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押寶，人外有人
入夜，倫敦街頭大大小小的酒吧開始變得逐漸熱鬧。
作爲曾經的日不落帝國，酒吧文化在英國用過超過一千年的歷史，過去缺乏娛樂方式，酒吧就成了閒暇之餘放鬆娛樂的去處，人們在這裡交流聊天，觀看體育賽事，欣賞音樂，甚至還伴生出了很多傳統和禮儀，比如，即便是再尊貴的人也要親自去吧檯點酒，不能對酒保呼來喝去，不要在室內吸菸，不能在支持不同球隊的酒吧裡歡呼等。
“在倫敦，隨便那家酒吧都有數不清的奇聞異事，比如我們現在所身處的‘西班牙人旅館（Spaniard’s Inn）’，相傳這裡是英國大盜迪克·特平出生和藏匿的地方，狄更斯，雪萊，濟慈和拜倫都喜歡來這裡。也許我們現在坐的這張圓桌，正是當年狄更斯寫作的地方。”艾莫如數家珍的說着。
她拿起酒杯，飲了一口卡姆登淡啤酒，接着用舌頭舔了一下嘴角的白色浮沫。
“我還以爲你是個不喝酒的人。”查理打量了她一眼，偏着腦袋說道。
“事實上如果不是必要的場合，我對這種致癌物可沒什麼興趣。”她直言不諱的說道。
致癌物嘛？查理看了看自己杯中的杜松子酒，突然覺得難以下嚥。
“那你今天怎麼選擇慢性自盡？”
“你要知道在倫敦有一句俗語：如果一個人邀請伱來酒吧而不和你對飲的話，要麼就是你的敵人，要麼就是想從你的嘴裡套出秘密。”
正聊着，查理看到門口走進來一個男人，身穿着灰黑色的運動外套，頭戴鴨舌帽，像是在尋找什麼人，一進門就開始四下張望起來。
查理微微擡起手，男人立刻靠了過來。
“想喝點什麼？”
“謝謝，一杯加冰的紅茶就行。”他摘下了帽子。
查理與艾莫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不約而同浮現出笑意。
“這是你的秘書？”他一坐下來，就看向查理身邊的艾莫。
“差不多可以這麼理解。”查理點點頭。
或許是查理花花公子名頭太過於響亮，抑或是艾莫的美貌起到了掩飾的作用，畢竟女律師不少，但這麼漂亮的女律師卻十分罕見，男人並未對此表示懷疑，開門見山的說道。
“長話短說，你願意來到這裡，顯然也明白自己在收購案中遇到了問題，而我可以幫助你解決這些問題。”他將雙手放在擁有多年曆史的黑色木質圓桌上，澄黃的燈光下，桌面上泛着特殊的光澤。
“你應該知道CMA剛剛否決了收購提案。”查理試着說道。
“我當然知道，但我覺得你有本事足夠讓CMA撤銷判決，我聽說了你聘請了豪華的律師團隊。”
“換句話說，你對我足夠有自信？”
“這就像是牌桌上的押寶，我選擇將籌碼壓在你這裡，我承認，有賭的成分。”
“你能給我帶來什麼？”查理又問。
“主導者是誰、以及他們下一步的計劃，比如鼓動工會走上街頭抗議，聯繫新聞媒體，對你施壓，最終目的是爲了讓你保留目前的管理層，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這些人的弱點，包括一些與供應商私下來往的證據。有了這些，你能輕鬆的獲得公司的控制權。”
聽起來非常誘人，不過查理也深知天下沒有免費午餐的道理。
“你想要什麼？”
他將雙手交叉，抵住了自己的下巴，緩緩開口：“我想成爲路虎捷豹合併後的CEO。”
“對幫助施以回報理所應當，但CEO需要一個人的綜合水平。”
“我在寶馬工作過20年，目前路虎是市面上的暢銷車型都出自我手，即便沒有這次會面，我也是你最合適的人選。”他十分有自信地說道。
“但你還是冒着風險親自前來。”查理反問。
“我不想讓那些蛀蟲留在新的公司裡，我想一個不留將他們清掃出去，從這一點上，我和你利益保持一致。”
查理想了想：“如果你所言非虛，我會考慮你的提議。”
見達成了目的，他微微一笑，將剩下的半杯紅茶喝掉，主動結了賬。
“歡迎來到倫敦，希望你們二位會有一個美妙的夜晚。”他微微躬身，選擇離開。
艾莫將腦袋偏向一側，有些許慌亂地說道：“你們男人爲什麼都在想這些事情。”
“那是因爲你足夠美貌。”查理實話實說。
“你總算說了句讓人開心的話。”艾莫失笑，但是很快略過了相關的話題。
“我會查清楚他所說的是否爲真實，如果管理層的確與供應商有所勾連，就能發起濫用職權的指控。”
“順便把他的工作經歷也一併查清楚。”查理接着說道。
兩人將杯中的酒喝乾淨，披上了厚重的大衣，走出酒吧，外面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查理並沒有穿過馬路，坐進馬路對面等候的車裡，而是試着對身邊的艾莫說道：“跟我隨便走走？”
