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京郊街頭,時時閃現出無暇的身影,她不光顧漂亮的服飾,不看華貴的衣服,只將一塊塊誘人的銀子貢獻給了各種小吃鋪。
什麼甜點啊,肉包子啊,還有雞蛋粥,反正,這幾天什麼實惠又好吃就吃啥。她算了算口袋裡的銀錢,怎麼說在蕭府她也做了那麼久,雖然也給阿婆留下了一半的錢,但餘下的這些供她吃幾天飽飯還是綽綽有餘的。
反正,一旦入選,要吃要喝要買花衣裳還不是朝廷出錢。
一轉眼,五天過,又到了應徵的日子。
這真是令人振奮。
瞧瞧她現在,身材飽滿一些了,臉色紅潤了,調養的相當好。
好在從蕭府走時帶了兩三件拿得出手的衣裳,她這天便簡單打扮了一番,讓自己精神抖擻的去了應徵府地。
這次不是在一個府門外,而是排好隊入府內的某房間裡一個一個的進行挑選。
看來,很仔細哦。
這些女人,果然看起來比上次有整體素質了,畢竟篩選了一半嘛,一個個都打扮的清新高雅,但無暇站在這羣人裡,可絕對不比她們差。她這次也是有備而來嘛。
審覈的速度並不快,有些人開始着急,也有人在竊竊私語,有的說,這次只留下二百人,然後從這選中的二百人中再挑出40名送入皇宮附近的禮儀房。有的說,除這之外,還會選一些備用人員。
無暇暗暗垂眉想,如果選不中,怎麼樣也要爭取個備用人員,憑她的機智,即使是備用的,也有很大的機會。
終於,前面排隊的越來越少,現在,她已挪到府門外了。由此,她順勢眺望了一下這個府內。四周都是整齊的房屋,不算華麗卻很肅靜。再觀察人,府內側邊的門口站了兩個官差,那神情肅穆的,如牛頭馬面。
無暇捏了捏手指,暗暗揣摩這次會遇到什麼問題。
“莊無暇!”忽聽得一聲高喊,到她了!
無暇忙整了整衣領,快速檢查了衣裝,便穩了穩心神不緊不慢的走向應徵房內。
裡面此時坐了兩個官員,兩側也是各站了兩個婆婆。
無暇體態輕盈的走上前,微微彎腰施了一禮。
兩位官員四道目光齊刷刷向她投來,帶着審視和挑剔,盯的她渾身發毛,只得微垂下眼簾避開,心口卻呯呯直跳。
怎麼能不緊張啊,關係着她的長期飯碗啊。
“莊無暇,你生的是男還是女?”其中一個官員開口問。
無暇略怔了怔,怎麼跟生男生女有關係?之前想了多種問題,卻全然不曾想到有此一問。
“嗯?”官員有點不耐了。
“是……女。”無暇脫口而出。下意識的,她希望她懷的不是蕭家的傳代人。
兩位官員開始交頭接耳。
無暇捏着手指,心底發虛。不會是說錯了吧?
偶擡眸見其中一官員微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望向她,“爲什麼要來應徵奶孃?”
無暇微停頓,便雅聲答:“回大人,一是民婦家境貧困,二是,民婦若有機緣以奶水餵養我國皇子,不但是民婦一家莫大的榮耀,更是爲我國盡了一份薄力。”之前早就想好,這種問題既要說的實在,又要順勢奉承一番,二者皆合,定不會有大錯。
果然,兩個官員對視一眼,眸中緩和。
一旁的婆婆則不屑的撇了撇嘴。
未問她話的官員對身邊的一個婆婆示了眼色,那婆婆便走上前來,這次不止是對她上下左右細看了一遍,還用手捏了捏她的身子骨,又託着她的下巴擡起瞧了瞧,正待無暇感覺窘迫之時,婆婆說話了:“張開嘴。”
無暇只得張開了口。
那婆婆居然以手指捏住她的脣向上翻了翻,再放下,面無表情地將目光轉到她胸前,又擡起另隻手,張開手指對着她的突出比了比,無暇臉上就覺得開始熱了,雖然她知道既然是選奶孃自然要看這個,但當着男人的面,怎麼能不難堪。
而後還未結束,婆婆又轉到她身後,手似有似無的順着她的背向下滑,一直摸到她的臀部,這才放手。最後,又俯過身對着她身上嗅了嗅。完了後,掏出手絹擦了擦她的手,轉身回到官員身側,低語了兩句後,站好。
整個過程,跟挑牲口似的。
無暇脊樑骨都挺直了,這一番檢察果然是比先前嚴密多了,旦看那婆婆剛纔看她的眼神,就猶爲嚇人,唰唰的冒着精光。
現在,兩個官員在交換意見,一邊低聲交談還一邊對她上下搜索,無暇只覺得他們的眼光幾乎要將她的胸膛穿透了。
手心都要冒出汗來,既然這樣,她也儘量讓四肢自然擺放,表面上鎮靜且凝重,站立的大方又得體,希望能讓官員對她留下還不錯的印象。
時間彷彿凝滯。
終於,看到兩位官員略帶勉強的點了點頭,其中一個提起筆來,在桌前的厚本上畫了一筆。
“莊無暇,五日後,再來此進行最後的篩選。”官員的聲音此時聽到無暇耳裡就如同天簌,使她整個心花呯的綻開。
極力穩了穩心神,鄭重的對着二位施禮道:“謝官爺。”說完,又輕盈地轉身,耐着性子一步一步的走出門口。
直覺得陽光燦爛啊燦爛!
