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人路途

一路行程中,刁洛出手大方,看樣子倒是家資豐厚,事不關己飛奕倒也不好奇。她本就答應了爲落日牧場的莊主治病,因爲缺少一味藥引才前去漠北,現在既然取得了藥引便開始往回走。

只是刁洛久病未愈,毒入臟腑,病情不容小覷,飛奕買了些藥材後,兩人便暫住在一家農院中調歇一日。

夕陽西下,染紅了窗櫺。

飛奕臨窗仔細碾磨着藥草,夕陽照在她的臉上,有種明麗的光彩。她的表情很平靜,沒有絲毫不耐,藥草與她彷彿理應是聯繫在一起的。

這是天生的醫者。

“你很喜歡藥草?”刁洛饒有興趣地問。

“嗯。”飛奕應了一聲。

從飛奕記事起,生活便是充滿了草藥的味道,院中永遠放着藥罐,那是孃的藥。

那時候,飛奕看到藥草和藥罐會很開心,因爲那些藥是爲娘治病的,她從藥草中看到了孃的希望,慢慢地就喜歡上了藥草的香味。

藥草代表着希望。

“刁洛。”男子看着飛奕的側臉,若有所思地開口。

飛奕擡眼疑惑地看着他。

“我的名字。”刁洛察言觀色。

“哦。”飛奕根本沒放在心上,低下頭繼續磨着藥草。

刁洛脣角揚起,飛奕這個丫頭,除非是她正好遇到了,不然她不會管閒事。那麼現在她到底是沒有聽過自己的名字還是根本不關心不在意呢?

“小飛飛,可要記住我的名字哦。”刁洛柔情地說。

飛奕怔住,手微微頓住。

刁洛看着她的表情,柔聲說道:“怎麼了?”

“沒事。”飛奕想起了項意,不由微微笑:“只是想到了一個朋友,他也喜歡這般胡鬧地叫我的名字。”

“哦?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讓飛奕仔細想了一會,慢慢開口:“他是個很奇怪的人,他有很多悲傷的事情,但是他總能找出一些快樂的事情讓自己開心。”

“他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但是他喜歡的其實是碌碌無爲,平庸快樂的日子。”

“他總能讓身邊的人開心,他對朋友很真。”

刁洛似笑非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你朋友的告密我怎麼可能找到你認出你的?”

世上並不知道飛奕長得什麼樣子,可以說飛奕是個謎,就連畫師霍小落的五姝圖上的飛奕也不是真實相貌 。

飛奕搖搖頭:“不會的,我相信他。”

是嗎?刁洛不置可否,心中卻些微的嫉妒,能被一個人這麼全心全意地相信應該是很幸福的吧......

只是朋友這個詞可真是稀奇,他沒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一旦信了,便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因爲還有人等着用藥,所以兩人不能在一地久待,第二日便坐上馬車繼續趕路。

這一次卻有些奇怪,沒走多遠,飛奕便感覺到有人跟蹤,看看刁洛他卻似乎沒發現一般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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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時分已經行至屏水鎮,飛奕看看天色已經很晚,便準備找家客棧住下,卻被刁洛按住:“租個地方。”

飛奕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主意,便沒反對。

房屋也是刁洛選擇的,飛奕對於不瞭解的事情也沒有多問。因爲這種時候刁洛還需要她治病,所以她反而很安全。

自從答應爲刁洛治病之後,飛奕每日都會爲刁洛施針,然後再根據具體病情開藥。

飛奕正在思量着這次用什麼藥的時候,刁洛走了過來,拿起一粒藥丸聞聞,說道:“我說怎麼有怪味道呢!原來是這種藥丸。”

“味道雖然難聞,治病倒是很好。”

刁洛把玩着手中的小藥丸,湊到飛奕面前,似笑非笑:“這可說不定,藥可以治病,但也可能意味着死亡,你說是不是?”

兩人的距離很近,能看到刁洛嫵媚的眼睛,幽黑無底,氣氛一時有些詭秘。

忽然,刁洛手指一彈,藥丸一瞬閃過,只聽窗櫺一聲刺響,外面傳來一聲低叫,隨後便聽嘩啦聲響,幾人破窗而入。

幾道寒光直襲面門,刁洛一邊過招一邊卻轉頭看着飛奕,眼波流轉,柔聲說道:“你從後門出去吧,傷着了你,我可心疼死了。”

飛奕默默地從後門離開了,留下一屋的打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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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微微顫抖,狐媚的眼睛轉向清明,刁洛微微勾起脣角,果然還沒死呢。

想殺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就算全身多處受傷,就算他內腹受傷,他也會比所有人晚一步死。

無視身上的痛,他坐了起來,發現這是在一間溫暖的屋內,而他的身上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裡衣,傷口也被處理用潔淨的紗布包紮了。

他試着運氣,卻發現氣脈已經被封。

“不要運氣。”青衣女子走了進來,端過來一碗藥。

“你救了我?”刁洛眼波流轉,病怏怏的樣子反而別有一番風情。

飛奕嗯了一聲:“媚術對我無用,傷人傷己,還是不用也罷。”

刁洛一怔,當有人前來殺他的時候,他便用媚術試着迷惑飛奕的心智,讓她動心,防止她見機逃跑,沒想到......

他喝完藥,眉開眼笑,湊過去,柔情地說道:“既然你不受媚術影響,那你爲什麼不趁機逃走呢?傻丫頭,莫不是把我當好人了,所以醫者仁心,其實……”

“其實你是個自私陰險的人。”飛奕不客氣地說道:“自見到你第一面我便知道了,在客棧的時候,你便不停地挑撥大家的關係,一路上你做的事多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有事沒事地喜歡騙別人的感情,只因爲你覺得很有意思。”

“你說得不錯。”刁洛嘆道,轉瞬咬脣輕笑:“那麼你怎麼沒逃走呢?莫非愛上我了?”

飛奕擡頭認真地打量打量他,然後又低頭收拾藥碗:“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人。”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刁洛柔聲問道。

飛奕漫不經心地回道:“善良樂觀,和我相濡以沫,一心一意,不離不棄,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欺騙隱瞞。”

“果真是小丫頭。”刁洛輕笑。

飛奕不以爲然地端着碗出去了。

這是刁洛所不會懂的,他認爲那是白日夢,可是那是她的信仰!

人生百般,唯情最苦。

行走了這麼多地方,看到很多人明明相愛卻相互虐待,彷彿那纔是愛;很多人明明相愛卻相互猜忌,最後傷痛離別。

世間痛苦那麼多,爲什麼還要相互折磨?

她只想要一個安寧的生活,和一個溫暖的男子在一起,兩人相濡以沫,走完下半輩子。

長相守,意相投,纖指冰弦,琴瑟永合。

就像爹和娘,舉案齊眉那麼多年,沒有多麼驚心動魄的感情糾結,平靜地過着日子,沒有爭吵,沒有猜忌。

一顰一笑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這樣的生活很淡,卻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