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希金斯的車是一輛老款的福特皮卡,克萊找了張舊毯子,抱着貝內利M4霰彈槍躺進了車斗中。
傑克開車上路,很快按照蓋布利爾的要求,駛上了40號公路一路向東,老警長坐在副駕上,拿着手機神色有些複雜。
“實話實說,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介意,到了這個年紀,我對死亡已經看淡了。”
他說的自然是自己的生死,至於蓋布利爾,如果他不在乎,也不可能跟來了。
傑克笑着調侃道,“那你和我認識的那些老人們可不太一樣,我認識一個都退休好幾年了,60多歲了還自詡風流浪子,驕傲的像只老孔雀。
還有個老傢伙80多歲了,最大的愛好是盯着護工大嬸的屁股看。”
雷·希金斯啞然失笑,“我的兩個女兒都大了,有自己的生活,自從蘇珊走後,我就無法在這個世界上找到立足之處了。”
傑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位老人,雖說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但很多獨居的老人在伴侶去世後,也很快撒手人寰,就是因爲無法一個人獨自走出悲傷。
這個故事原本可以有另一個劇本,蓋布利爾成爲希金斯一家的養子,享受到更多的關愛,或許性格就不會那樣的極端,或許他真的可以在成年之後成功組建一個家庭。
這樣的話,即使雷·希金斯在失去陪伴多年的老妻之後,也依舊可以得到照顧,也可以將注意力轉移到新生的下一代身上。
或許會有人對這種傳統的家庭模式不屑一顧,甚至極度排斥,認爲在新的時代,所謂的多元化纔是未來。
然而這些人卻無視了,即使是在當今社會,那些不那麼上竄下跳的人,那些沉默的普通的大多數,依舊保持着他們眼中那老舊的生活模式,一代又一代默默繁衍着,生活着。
感覺車內的氣氛過於凝重,傑克換了個話題,聊起了雷·希金斯住所的事。
和他之前所料的大差不差,前幾年雷·希金斯的妻子蘇珊身患癌症,老人忙的焦頭爛額,沒有精力也沒有多餘的資金去進行維護,所以那棟房子纔會顯得如此破敗。
在送走妻子之後,老人用了幾個月收拾好心情,終於打定主意,打算趁着自己身體還行,慢慢將這個家重新拾掇起來,這纔有了之前拜訪時見到的那一幕。
一老一少就房屋修繕的問題隨意聊了幾句,倒是頗爲投機,直到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雷·希金斯連忙接起電話,裡面傳來了蓋布利爾的聲音,“你們到哪裡了?”
傑克在導航上指了下,雷·希金斯連忙報上位置。
“下下個路口上巴克路,你快到了。”接着不等雷·希金斯回答,蓋布利爾就掛斷了電話。
傑克輕輕敲了下耳朵裡的隱藏式耳麥,“我們要在巴克路轉彎,馬上就要下主路了,暫時先別跟來。”
FBI配發的手機都有定位功能,而且後面就跟着指揮車,不用擔心超出無線電信號範圍的問題。
一陣七繞八拐之後,雷·希金斯又接了幾個電話,在他的引導下,車子駛上了一條鄉間土路。
“是柳林路上的一棟農舍。”傑克報出最終地址,又看了眼老警長叮囑道,“一旦見到蓋布利爾,你就第一時間下車,擋在我們和他之間。”
這自然不是讓雷·希金斯在前面擋槍的意思,而是吸引蓋布利爾注意力。
這個傢伙雖然行爲極端,但應該不至於單憑一封郵件就在見到自己導師的第一時間痛下殺手,總要問個明白。
只要他現身,傑克就有把握保證雷·希金斯的安全。
眼前已經出現了一棟有些破舊的木屋,門前不遠處還掛着待售的牌子,傑克放緩車速,低聲提醒道,“克萊!”
皮卡的車斗內傳來細碎的輕響,傑克看了眼後視鏡,只見克萊的身影在車後一閃而過,鑽進了路邊的草叢之中。
車胎碾過小路上細碎的石子,發出沙沙的聲音,傑克剛剛停下車拉上手剎,手機就再次響了起來。
“你們兩個都下車,雷,你到房子前面來,離開那個FBI。”
“你至少先露個面吧?”不等雷·希金斯說話,傑克就湊到電話前大聲說道。
電話掛斷,側對着皮卡車方向的木屋門突然被打開,不過無人現身,只有一隻拿着手機的手伸了出來,上下襬動了兩下。不等傑克說話,雷·希金斯就迫不及待拉開車門走下了車,站在了皮卡車和木屋之間。
“蓋布,我在這裡,蓋布!”