難得有大律師作伴，就這麼回去，豈不是太無聊。
艾莫雖然嘴上抱怨着：“還得回去準備遞交給CMA的申訴材料。”倒也選擇跟隨了查理。
於是兩人漫步在夜晚的倫敦街頭，不遠處一輛車緩慢的跟着，負責開車的依舊是蓋爾加朵，副駕駛位置則是凱拉。
“我怎麼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凱拉突然道，想到了從前的一幕。
“是啊，只不過當時跟着查理的是另一位姑娘。”蓋爾加朵解釋道。
車外，兩人始終保持一言不發，過了一會還是艾莫主動打破了沉寂，似是感嘆道：“其實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很差，現在我覺得一開始的看法並不準確，起碼你的手下都非常欽佩你。”
“那是當然，pb公司的平均薪酬是整個行業內最高的。”
“不單單是錢的問題。你從收購pb開始，之後一連串的動作堪稱是奇蹟。”艾莫失笑搖搖頭。
當確定查理接受查理的邀請後，她就對自己這位老闆的公開信息和新聞過目了一遍。
總得來說，她覺得查理羅西的商業才能顯然異於常人，至於那在華爾街孤注一擲的操作，更是讓她心生驚愕。
現在又涉足傳統的汽車製造業，這讓艾莫越發感覺到好奇，查理羅西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倒也不妨告訴你。”站在十字路口，查理指着因爲紅燈停靠的幾輛私家車。
“汽車工業發展百年，早已經形成了專業壁壘，之後的玩家很難追上，但是馬上，一場新的能源變革即將開始，電氣化的汽車擁有卓越的性能，足以抹平之前的技術積累，這就好比是前幾年突然迸發的互聯網企業，會有一批老玩家迅速衰落，也會有一批新玩家快速崛起。”
艾莫這才意識到查理的真正目的，只是還有些疑惑：“早在15年前，福特就推出了世界上第一輛純EV轎車。如果這項技術真的足以改變現有格局，爲何會拖到現在？”
“因爲能源與氣候問題正在變得日益緊迫，也因爲技術的進步。還記得當時福特推出第一輛汽車時，人們是怎麼評價的嘛？”
“人們只想要一匹更快的馬。”
艾莫恍然大悟，忍不住驚呼道：“那你進入蘋果董事會……”
“是的，移動互聯網的變革也在同步進行，我不介意將兩隻腳踩在不同的船上。”查理告訴了她實情。
即便是接受過良好精英式教育的艾莫也忍不住爆出粗口。
“你是個天才，但也是個瘋子。”她咬着牙說道。
“也許兩者並沒有區別。”查理搖搖頭。
她能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的雄心勃勃，也許就在不久之後，他的名字將會被世界上許多人所銘記。
要知道，他甚至年齡比自己還小。
從小到大，艾莫都是同齡人中最爲出衆的那一個，對於同學而言無比困難的問題，她能輕易地給出解答，那些艱深晦澀的歷史，她只需要看幾遍就能記住，到了大學時期更是備受教授的青睞，當自己進入聯合國工作的時候，更是接受到數不清同齡人羨慕的目光。
自己是最強的，最聰明的，最漂亮的。她從未對這些評價有任何的懷疑。
生活中那些顯赫的名字倒也讓她並沒有多少欽佩，甚至覺得當自己處於那個年齡段時，成就並不會比任何人差。
而現在，這種想法生平第一次有了打破。
她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人外有人”，這種內心的震撼對他而言不亞於“重生”。
如果站在外人的視角，這好像並沒有什麼，但對於艾莫而言則是完全不同的意義。
在度過了震撼之後，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茫然，感覺到無措。她內心最深處的自信，被輕易地擊碎。
“你呢？除了日後顯赫的履歷外，我對你知之甚少。”查理並沒有發現艾莫心態的悄然變化，這個女人將一切都藏了起來。
艾莫不由的停下腳步：“說起來可遠沒有你來的精彩，我的父母是退休的教授和作家，母親是知名的記者，兩歲的時候家裡爲了躲避戰亂而來到英國。我從小就在英國接受經營式的教育，家裡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就這麼走到了現在。”說到最後她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雨很快停下，兩人回到了車內。
