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周大爺就拱手告辭,明白什麼,林三爺面上笑容不由有些難以言說,看着好友日子過的那麼好,心裡不是不羨慕的,可也曉得好友並不僅是因爲運氣好纔有這樣的好日子。林三爺想往前走一步擡頭就看見小玫從店裡出來,不由腳步停下。
小玫已回了趟後院,櫻子嚷着要吃芙蓉糕,小玫不想從後面繞過去就從店裡出去買,見林三爺站在自家店鋪面前腳步徘徊,不由心中有些奇怪,見他腳步停下小玫不由道個萬福叫聲林三爺。這一聲讓林三爺從那些混亂的思緒中醒過來,拱手爲禮道:“我正好路過,不想巧遇。”
說完這句林三爺又覺得自己怎麼這麼笨,這樣急於解釋反倒讓人覺得是不是隱瞞了什麼。小玫沒有林三爺那麼多的彎彎繞心思,只嗯了一聲就道:“聽的林三爺過的幾日就和石大爺一起出去,還望此去能一帆風順,宏圖大展。”這本是一句極平常的祝福語,聽在林三爺耳裡卻有些不一樣,他遲疑一下就道:“小玫,是不是你也?”後面的話林三爺沒說完也不知道說什麼。
這都哪到哪?小玫覺得兩人的對話有向詭異的方向滑去的趨勢,忙笑着道:“我和平常並無兩樣,還要去買點心,三爺告辭。”說着小玫就往旁邊的點心鋪跑去,林三爺此時眉目舒展開,一帆風順宏圖大展,總要自己十分能幹了才能在爹孃面前說出自己的要求。三媒六聘娶妻過門什麼的,好像也不是那麼難辦。
晚間一家子吃過晚飯,閒聊時候陳父就把今日周大爺來說的話說出來,才說了兩句陳母就嚷起來:“趕緊住嘴,當時說這樣話就該把人打出去,哪還能讓他繼續說。”陳父瞧一眼小玫,見小玫還在繼續做針線,倒是桃兒雖眼不離針線那裡,那耳朵卻豎的高高的。
櫻子和桑淵還小,一個在看書,另一個在吃瓜子,倒沒注意這邊。陳父呵呵一笑:“開門做生意,來者都是客,哪能把人給趕跑了,怎麼說我也不能答應,先不說那兩頭大不過是哄人的玩意,就說那汪老爺,我也瞧不上啊。那肚子比個西瓜還圓,一張黑胖的油臉,那小眼一眯,怎麼瞧怎麼不是個值得託付的。我又沒瘋了傻了,怎麼會捨得把我如花似玉聰明伶俐的大閨女嫁過去。”
這樣說還差不多,陳母抿脣一笑:“好,算你說的有理,下回還有這樣的人來說,你也別回來說了,直接回絕了就是。免得髒了我們的耳朵。”陳父又是呵呵一笑:“瞧瞧,進城來這些日子,連話都比以前會說,還髒了你的耳朵。成,往後啊,我可要仔細掂量掂量。”陳母白自己丈夫一眼就笑出聲。
桃兒看見了湊到小玫耳邊道:“大姐,你瞧爹孃,還真以爲說的話沒人聽見呢,這屋子就這麼大,誰聽不清啊?”小玫用指頭點一點繡好的牡丹花才小聲對桃兒道:“爹孃都這樣,你還不明白?別說這些了,今兒和娘說好了,把那匹紅緞留給你做嫁衣。你是自己做呢還是出外尋個裁縫做?”
方家送來東西那天,桃兒就看見那匹紅緞了,可也知道這是別人送姐姐的,也只有羨慕一下,此時聽到這話不由啊了一聲才道:“那料子值不少錢呢,給我做嫁衣不糟蹋了?還是留給姐姐吧。”小玫拍拍她的手:“什麼糟蹋不糟蹋,人一輩子就嫁這麼一回,自然要用好的使。”桃兒不由伸出手抱住小玫:“姐姐你待我真好,以後我也不能做別的,就是姐姐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小玫手裡的針線沒停:“嘴這麼甜,抹了蜜啊?我啊,也不指望別的,就咱們這家子,過的好好的就是。”桃兒嘻嘻一笑就道:“其實啊,照了爹孃說的,只怕早些給我們尋個可心的大姐夫纔是正經事。”小玫回身淺淺一針戳在桃兒手上:“叫你胡說。”那針戳的也不是很深,桃兒故意叫起來。陳家爹孃擡頭看了說笑中的孩子們一眼,眼裡心裡都是滿足。
周大爺過了幾日來問信,自然得到的是拒絕,周大爺還有些心有不甘地道:“陳掌櫃,真的就不考慮了,你娘子……”陳父做個苦臉:“休提我娘子的話,她聽了一句就打了我一巴掌,你瞧瞧,這還紅着呢。說女兒是自己生的,要嫁什麼樣人,就要她來做主,什麼兩頭大,提都不要提。”
周大爺往陳父面上瞧了一眼,並沒瞧出什麼紅腫來,可也要假意安慰幾句,也就告辭出門去和汪家那邊說去了。陳父看着周大爺訕訕而歸,長出一口氣,這件事雖了了,可小玫的婚事還是一根刺啊,這麼大的年齡,本就不好嫁。不然怎麼會有人來說什麼兩頭大?
