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沙白沉默了一會,之後纔開口道:“既是如此,明日的比賽……”
“明日的比賽!”她突然開口打斷了他,並且堅定的道:“一定要贏。”
“明日既有斗香環節的衍伸,有一些細節,你必須要知道,若不然能不能贏還真的不一定,這樣,你先去看長公主,晚些回來也沒關係,我等你!”
沒等到她的應答,熊沙白已經轉身大步的離去。
傅莊瓊有些懵懵的,但由於心中煩躁的厲害,倒也沒有多做他想。
正是晚飯的時間,此時的昭明殿中。
由於慕璇已經停止了使用藥丸,所以殿中並沒有了那股異味的存在,而且還出現了一件神奇的事情,自從慕璇的怪病徹底好了之後,身體總是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聞着讓人神清氣爽,百聞不膩。
慕璇正坐在桌邊,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拿着玉勺,一下一下慢騰騰的往口中送去,神情默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自從聖旨下了之後,慕紫易便寸步不離的陪着慕璇,就怕她有什麼想不開的地方,此時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瞬間也沒了食慾,放下筷子,弱弱的喚了一聲:“皇姑,你不要這樣,你有什麼話你跟我說,你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哪怕你哭,你鬧,也總比這樣不說話好,皇姑……”
這一整天了,不管慕紫易說什麼,慕璇都不會搭話,就算搭話,只是嗯或者哦,當慕紫易着急了,她還會來一句:“我想清靜一會,你先出去吧!”
她是出去了,可是回來的時候,總看見她在周而復始的做一件事,那便是在帕子上繡一對戲水的鴛鴦,所以這一整天下來,她不是沉默,就是在繡這玩意。
哪像以前,不管她有多麼嚴重的怪病,只有她來看她,她就一定會跟她說話,若趕不上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還想着法的鬥她開心。
可是現在……
“皇姑,皇帝選定和親的人選是你,你不肯的對不對?”
慕璇終於有了反應,勺子頓時頓在了半空中,隨後一聲苦笑,搖了搖頭,又再次喝起了湯。
其實慕紫易是有些自責難過的,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勸一個人,又見慕璇把碗勺放下,走到油燈旁,開始低首繡着帕子上的鴛鴦。
她跟了上去道:“皇姑,其實我幾天前就已經知道隸屬氏出使我國是爲和親而來,但是我沒想到皇帝哥哥選中的人選竟然是皇姑。”
慕璇沒擡頭,只是哦了一聲。
慕紫易一拍桌子,憤憤不平的道:“不行,我現在就去找皇帝哥哥,叫他和親人選另尋她人,皇帝哥哥最疼我了,他肯定聽我的話。”
“紫易。”慕璇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慕紫易頓時欣喜若狂的轉過頭:“皇姑,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她虛弱的嘴角扯上一絲微笑:“別去,和親我是心甘情願的!”
“什麼?”這句疑問不是慕紫以發出來的,而是傅莊瓊,其實在屋內兩人吃飯的時候,她就已經到了昭明殿,只是一直沒有勇氣進來,直到聽到慕璇心甘情願和親的話,大驚失色,不由自主的跨進門來。
屋內的兩人一同看向門外,慕紫易真的是第一次覺得她看到傅莊瓊那個女人是多麼的親切可愛。
此時,立刻跑過去,拽着她的胳膊拉到了慕璇的近前道:“傅莊瓊,你來的正好,幫本公主勸勸皇姑,如果皇姑出了什麼事,一定是你是問,本公主要親自去找一趟皇帝哥哥。”
緊接着便風風火火的跑出了門。
傅莊瓊站着看着仍在低首繡着鴛鴦的慕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爲畢竟是因爲她的關係而戳破了慕璇的全部計劃,之後讓她成爲和隸屬氏和親計劃的人選。
她閉着眼,低下頭,再擡起頭時,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的道:“長公主,和隸屬氏的和親,你,你真的是心甘情願的?”
只聽慕璇輕笑了一聲,但並未擡頭:“心甘情願的任何?極力反對又如何,這便是我的命運。”
“不。”傅莊瓊突然蹲在慕璇的身邊,仰着頭堅定的道:“人的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長公主拒絕,便沒有任何人可以掌握你的命運,只有你自己。”
“真的嗎?”慕璇似乎已經有所動搖。
她努力的點頭:“是真的,長公主要相信自己,就像相信在自己身上十幾年的怪病被治好一樣。”
要不怎麼說,慕紫易真的足夠笨,待在慕璇身邊一天了,也說了一天話,也不見慕璇有任何情緒起伏的地方。
可傅莊瓊剛說了兩句話,慕璇立刻雙眸微亮的道:“是的,只要我相信,就沒有完成不了的事情。”
“可是。”說到這,她又猶豫了:“若是和親的人選不是我,那便是紫易,或者是百里國其他的女子,紫易不能去,她絕對不能去,她沒心機,又單純,根本就不適合離開家到千里之外,她太任性,若是不知道看人顏色,惹惱了別人,怎地還會有命活?瓊兒,我知道這是一個死局,無法解開的局,只能我去,所以你別再說給我希望的話,就讓我一直絕望下去!”