強壓着激動的情緒,提起裙子快速奔向府外,在門口被人一把攔住,“怎麼樣?選上了嗎?”
無暇一擡頭,卻見是之前最活躍的那一位女子,便菀爾一笑道:“是的。”
“啊,你都能選上,那我更可以了。”女子嬌笑一聲,鬆開了無暇。
無暇乾笑了兩聲,“是啊,你肯定行的。”說完,放慢了步子,昂首挺胸的走出府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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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有什麼啊,不就是胸大一些嘛。能過了最後一關,那才叫本事呢!
就算進了禮儀房署,最終能給皇子喂上奶,纔是笑到最後呢。
*
話雖這樣說,但畢竟連着又被選上,無暇心裡那個美呀,止不住啊。爲了獎勵自己還算爭氣的臉蛋和身材,她再次拔了根金毛到小飯館猛吃了一頓。
一直在外頭晃盪到了傍晚,她才拖着比較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荒屋。
一個不留神,“嗖”的一聲,從屋門口猛的躥出來一個黑白混合的東西。
無暇眼花的揉揉眼,晃了晃頭,再睜開眼,這纔看清此時警戒的俯趴在地上虎視眈眈盯着她的是一隻大貓,它的頭頂背部以及四肢是黑色的紋路,其它地方是白色,毛特別長,眼睛金黃色,嘴巴里還低低的發出“唔唔”的聲音。
無暇不由的失笑了,看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這破地方,居然還要跟一隻貓爭地盤。
彎下腰,她對着大貓也發出類似於它卻更大的聲音:“唔!”
大貓果然嚇得縮了縮身子,卻沒有臨陣脫逃。這讓無暇不由對它有些敬佩以及重視,看來要趕走它並不容易。
“哎,我說大貓,你是野生的還是家養的?如果是野生的,天大地大,你莫跟我搶,總要有個先來後到不是?我告訴你,這屋子我住了幾天了,所以我是主人。如果你是貴婦人養的,就快快找回家裡,莫耽誤我這窮苦人休息。”無暇的一段調侃,並未讓大貓有絲毫放鬆,依然兇巴巴地瞪着她,像護着自己叼到嘴的魚兒。
無暇不由皺了皺眉,好心情也漸漸消散,真是的,連一隻貓也欺負她。
猛的,操起地上一支樹枝,瞪圓眼,提高聲調,“喂!野貓!再不滾開,我就不客氣了!”
大貓果然也驚嚇了一下,一瞪腿向一側跑了幾步,又突然停下來,似乎有點留戀的望了一眼屋門口,又試探的往回走了走,同時又不安的望向無暇,眼神中竟有點乞求的意味。
無暇不覺有些心軟,放下樹枝,輕嘆了口氣,道:“好吧,反正這裡我也住不了多久,也許你找窩也找了很久了,唉,憐憫咱們都是天涯淪落人,我就大方一點給你留一塊地兒。”說完她對大貓笑了笑,聲音放輕,“大貓,咱們和平相處吧。”
大貓全身豎立的毛緩緩軟下去,眸光中也淡去了剛纔的敵意。
無暇正待上前跟它親近一下,它卻毫不領情的一下子躥到門裡去了。
“無情無義。”無暇暗罵了聲,便擡起腳走向屋裡。
“喵、喵。”剛坐到牀上,就聽到幾聲虛弱的貓叫,無暇怔了怔,下意識順着叫聲望去。
另一側的角落裡,一堆乾草上邊,居然臥了兩隻小貓,而那隻大貓正溫柔的舔着一隻小貓的毛。
無暇身子如定住一般,驀然間,眼淚迸涌而出。
生畜尚有舔犢之情,而她——莊無暇,做了什麼?!
手指顫抖的去撫住腹部,那裡,已不再有一個小生命,雖然她從未感受到他的存在,雖然他還不能稱爲一個小胎孩,也許還只是她身體裡極其微小的一部分,縱然!是那個人帶給她的,但,畢竟也是她的孩子……至少,他也是她的孩子……
身子抖簌不定,幾天來強忍着的刻意避開的心事,一下子全翻倒出來,那晚血淋淋的地上,她的孩子,就那樣悄無聲息的沉入土地……
造孽啊!
……
牀上沉悶的哭聲,驚擾了房屋一側的一母二仔,大貓瞪着圓眼看着無暇,小貓也驚恐的躲在大貓身下。
“喵嗚……喵嗚……”一聲聲宛轉的叫聲傳來。
無暇強忍住哭聲,慢慢從牀上爬起,抹着淚,看向大貓。
大貓又對着她叫幾聲,金色的圓眼睛竟全是溫柔。
“原來……你也是個母親。”無暇哽咽的吸了口氣,擡頭望了望窗外,天色漸暗,屋內也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