倫敦就是這樣，由於氣候的關係，雨雲來的快去的更快，很多時候只持續十幾分鍾。
回到了下榻的酒店，正如之前艾莫所提到的那樣，兩人開始準備明天的CMA之行。
艾莫告誡查理應該如何與對方溝通，以及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整個交談中，她不再同過去一樣那般凌厲，整個人顯得有些深沉，查理顯然不知道根本原因在於自己，還以爲是剛纔的交談勾起了她的傷心事。
深夜當查理離開後，艾莫仍舊在收拾資料。
不過當第二天一早她再度出現在查理面前時，又恢復到了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
“理智的溝通，誠懇的交流，拿出最大的誠意，我們會成功的。”
站在維多利亞區英國CMA的總部之前，查理鼓勵着艾莫。
前來的路上，艾莫就跟查理介紹過這裡，CMA全稱爲競爭與市場管理局，是一家獨立的非部長級部門，負責促進競爭市場和打擊不公平行爲。
管委會負責人皮特弗里曼親自接待了查理和艾莫。
“CMA只會評估交易對當地市場的影響，在初步調查中，我們發現了許多問題。”
查理則闡述了自己選擇收購的原因。
“電動汽車對嗎？聽起來的確非常具有前景與遠見卓識，我們會重新考量的，你們可以回去等消息了。”皮特弗里曼點點頭。
看起來他倒是非常輕易的接受了查理的想法，但轉眼已經過了一週，這期間艾莫每天都會前往CMA，詢問調查進展以及是否需要己方提供的相關證明文件。
可CMA每天的回答都如出一轍。
“我覺得對方在內部已經終止了調查。”艾莫無奈的說道。
“問題不在我們這裡，而在於CMA本身。”查理昨天跟維多利亞通過話，對方已經確認，美利堅的石油利益集團並未從中干涉，同樣地，之前與查理碰面的拉羅夫斯佩斯也在同步跟查理彙報比安卡等人的進展，雖然的確有些小動作，但並未與CMA有任何接觸。
查理感覺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事情的真相，他決定換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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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皮特弗里曼下班，來到停車場，剛剛打開車門，準備坐進車內，就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嘿，弗里曼先生，今天過的如何？”一個爽朗的聲音出現在後方。
弗里曼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後方的車上下來，朝自己靠近。
他梳着大背頭，沒有系領帶，襯衫最上方兩個釦子打開，顯露出胸膛一縷濃密的毛髮。
“第七代雅閣，出自日本本田，當時售價25000英鎊，也許現在得打個對摺，甚至更少也說不定，這車得有個十年了吧？”索爾打量着車尾。
“你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皮特弗里曼有些警覺地道。
對方沒有立即迴應，而是依舊自顧自的說着。
“CMA前身是公平交易辦公室（Office of Fair Trading），雖然職權獲得擴大，但是預算可不會，要不然堂堂負責人也不至於開這輛老爺車。”
索爾走到了對方的面前，伸出手：“你可以叫我索爾，我是查理羅西先生的律師。”
“我說過正在進行調查，整個過程最多需要超過24周的時間，你們是不是過於着急了。”弗里曼打量着對方。
“是的，不過我的老闆願意爲加快審覈支付些代價。”索爾手臂壓在車頂，身體前傾，將腦袋探了進來。
“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詳聊呢？”
弗里曼掏出一根香菸點燃，隨即噴吐出一串白色煙霧，接着回頭張望了一下停車場內有沒有其他人。
接着轉頭對索爾低聲道了一句：“上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