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到現場
（1）
第二天，凌晨五點，任衛東來到街上小吃鋪，隨便吃下幾個蒸包，喝兩碗稀飯，帶着一塊毛巾、肥皂等用具，來到掘進二區。
曹建國正在會議室，組織開班前會。任衛東站在門口，仔細聽着曹建國安排工作。
曹建國開完班前會，交代安排好各項工作，把一個面部清瘦，眼光無神，大約四十多歲的男人叫到會議室門外，對任衛東道：“這是驗收員姜開昌，這是剛來咱們區裡實習的大學生任衛東。”
任衛東、姜開昌二人互相點頭打招呼，算是認識了。
“老薑，這是任技術員畢業後第一次下井，不要跑得太快，慢慢走。今天早班，你那個掘進頭有驗收員。你就專門帶着他，把兩個掘進頭跑一遍，給他介紹介紹情況。另外，拿着鑰匙去工具房，發一下早班用的工具材料，記下誰領的什麼材料，什麼工具，留好底賬，上來井交給材料員。發完，把鑰匙拿回來給我，不要帶井下去了，中班還要用的。”
姜開昌道：“好的，曹區長。”
任衛東去技術室拿上帆布包，裡面裝着半圓儀、刻度尺、角度儀、記錄本、圓珠筆等，就和姜開昌一起走向換衣室。
換好工作服，穿上礦靴，扎着紅色牛皮腰帶，頭上戴着膠質安全帽。穿戴完畢，任衛東信心滿滿，想看看職大畢業後的自己，第一次穿上這身打扮，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來到換衣室一層大廳鏡子前，只見一位身材適中、身健體裝、氣宇軒昂的小夥子，正意氣奮發、精神抖擻地站在自己面前。
呵呵，這就是現在的我！
不一會兒，姜開昌換好衣服過來，任衛東收了心，很快走到他身邊。
“任技，年輕真好，精神頭十足！”姜開昌看着任衛東，笑着誇了一句，和他一起向工具房走去。
姜開昌領着任衛東來到掘進二區地面工具房打開門，領取工具的人們也陸續來到，按照分工不同，職工領取各自的工具和材料。有的領鑽頭、鑽桿和風鎬，有的領鐵絲、大錘和風筒，有的領管鉗、鐵釺和扳手等等。
十多分鐘後，工具和材料發放完畢，姜開昌回工區送鑰匙。任衛東則到礦燈房、自救器室發放室窗口，領取領礦燈和自救器，穿戴好到副井通道等待姜開昌。
梅莊煤礦採用斜井開拓方式，有主井、副井和風井三條巷道通往井下。皮帶井提升開採出來的原煤，副井作爲運送人員和材料通道，風井專供通風使用。
不長時間，姜開昌走到任衛東跟前，按秩序排好隊等候下井，一隊隊人員上井，就有一隊隊人員下井。坐了兩段人行車，工人們扛着各自帶着的東西陸續下車。
姜開昌、任衛東離開人行車，進入一條南北走向的運輸大巷，一輛輛裝滿矸石的礦車，被電瓶機車牽引着從裡疾駛而來，司機看到行人燈光後不斷地搖着車鈴，發出“叮鈴鈴”警示聲，姜開昌說那是咱們這個隊裡夜班掘進出來的矸石。
走了三百多米後，漸漸聽到“嗡嗡嗡”聲音，姜開昌介紹道，這是通風機的聲音。通過風機不遠就是一個岔口，裡邊不斷有一股股水氣，夾帶着粉塵散發出來。
過了岔口以南，姜開昌道：“裡邊正在巷道噴漿，現在不需要進去，歇會再說。”
坐在岔口以南巷道幫上，初中畢業的姜開昌說起礦上及掘進二區大致情況。
梅莊建礦後從上向下依次開採。日本佔據的時候，曾經大量地掠奪性開採，那時候，開採的大多是一米多厚的後組煤層，九層煤、十二層煤。五十年代開始正規化建礦。七十年代初期，一九六水平以下發現了具有開採價值的前組二層煤，三層煤。其中二層煤兩米厚，更爲可喜的是三層煤，厚度平均四米多。
八十年代初期，礦井完成改擴建，很快開採至四五七水平。現進行七五八水平開拓，多年持續開採，一九六水平還剩少量資源未開採。
四五七水平的前組煤，安排五個採煤隊開採，可採儲量開採了接近一半。後組煤層開拓已經完成好幾年，現在只有一個非主力採煤隊開採。
掘進二區有兩個掘進隊，都是全巖掘進頭。每個隊每個班在冊二十多人，除去正常輪休和不上班的，還有後衛的機電、管路、運輸工人，迎頭施工人員有十三四個人。
