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沐浴的名頭,兩人又鬧了一番纔出來。
互相幫襯着換上了華服,青底白鶴,顧連州淡漠之餘突顯貴氣,一張清風朗月般的容顏,越發令人移不開眼,而白蘇依舊是那淡若浮雲的形容,閒適灑脫,有如隱世的仙子。
顧連州看着這樣的她,有些怔忡,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
今日“白蘇”二字令他心中越發的想保住這個孩子,白蘇如今這模樣,便如流雲,他伸出手去,能感受的到她,卻永遠抓不住,顧連州潛意識中覺得,只要有了孩子,她便不會是如此形容。
用了些點心之後,天色已經擦黑,兩人便相攜登上了馬車。
白蘇喜歡參加這種大宴,這出自她喜歡八卦的本性,但一般喜歡八卦之人,大約都不太想被別人八卦,而顯然,她站在顧連州身邊,如此高調的出場,想不被人注意,除非一屋子全瞎了。
馬車在石城的街道上平穩的行駛着,石城多產巨石,街道上的路被磨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竟是比尚京的街道還要平坦,所以,車內雖然不及尚京的馬車華麗,卻也感覺不到顛簸。
石城本就不大,不過幾盞茶的時間,便已然到了城主府門外。
石城的城主府建在半山腰上,那山不高,卻全是石頭,城主府是從半山腰雕砌出來,樓閣殿宇全部都是石頭所建,外圍的圍牆建的很高,爲了賓客能看清府邸所在,院牆上和階梯兩側都點了許多火把,從山下看來,儼然是一個城堡。
四周已經停了幾十輛馬車,隨後三三兩兩的馬車駛了過來。
如此情形,想來他們來的已經不算早了,卻也不晚。
顧連州一向很會掐算時間,他不喜歡參加宴會,所以便挑個最遲的時間來,這個時間還需得不能失了禮。
看着高聳的階梯,顧連州道,“恐怕,爲夫今日真得再揹你一回了。”
白蘇豪氣干雲的擺擺手,顧連州以爲她要拒絕的時候,卻聽她道,“此處甚是有趣,夫君抱我到最上邊幾層的時候,放我下來,我也想自己爬一爬。”
“好。”顧連州勾起脣角,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白蘇湊在他耳邊道,“你看,你抱着我,就比揹着我有面子多了。”
顧連州餘光掃過周圍的人,他們面上的震驚,他再熟悉不過,僅僅是被他容色所懾,並無多少驚訝。
顧連州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素兒,你重了。”
白蘇怔了怔,還沒來的說話,便聽聞下面有人疾呼,“顧少師顧少師”
顧連州駐足,轉身向下看時,白蘇同時也看見呼喊的那人,一襲白色廣袖袍子,頭戴綸巾,隨着他一路狂奔,那綸巾隨着頭髮亂舞,但他的動作始終沒有太狂放,腳下的臺階是一級一級的跨,且腳後跟定然是與臺階持平,不會只踩一半,也不會多往裡頭踩半寸。
看的白蘇感嘆不已。
待到這人終於跑到他們跟前,白蘇這纔看清,此人約莫三十歲上下,長了一張國字臉,下顎蓄着三寸美須,烏黑油亮,便如他那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和兩條黑濃的眉毛。
白蘇暗中給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這人張的實在忠義。
簡項先是飛快的理了理自己的儀容,這纔給顧連州做了個揖,“讓少師久候了,簡項有罪。”
“邊走邊說吧。”顧連州淡淡的轉過身,繼續向上走去。
簡項看了白蘇一眼,神情略有些不滿,忍不住直言道勸道,“少師乃是我大雍的聖人,怎可大庭廣衆之下,抱一婦人行路?”
他這意思是,你是大雍的臉面,你大庭廣衆下抱着婦人,有辱顏面,可不僅是你的家務事。
“在下夫人有孕在身,不敢置血脈於不顧。”顧連州漠然迴應。
簡項面上尷尬,紅一陣白一陣,人家是怕大子有閃失,這他能說什麼?
白蘇曾耳聞這簡項爲人古板,又耿直,沒想到竟耿直成這樣,明知道身負使命,須得討好巴結顧連州,卻依舊這麼耿直。
眼看着距離大門只有十餘個階梯,白蘇甚是賢惠的柔聲道,“簡大人說的是,夫君怕也累了,快放妾下來。”
顧連州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卻是依言將她放了下來。
白蘇朝簡項襝衽爲禮,“妾一時疏忽,竟累得夫君聲名受損,多虧簡大人出言提醒,妾在此謝過。”
簡項連忙側開身子,心中頓時對白蘇看法一轉,覺得此婦不愧是顧少師看中的,果然懂禮,忙虛扶一下道,“慚愧慚愧項當不起夫人大禮。”
白蘇聽得消息,簡項現在爲顧風華府上的長史,顧風華如今雄踞北方,除了尚京附近,其餘皆被他所佔,所以他府上的長史身份算是極高的了。
短短的一小段路,白蘇總算是領教到了顧連州寡言地步,基本上只有簡項一個人在說,他只時不時的“嗯”上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從始至終,顧連州除了禮節必須的客套話之外,他竟是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言語。
而簡項似乎也瞭解顧連州的沉默寡言,雖感覺上有些尷尬,卻也不曾放在心上。
到了大門前,顧連州和簡項遞上帖子,立刻便有僕從過來引路。
城主府很大,至少比從下面看起來要大的多,穿過了五六條迴廊,纔看見宴廳的燈火。
宴廳前面是一大片荷花池,時已五月,雖無花,但荷葉已亭亭如蓋,在紅色燈籠的映照下婆娑婀娜,微涼的風裡帶着淡淡荷香,卻是一處美景。
一路走來,到處都是石頭,寥寥無幾的花草都是盆栽,乍然出現這麼個荷花池,白蘇便覺得比平時更加美上幾倍。
奴僕引着三人穿過一座廊橋,便到了荷花池中央宴廳。
白蘇對這院子的建築頗爲新奇,她前世見過許多例子的園林,卻獨獨沒有看過此類,因着建這樣的府邸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所以也極少。
顧連州攜着白蘇邁進屋內時,乍然一靜,然後衆人紛紛圍攏過來打招呼。
因着宴上有各個霸主的信使,他們自然是不會忘了自家主子交代的事情,來了石城三五日,竟是連顧少師的面都沒見着,如今終於看見真人了,哪能不爭先恐後,頃刻間竟是把老實巴交的簡項給擠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