我,你是你,但是我站在臺上的時候,是真心的。”
安易沒有迴應他那句真心,只是說:“我到那時纔想明白,我不想被複制粘貼。”
“你一直問我爲什麼,我也不斷地問自己究竟要怎樣。之前一直想不清楚,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現在能回答你了,最正確的答案。”
他看着何岑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要我在愛人的眼裡獨一無二,無可取代。”
所以,他把聞君易叫來,換了衣服,設計這一場計謀?
“嗯。”安易點頭,明白了他眼中的話。
兩個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生氣嗎?吵架嗎?再打一架?好像都累到沒有力氣了,什麼都懶得。
還是何岑臻先嘆了口氣,說:“安易,人傻一點會比較幸福。”
“還是算了,”安易搖頭道,“從小就沒有人教過我屈服這兩個自己。”
如果他願意屈服,哪輪得到聞君易遇上他?
何岑臻也沒有話了,反倒是安易想說清楚。
“何岑臻,你一直想知道麼?我現在也願意告訴你了。我其實一直喜歡你,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我對你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但是,”何岑臻緩緩地說,“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嗯。全心全意地喜歡一個人,明明呆在他身邊,卻不能確認他也喜歡自己,隨時隨地都擔心自己是個影子。這種感覺太痛苦了,我受不了。”
何岑臻張了張嘴,想說話,安易卻繼續道:“何岑臻,我依舊愛你,但是我無法相信你對我的愛。”
何岑臻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又悶又痛,呼吸有點困難。他想了想,才問道:“你說這些話,是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嗎?”
安易搖搖頭:“不,是我求你跟我老死不相往來。我知道我做不到真的拒絕,你看這些日子以來,你一旦溫柔待我,我就會心軟。所以,是我求你,何岑臻,你走。你要是真的在意這張臉,我就去整容吧。”
“不!”何岑臻脫口制止,神色幾經變化,也笑道。“不必了,我想我不值得你毀去自己的臉。”
“謝謝。何岑臻,相比於其他人,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是我太吹毛求疵了。”安易也笑了一下,“憑你的條件和手段,稍微用點心,什麼人不能手到擒來啊?不過聞君易你還是放過吧,他和阿步是真心在一起的。”
“我知道。”何岑臻不忍心再看他笑,只能後退了一步,讓開位置,別過頭說,“我們好聚好散,你不要有心理負擔,真有不對,那也是我做的。”
安易搖了搖頭,終於還是說不出話來了。
當初聞君有兩意,吵得天崩地裂,打架打到進醫院,以爲那就是終結。卻沒想到,真正的訣別能這麼平靜,一句帶火氣的話都沒有。
是心已經死了嗎?
安易吸了口氣,閉了閉眼。何岑臻看着他的表情,心裡難受得很,忍不住擡手想去給他擦眼角。安易卻偏了偏,搖頭道:“不要碰我,何岑臻。”
你一碰,又要心軟。何岑臻,仁慈一點。
何岑臻只能收回手,說:“那好,你回去吧,外頭冷。”
安易點點頭,轉身走了。他只穿着聞君易的西服,卻忘了大衣。外頭多冷啊,據說今天又是一陣寒流。何岑臻在原地站了一下,沒忍住,跑進酒吧拿了他的大衣。
“安易。”他叫道,追上去將外衣遞給他。“還要走二十幾分鍾,把衣服穿上,別感冒了。”
安易腳步頓了頓,還是往前走,肩頭一直在抖。
何岑臻又說:“就當是最後一次,你別感冒了,減少一點我的罪過吧。”
安易就站住了。
何岑臻上前把大衣披在他的肩上。他的肩膀比安易的寬很多,衣服不用手攏着也能穩當。做完這些,他就後退了兩三步,說:“好了,你走吧,聖誕快樂。”
安易站了一下子,似乎在深呼吸,轉頭笑道:“聖誕快樂,何岑臻,我終於相信你是疼我的。”
我何止是疼你?何岑臻也笑了一下,說:“那好,最後的印象也不至於太壞。”
安易點點頭,說:“那好,再見。”說完抓着衣襟,轉身走進了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