“出來吧,蓋布,讓我們好好聊聊!”他張開雙臂,像是在迎接一個離家多日的孩子。
傑克無聲的嘆了口氣,跟着拉開車門,繞過車頭,雙手抱胸靠在引擎蓋位置。
穿着防彈衣再用腰間或者腋下槍套有些彆扭,大部分這種情況下,傑克的佩槍都會塞在防彈背心上的戰術插袋中,這個姿勢能讓他以最快的速度拔槍,又不會在第一時間表露太多的敵意。
屋門吱呀一聲被人拉開,穿着一身巡警制服的蓋布利爾大大咧咧的走了出來,臉上甚至還帶着微笑。
“我四年前去找你的時候,路過這裡發現了這個地方,當時這裡就掛着待售的牌子。”
他伸手指了指周圍大片的空地,“我當時就在想,或許我可以和艾麗薩一起,將這裡修繕一新,將這裡作爲我們的新家。
可是時過境遷,就像伱一樣,雷,是你教會了以誠待人,可你卻學會了撒謊,你出賣了我,對嗎?我看到了你發給佩洛尼的郵件。”
雷·希金斯上前一步,對蓋布利爾放在腰間佩槍上的右手視若無睹,“那都是假的,蓋布,是FBI寫的,我從未背叛過你。”
“郵件是我僞造的,我們發現了你在佩洛尼手機上種植的木馬程序,蓋布利爾。”見雷·希金斯還在繼續上前,傑克連忙大聲澄清。
他們現在相距20米左右,老警長已經快走到中間了,而且故意擋在了兩人之間,他擔心的不是蓋布利爾朝自己開槍,而是不想兩人發生對射。
傑克倒不至於因此生氣,這會兒增援還在路上,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我們得想辦法先找到你,這樣才能保證你不會死在你那些同僚們的槍下。”
“我和你沒話可說,FBI的傢伙,你們都是滿口謊話的騙子,你們和那些坑害我的人都是一夥的。”蓋布利爾手指指向傑克,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隨你說。”傑克無所謂的聳聳肩,繼續大聲說道,“但你不想見證那些坑害了你的傢伙們最終是個什麼下場嗎?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關注着新聞和網絡,公衆也都見到了,那個總騙不了人吧?”
雷·希金斯也連忙附和道,“這些都是真的,現在大家都知道你說的是實話,FBI幫你證明了你之前的說法都是真的,那些壞蛋都會爲此付出應有的代價。”
“那我又最後得到了什麼?”蓋布利爾的聲音中隱隱帶上了哭腔,“我爲此殺了人,殺了無辜的人,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付出代價了?”
雷·希金斯也老淚縱橫,“別這樣,蓋布,拜託,別給他們開槍的理由,投降吧,我愛你,就像愛自己的兒子一樣。
或許我還可以再活個十年二十年,或許我還能等到你被保釋的那一天,我會努力的活着,經常來監獄看你。”
“就位,已經瞄準蓋布利爾,等你命令開槍。”這時傑克耳機中傳來了漢娜的聲音,緊接着是兩聲輕輕的敲擊聲,那是克萊發來的信號,表示他也就位了。
沒必要浪費時間了,他們既不是來參加辯論賽,也不是來哄小孩的,傑克從口袋裡摸出那個黃銅的皮帶扣,高高舉起。
“‘Veritas Ante Omnia’,真理至上對麼?你至少堅持了自我不是麼?這需要相當的勇氣,付出代價的方式有很多,沒必要再多添一條生命了。”
說着傑克快步上前,走到雷·希金斯身邊,將皮帶扣拋向蓋布利爾,就在對方注意力完全被這東西吸引的瞬間,他嘴脣微動,吐出一個單詞,“行動!”
蓋布利爾正彎腰想要撿起身前的那枚皮帶扣,不知何時繞到屋側的克萊突然從他背後閃身而出,手中的貝內利M4霰彈槍連續不停的開火,一口氣打光了所有的五發豆袋彈。
與此同時,站在雷·希金斯身邊的傑克一把推開老人,一個箭步飛撲上前,將痛得慘叫連連的蓋布利爾直接按倒在地,搶走了他腰間的佩槍,迅速搜檢他的全身。
“先離開這裡。”靠近之後傑克才驚覺,木屋門內正傳來一股不祥的汽油味,他迅速給蓋布利爾拷上手銬,拖着他走到空地。
“看上去他似乎是想要自焚。”克萊揹着霰彈槍,從屋裡提了一桶汽油出來放在屋外。
“啪!”傑克反手給了蓋布利爾一記耳光,“這是我替希金斯警長打的,很顯然,他只是給了你愛,卻沒有給你如同父親般嚴厲的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