她纔不相信這世上有解不開的局,關鍵是事在人爲。
但是這樣善良的慕璇,又怎會不讓人心疼?難道她就有心機,她就不單純了嗎?傅莊瓊眼神一瞥,卻正巧看到了她帕子中所繪畫之內容,立刻了然的道:“難道長公主真的能放下白公子而遠嫁他鄉?”
慕璇心下一個顫慄,拿着繡針的手頓時戳在了手指上,一滴鮮血順着手指緩緩的滑落,卻正巧掉落在了即將繡完的鴛鴦的喙上。
鴛鴦的嘴本就紅的,如今一來,卻是紅的更加妖豔。
傅莊瓊立刻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纏住了她的傷口道:“我去給你藥箱。”
“瓊兒。”她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露出些許的笑容道:“聰明如你,又怎麼沒能看出來我與白公子的關係呢?”
頓了頓,她繼續道:“想聽聽我和他的事嗎?”
傅莊瓊坐下身,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慕璇再一次念起了這句詩詞:“還記得那日在馬車上,你問我這句詞是何意,但所有的故事還要從這句詞開始說起。”
是啊,還要從花燈節那日開始說起。
當時,傅莊瓊和慕紫易鬧了矛盾,各自跑了。
慕璇去追了慕紫易,結果因爲人太多,追丟了,又加上她又是第一次出門,面對熙熙攘攘的人羣和所有陌生的一切都感到有些忐忑,但同時她又是激動和高興的,自己終於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走到人羣中,肆無忌憚的看着那繁華的世界,看着那熱鬧異常的花燈會。
突然就沒那麼擔心慕紫易了,她當然知道,慕紫易經常偷跑宮中去玩,應付現在這個場面卻還是綽綽有餘。
在滿天星光和火紅燈籠的襯托下,她來到了一處詩詞對句之處,那裡聚集了很多的文人名士。
主辦方在臺上出上幾句詩詞,但凡有人對的上,便會得到他手中的一塊千年研磨。
慕璇其實並不是對那快研磨感興趣,她好奇的只是那些詩詞,於是便用小小的身軀擠到了最前面,那人似乎已經說出了上句,但下句遲遲未有人能對的上,且底下全都是一片苦思冥想,抓耳撓腮的模樣。
如此一來,慕璇更加的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樣的詩句,竟然難倒了這麼一大幫子文人。
這時,臺上的人適時的開口,又重複了一遍上句的詩詞: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慕璇只是鎖着眉頭略微一思索,便已經有了答案。
她笑着,聲音放的朗朗的道:“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
唸到這,她聲音突然頓住了,因爲她聽見,這句詞不但她在答,還有一人,幾乎跟她異口同聲。
辨清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之後,慕璇往旁邊看去,只見一個穿着布衫的俊雅公子同樣回頭朝她看來,兩人頓時詫異極了,可詫異過後,又十分默契般的相視一笑,緊接着兩人再次一同開口,將剩下詩詞補充了完整:“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補充完整之後,周圍立刻傳來了掌聲。
布衫俊雅的男子走了過來,紳士的道:“姑娘好詩情,小生白晨,敢問姑娘芳名?”
由於前段日子,皇上發佈給長公主慕璇招攬天下能人異士醫治其怪病時,她的名字便對外公開過,若是她說出真名,定會被人認出。
想了想道:“璇兒!”
白晨握拳施了一禮:“璇兒姑娘好。”
“白公子好。”
兩人相互對視着,雖然話語不多,但卻彷彿找到了人生難得的一知己。
不知是何原因,人羣中突然出現了一陣擠推。
慕璇在這擠推中,沒站立穩當,突然往旁邊倒去。
一直在注視着慕璇的白晨自然是瞧見了,神色一變,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璇兒姑娘小心!”
順勢把她攬到了自己的懷裡。
慕璇簡直是驚呆了,從小到大,她一直長居深宮,就連宮女都見的極少,更別說是男人了。
但此時她卻貼那個男人貼的很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水墨的清香,臉騰的一下紅了,柔若無骨的小手推了他一下。
白晨也終於反應了過來,急忙放開了她,兩人瞬間拉開距離,他一直施禮道歉,有些慌亂,有些手足無措:“璇,璇兒姑娘,是小生魯莽了,小生無禮,請璇兒姑娘莫要見怪,小生,小生……”
敘述到這,慕璇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很是幸福的道:“瓊兒,你知道嗎?當時他還比我還窘迫,比我的臉還紅。”
傅莊瓊也跟着笑了起來,簡簡單單的相遇,簡簡單單的相愛,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卻又是動人心魄。
她迫不及待的問道:“然後呢?”
“然後……”
有一人窘迫,那當然得有一人大方啊!
慕璇臉上的潮紅仍未褪下,此時緊緊的揪着一個帕子道:“公子不必自責,方纔事出有因,我,我倒要感謝公子扶了我,不至於讓我摔倒的難看。”
白晨嘿嘿傻笑了兩聲。
這時,臺上傳來了憂愁的聲音:“這可如何是好,一句詞,一塊研磨,卻有兩人同時給出了答案,這塊研磨到底該獎勵於誰?”
“老先生,研磨給那位姑娘吧!”
“老先生,研磨給那位公子吧!”
兩人竟然再次異口同聲,此時轉頭愣愣的看向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