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莊瓊並未在意那一番表明上替她說話,暗地裡卻在諷刺她的言論,而是把目光移到了那名喚周大人的男子身上。
那是一個長得義正言辭,留着兩撇鬍子,坐的筆直,一副文縐縐模樣,但那略帶銳利的眼睛看向任何人總帶着一股防備目光的中年男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時便是這位身爲文官的周大人出使須臾國,爲的就是談判,和須臾國和平共處。
談判沒成功,須君之根本就不吃那套,還將他抓起來當做了人質,最後慕修羽在一怒之下不得不調派熊沙白前來剿滅囂張狂妄的須臾國,纔有了這後面發生的事情。
這個周大人是怪他無能呢,只是一場小小的談判任務便無法完成,還害的他們淌了這麼一趟渾水,結果被困此地;還是應該感激他,正是因爲有了這麼一趟須臾國之行,讓她能夠和熊沙白敞開心扉,坦誠的面對彼此?
而此時的熊沙白卻又是另外一番心思,顯然他對於剛纔中將說的那番話,很是顧忌,此時眉宇間略有些陰沉。
“莊坊主,不知來此有何事要稟告?”
這一下,傅莊瓊才突然想起了正事,往坐在兩旁的兵將官員看去了一眼,有些爲難的道:“將軍,此事乃爲私事,但卻是大事,只能說給將軍一人得知!”
熊沙白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莊坊主先行一步,本將軍隨後便到。”
傅莊瓊點了點頭,向坐在兩邊的兵將各施了一禮,轉身走出了營帳。
熊沙白道:“須臾國黑雨一事及須臾國百姓如何安置的情況,就由周大人稟告給皇上,另外本將軍許下的三日期限便在明天,但這黑雨來的詭異,在皇上的命令未下達之前本將軍卻不得不留下來;但若有兵將不願待在此處,可與明日撤離,本將軍不會阻攔,但同樣若有人肯留下幫助本將軍,本將軍定會感激不盡,這全憑意願!”
說完之後,坐在兩旁的人立刻交頭接耳的議論開來。
熊沙白見此站起身,準備往營帳外走去。
而這時,立刻有一穿着中將服飾的中年男子緊跟着站起身走到了熊沙白的前頭:“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熊沙白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兩人往裡間稍稍走了些。
那位中將似是有些小猶豫,倒是糾結了一番纔開口道:“將軍,像我們這種常年駐守在邊境的將士雖說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但卻也是皇上的心頭大患,皇上生怕我們會徒增異心,是以皆會在軍營中派上一兩個眼線時刻監視着我們,只是此做法到底是讓我們心寒,如此忠心耿耿的守護着百里國,卻不被信任,這也真的是傷了我們的心。”
這確實也是慕修羽的性格,狡詐多疑,可隨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眸光一滯道:“中將到底想說什麼?”
“屬下與將軍同在邊境,也算是同病相憐,只是想提醒將軍一句,莊復此人不簡單,將軍應當處處小心,句句提防,萬不可被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線抓住了什麼莫須有的把柄!若不然日後回到京師,皇上怕會想着法的打壓刁難。”
“莊復?中將爲何會有此說法?”
“屬下也不是空穴來風,在將軍帶
領將士們攻入須臾國後,莊復便拿着皇上親授的令牌逼問屬下們將軍的下落,畢竟是效忠皇上,屬下卻也是不敢不答,是以將將軍的行蹤告之了莊復,還請將軍恕罪。”
熊沙白的嘴緊緊的抿着,卻也看不出在想些什麼,只道:“此事本將軍已經知曉,但此事到此爲止,還請中將大人莫要再宣揚。”
“是,屬下明白事情輕重,知道該怎麼做!”
熊沙白點了點頭,拍了拍那位中將的肩膀便繞過他走出了營帳。
進了另一間營帳,正見傅莊瓊來回的在裡頭跺來剁去:“瓊兒,何事如此着急?”
看到熊沙白掀簾而進,傅莊瓊立刻欣喜,迎了過去,順勢抱住他的胳膊着急的道:“將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今日必須進須臾國城內一趟!”
“爲何?須臾國現正被黑雨漫延,很是危險!”
自從傅莊瓊從牢中出來到現在,也已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曾答應過韓博仕那個老頭,說一定會回去看他,結果竟把這事給忘了,她很是懊惱,此時着急的不行,竟不知該從何處解釋,只道:“總之,我要回須臾國,一定要去,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熊沙白看着她問道:“一定要去?”
“嗯。”她鄭重的點了點頭:”今天一定要去。”
“好,我陪你一起!”