現在這個隊，承擔開拓七五八水平一採區軌道下山掘進施工任務。另一個隊，在這個水平的北端，正在掘進二採區皮帶下山，已經施工了將近一百多米。
兩人說着話，裡邊的粉塵已經散盡，道：“隊裡的人已經都進去了，進去看看吧。”
二人向迎頭方向走去，上夜班的工人也開始陸續出來。
姜開昌來到上車場告訴早班開絞車的司機路仕偉千萬不要向下鬆車，路仕偉嚴肅地道：“姜組長，請放心，滑頭在上邊，你們向下去我絕不會送車的。”說完對着他兩舉起右手，行了個不算標準的軍禮：“報告首長，我的原則是：行人不行車，行車不行人。”說完他自己嘿嘿地笑了起來。
姜開昌是這個隊三個班替班驗收員，也是組長，有人稱他爲組長。有驗收員休班時他要頂替他們，平常沒人休班的只上早班，主抓工程質量和文明衛生。
姜開昌也笑了，對任衛東道：“這人性格開朗，喜歡開玩笑，原則性卻很強。”
以前上職大時，實習也到過掘進下山工作面，那都是學生們一起，有些走馬觀花。今天卻是第一次近距離走進，任衛東不免看得仔細一些，一根米多長的粗鐵棍插在軌道中間底板內。姜開昌介紹道，這是上山的一道擋車器，防止人們誤操作把礦山推入下山，這是一道保險設施。
來到變坡點向下一看，這個下山有二十多度，下山內燈光點點。姜開昌說，那是夜班沒走的工人和早班來的人，各自忙着自己的。
沿着人行臺階向下走，任衛東腳步有點跟不上，就問怎麼不掛人行車啊。姜開昌笑道，這點下山不算什麼，大家習慣了，再說掛人行車也影響走車皮啊。任衛東笑了笑，沒在說什麼，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生怕失穩摔倒。
姜開昌前面走着，不忘回頭提醒慢點，別滑倒了。
任衛東低頭一看，臺階上有一些泥巴，不注意難免滑一下，就可能挨摔。上山摔倒可不是好玩的，那麼長的下坡，滾下去可有好看的。
看到一道工字鋼擋車框和兩道鋼絲繩捕車器，橫亙下山內，期間每隔幾十米還有一個躲避硐。姜開昌說，這些都是《煤礦安全規程》要求的，必須的安全設施。聽他這麼一介紹，任衛東記起來了，教科書上確實講過這些，這就對上號了。
沿着臺階向下走百十米，就到了掘進工作面，工人們把掘進工作面俗稱爲迎頭。
來到迎頭，只見扒裝機上方十米，還豎有一道鋼筋網扎制的防矸網。
看到這些，任衛東心裡暗歎：看來工區裡對安全抓的很嚴，這一道道保險裝置裝備齊全，就像那個絞車司機一樣，工人也比較重視啊。
夜班的人差不多走完，只剩班長於新鳴和驗收員汪士啓，他們與早班驗收員馮吉芳、班長善保亭正在交涉什麼。
善保亭拿着礦燈，指着迎頭前大堆矸石，臉色甚是不好地道：“於新鳴，你們夜班不地道，進尺收了，留下這堆屎，底部好幾棵錨杆也不打，讓我們給你擦腚。”
於新鳴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道：“善班，不生氣。氣大傷肝，不只是我們不出矸石，中班也有留的。這個汪驗收可以作證。況且，夜班車皮供應不及時，調來的時候四點多了。你下來的時候也看到了，上車場那麼多空車皮。下次我們注意就是。”
“哪有那麼多下次，這個下次你說多次了。”善保亭說完，不再理於新鳴，轉身安排工人幹活。
汪士啓見善保亭沒在說什麼就要離開，回頭看到姜開昌就走了過去。姜開昌看汪士啓過來，就道：“區裡規定，上班留矸石多的要扣進尺。”
於新鳴聽到這番話，慢慢幽幽地走過去，對姜開昌嘿嘿地笑道：“姜組長，也不只是夜班留了矸石，中班也有的，您就手下留情，下不爲例。”
姜開昌心道，區長趙興旺上的夜班，還是弄清情況再說吧，就沒有接於新鳴的話茬。
於新鳴和汪士啓見他不說話了，就轉身順着上山向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