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州今日甚是低調,一襲青衣寬袍,立於點將臺後圍欄邊上,然而他如雲似月的氣度,即便是站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也不影響他的耀眼。
只一眼,雍帝便瞧見了這個風采卓絕的青年,衆多皇子之中,還真是沒有一個比顧連州更加優秀的男兒。
在雍帝看來,顧汾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不是沙場功名,而是給大雍養了個無雙國士。
他也曾當面同顧汾開玩笑,然而顧汾絲毫不在意自己的一身功名被自己兒子比下去,反而無比驕傲。
雍帝看着他,忽然大袖一甩,躬身給他行了個長揖。
校場內忽然一陣騷動,站在點兵臺這邊的兵士們看不見對面是何人,但居然能讓雍帝行此大禮。
顧連州回了個長揖之禮,他明白,雍帝這是代太子行的一禮,代大雍江山行的一禮。
禮罷,雍帝朝他笑道,“德均,若是你此丈勝了,朕就把孝閔公主給你做媳婦”
他的聲音不大,只有近前的幾個人才能聽見。
顧連州眸中微閃,清貴的聲音淡淡飄散,“陛下擡愛,孝閔公主乃是皇室的掌上明珠,賜予一個軍師,那陛下要賞主將何物才能彰顯公平?德均實在受不起,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的話正中要害,孝閔長公主可是皇室嫡孫女,去年及笄之時,雍帝賜下益州賜給孝閔公主做封地,益州沃野千里,距離尚京又近,即便是封主將萬戶侯也比不過這個賜婚。
對一個軍師隆恩至此,那豈不是要對主將封王封侯纔算公平?
而事實上,雍帝無論如何也不會封曾有北魏鐵血戰神之稱的陸離爲王。
顧連州面容從容依舊,若是白蘇在,一定能看出他的怒火已經燒到了眼眸,他對雍帝這種賜婚的手段實在深惡痛絕。
“好吧,朕待你們凱旋”雍帝面上絲毫不見怒氣。
校場上個個都屏息凝神,他們雖沒有聽見顧連州說了什麼,但是那一剎那,很明顯的感覺到雍帝身上的冷冽之氣。
直到雍帝翻身上馬,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氣氛才稍稍活起來。
陸離看了顧連州一眼,扯起一抹苦笑。他揮手令衆人自行活動,大步跨下點兵臺,絳色披風無風自舞,在身後揚起一個灑脫的弧度。
“你需要酒。”顧連州道。
陸離瞥了他一眼,將劍插入腳前的土中,笑聲爽朗,“行軍前禁酒。”
陸離是個狂肆之人,喜怒愛恨都是猛烈而直接,但他是個極守軍規的人,對於行軍作戰從不含糊,即便他過去二十幾年裡,從未如今日這般焦灼。
顧連州微微一笑,如淡月雲舒,令人心情舒暢。
陸離怔了一下,旋即垂了他肩膀一拳,“一笑傾城,嗯,我看啊,陛下派你隨軍真是英明。你便是朝那城樓上一站,這麼一笑,咱們就鳴金收兵。哈哈哈”
陸離雄渾的笑聲響徹整個校場,驚的戰馬嘶鳴。
“陸將軍的英姿,整個尚京爲之傾倒,或許無需我如此。”顧連州神情冷淡,說出的話噎得人難受。
陸離面色一變,頓時殺氣四散,冷哼了一聲,“你後院那個妖孽,我早晚收拾了她”
話音剛落,便聽校場大門打開,外面涌進一羣男女老少,一進門,便喚着自家兒郎的名字。
餞別開始了。
“大兄”陸揚一身士兵服裝,走了過來。
顧連州正欲轉身離開,卻聽身後一陣騷動,欷歔聲,感嘆聲,不絕於耳。
“夫主”嬌嬌柔柔的聲音傳來。
陸離瞪着那羣花枝招展的美人兒,雙手抱胸,站到一側,一副看好戲的形容。
以齊姬爲首的二十幾名美姬的到來,如同在校場上盛開起了一片嬌豔的花朵,裙裾輕揚,這羣美姬人人懷中都抱着一個花束,在這涼秋裡,令人爲之驚豔。
顧連州瞧着那一束束鮮花,從容的從袖中取出帕子掩住口鼻。
那羣美姬一見到顧連州便激動的不能自抑,爭先恐後的向他跑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而齊姬卻是發現了顧連州的動作,頓了一下腳步,轉而走向陸離,“將軍與我家夫主同行,還望關照一二,這花束不值什麼,還請將軍收下。”
陸離冷眼瞧着她,他不厭惡女人,更厭惡有心機的女人。
齊姬見陸離久久不接,便一把將鮮花送入陸揚懷中,朝他明媚一笑,“君替將軍接下吧。”
說完,也不管陸揚如何反應,忙轉身朝顧連州那邊跑過去,邊跑,邊從袖中取出一盆巴掌大的小盆栽。
顧連州被一羣美姬圍攏,濃重的脂粉香氣,夾雜着各種花香,逼的顧連州喘不過氣來。
“退後”顧連州清貴的聲音第一次在人前顯現出冰冷。
美姬們的動作一僵,隨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往後退了幾步。
“夫主。”齊姬撥開人羣,走到前面去,“姐妹們一片心意,夫主莫怪。”
顧連州依舊保持着用帕子捂着口鼻的動作,淡淡道,“都回去吧。”
這時候,大家似乎都意識到顧連州可能是不喜歡這些花香味,紛紛把花束拋的遠遠的,一個個淚盈盈的瞅着他,那模樣,好不憐人,看的一旁圍觀士兵們,心都碎了。
“放下東西,回府去吧。”顧連州看見她們都有準備其他餞別禮,語氣微不可查的緩了緩。
一衆姬妾,忙放下準備的東西,然後一步三回頭的向外去。
她們侯在校場大門口的侍婢,忙應上各自的主子。
“夫主,妾想不到可送之物,便準備了此物。”齊姬雙手捧上一株巴掌大的盆景。
那盆景極小,種在一個圓形的小鉢裡,小葉黃楊被修剪成一隻獨立的仙鶴,盤着頸項在小憩,那仙鶴宛如活物,彷彿隨時可能被驚醒。
植物翠綠可愛,小巧輕便,幾乎可以隨身攜帶,顧連州也算是遍閱花草,卻從不知道,小小的一株植物,居然可以被修剪成這樣精巧。
“你從何處得來此物?”空氣中的花香和脂粉氣味散淨,顧連州收起帕子,接過那盆景,細細觀賞。
盯着近在眼前的這張俊顏,齊姬的心急速跳動,她用盡力氣才穩住聲音,道,“妾從花境得來,獨此一件呢。”
顧連州微微一頓,頓時瞭然,“此物我收下了,你且回吧。”
齊姬心中止不住雀躍,看來那雲姬果然是瞭解夫主,還好她昨日凌晨便去了花境,才能購得此物。
齊姬襝衽爲禮,轉身回去。
昨晚白蘇也交給她一盆小葉黃楊的仙鶴,說是按照花境一株盆景來修剪的,那東西一看便是手法拙劣,比不得她買的這盆。
然而她齊姬如何能容得下別人與她送同樣的禮,來時的路上,便給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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