熊沙白將明天兵將撤離的任務交給了他身邊的副將,在將軍營之中全部的瑣事安排妥當之後;
便乘着一輛能夠抵抗雨水的馬車以及帶足了乾糧和水,找全能夠抵禦黑雨的物什,帶着傅莊瓊以及兩個他信得過的近侍一路低調的進入了須臾國城內。
在馬車上,傅莊瓊簡單的向熊沙白說明了一下她在牢中的情況,遇到的人以及聽到的故事,還說,她之所以能夠肯定他便是百里國的五殿下,全因韓博仕口述的那個故事,現在的事以及過去的事連在一起皆劃上了等號,所以他們現在必須要回去一趟見見那個老頭。
但熊沙白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有些淡然的道:“若按照你的說法,那已是發生在幾十年前的事情,我似乎並沒有什麼印象。”
傅莊瓊看出了他眼底的那一絲落寞,擁住他道:“沒關係的,將軍,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我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
“瓊兒,有些話說的還爲時過早,畢竟一輩子太長,日後的變故更是無法預料,誰也不敢輕易許諾!”他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傅莊瓊一愣,從他的懷中擡起頭,揚起小臉疑惑的看着他。
他揉揉她的頭髮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與寧溪公主之間的過往?”
其實,熊沙白和寧溪公主之間的過往很簡單,一直都是寧溪公主在自作多情,因爲熊沙白從小到大守在邊境的緣故,又加之邊境距離須臾國只有幾百裡的距離,一來二去之間,兩人也自是相識。
真正認識,是因爲邊境其他部落的一次騷動,寧溪公主因爲出外遊玩,被其他部落的人給抓了去,那時正趕上熊沙白帶兵巡視,正巧看見了那一幕,便路見不平,拔刀相救。
結果寧溪公主便一見鍾情,不
可自拔。
而熊沙白在未被慕修羽召回京師之前,實際上也是算和須臾國做到了和平共處,常來常往,和須君之也自是相識,只是戰爭一旦爆發,這點小情誼在國家大事面前就顯得很是微不足道了。
這或許也正解釋了,爲什麼傅莊瓊在進入須臾國之後,總感覺熊沙白和須臾國人很熟的樣子。
說到這,傅莊瓊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開口問道:“當初收留將軍的熊參將呢?他現在何處?”
“五年前已經去世!”他答的很是平靜。
傅莊瓊哦了一聲,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像知情二十多年前之事的人,都已相繼過世,現在只餘下了韓博仕,她是不是應該感慨一下歲月不饒人?
原本想要安慰一下他的,可看他的表情似乎並不需要安慰,其實想想也是,在戰場上殺敵,對於死傷之事也都司空見慣,或許早已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突然就有些心疼熊沙白,慢慢的湊過去,依偎在他的懷裡道:“將軍,我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與你一起。”
他並沒有迴應她的擁抱,只任由她抱着,目光看着某一處,嘴角緊緊的抿着,雙眸深邃又暗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馬車很快駛進了須臾國城內,因爲黑雨的緣故,城外那些茂盛的綠植,此時竟然已經光禿禿的一片,寂寥悲哀。
城門大開着,守城的衛兵不知躲到了哪裡,只有兩扇大鐵門在風中顫顫巍巍的搖曳着。
城內的街道上更是看不見一個人影,所有的商鋪,店家皆把自家門關的嚴嚴實實,雖然城外在下着黑雨,但似乎並沒有蔓延到城內,城內仍在淅淅瀝瀝,無休無止的飄着小雨,不過看下雨的趨勢,下到城中也是早晚的事了。
不僅如此,就連富麗堂皇的王宮此時也是慘敗不堪,似乎被洗劫一空了一般,所有值錢的東西皆被搬空,剩下搬不動全部被砸。
富麗堂皇以及建築精妙絕倫的王宮竟然就這樣被毀,傅莊瓊除了震驚和訝然之外,還感嘆了一番,這麼美好的東西竟然就這樣被破壞。
他們的國王都逃了,想必這些宮人都作鳥獸散,都該逃荒的逃荒,避難的避難去了吧,不過這就不道德了,逃就逃吧,竟然還順手帶走宮中那麼多值錢的寶貝。
傅莊瓊在想,若隨隨便便帶一件古董拿到現代,應該都能夠值不少錢吧!
熊沙白打着傘在前面走了一段路,發現後面的人沒跟上來,扭頭看去時,正看見傅莊瓊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的一臉不懷好意的盯着一個白玉柱子瞧。
他眉頭撇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的道:“瓊兒,不是要着急的見到韓前輩,這會都來了,怎麼又不走了?”
傅莊瓊反應過來,立刻鑽進了熊沙白的傘裡,還念念不捨的回頭看了一眼白玉柱子,笑嘻嘻的道:“將軍,你說說這白玉柱子會值多少錢,等我們出來便叫你的手下帶走吧,肯定能賣個好價錢,也好給我們緊湊的生活潤潤色!”
熊沙白擡腳往天牢的方向走去,對於那值錢的白玉柱子絲毫不動心:“這須臾王宮中,不管是哪一件東西都能值不少錢,但你夫君不差那一根白玉柱子的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