小玫並沒把汪家來說又被拒絕的事放在心上,還是照往常一樣過日子,不過每次出門進門,總覺得像多了不少眼光一樣,不再像從前那麼平靜,這讓小玫有些不可理解。但每天都這麼忙,誰在意這些?直到這日吃飯時候,櫻子突然冒出那麼一句:“大姐姐,他們說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還說……”
不等櫻子說完,桃兒就拿筷子去敲妹妹的手:“都和你說過好多回了,吃飯時候不許說話,可你瞧瞧,你不但說話還說這樣的話,小孩子在一起玩笑時候的話,虧你還當正經話來和姐姐說。”櫻子不由有些委屈地把嘴嘟起:“二姐,已經不是一個人和我說了,原先是酒樓掌櫃家的奶孃來說的,後來連隔壁阿芳都和我說了。還說大姐這樣的,將來不是做妾就是去尼姑庵,連做填房都沒人要。”
阿芳是隔壁家的女兒,年紀和櫻子差不多大,兩人平常玩的很好,陳母已經把飯碗放下,陳父早沒了吃飯的心思,只是看着小玫。小玫夾塊肉到櫻子碗裡:“櫻子不是最愛吃肉的,趕緊吃。”接着又拿過陳父的碗打了碗湯:“爹,今兒這雞燉的好,您不吃,我可就全吃了。”
見女兒這若無其事的樣子,陳母忍不住開口:“小玫,暗箭難防話語傷人啊,你總要在這過日子的。”小玫笑笑:“娘,您也說了,要在這裡過日子,那可不光是我們一家在這過日子,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說上幾日也就沒了。”女兒雖這樣說,陳母還是忍不住心頭的火:“我就曉得酒樓掌櫃不是什麼好人,上回還約你爹去喝什麼花酒,還攛掇着你爹擡個妾進來,說是一個二十三四的*,仰慕你爹許久。我呸,這話一聽就曉得是哄人的,你爹去年還在鄉下種田呢,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那樣*只怕瞧見你爹關門都來不及,還仰慕,我瞧着,只怕是他自己玩夠了又甩不掉,才找你爹這麼個老實人。”
陳母罵的爽快,陳父的臉倒紅起來:“孩子她娘,孩子們還全在這呢,你別說這樣的話。”陳母端起碗一口把雞湯喝完才把碗放下:“有什麼不能說的?桃兒轉眼就要嫁了,小玫歷來明白事,這些事他們早晚要曉得的。桑淵也不小了,我可要告訴他不能被那樣人勾去,就櫻子還小些,可她也聽不明白。”
一直努力吃飯的桑淵忍不住了:“娘,我是當真還小。”說完桑淵就放下碗仔細想了想對櫻子道:“下回誰還敢在你面前說姐姐是老姑娘這樣的話,你就啐她,再啐不過你就回來告訴我,哥哥幫忙去打她。”櫻子連連點頭,小玫倒笑出聲:“得了,你們兩小孩,趕緊吃飯吧,這些事哪輪到你們孩子家來管。”
桑淵還要繼續說,被小玫夾塊雞翅膀堵住嘴,陳父呵呵一笑:“都是些孩子說孩子話,有你爹呢,什麼都別怕。你們啊,都老老實實的,該做針線的做針線,該玩的玩,該上學的上學,天啊,塌不下來。”陳母嘆了口氣,要是兩個兒子還活着,還有誰敢嚼舌根?兩個膀大腰圓的兒子,走出去都能讓人嚇一跳。現在桑淵都成獨苗了,別人也就瞅這個空當才欺。
陳母的眼又轉到小玫身上,這個女兒,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小玫和弟弟妹妹們笑話了自己的爹後見娘又看着自己,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娘,沒事,不就這麼點小事,等哪天我就料理了。”女兒的安慰並沒讓陳母的嘆氣消失,她只是重新端起碗來吃飯,尋思着哪天是不是找個由頭出去罵次街,讓那些人都曉得自家不是那麼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