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你來我往的恭維了片刻，長孫無忌總算是說出了今日的來意：“聽說在太子離宮之前皇上曾經單獨面見過王妃？”
若水雙眼微微一垂，原來這個老傢伙是來套自己的話啊！
“確是如此，當時父皇有些肝火旺盛，便讓若水前去看看有什麼能夠抑制肝火上升的方法。”若水半真半假的說道。
“哦？原來如此，不過老臣聽說當時皇上下令只見王妃一人，其他人都不得越雷池半步，王妃的面子還真是大呢？”
“父皇錯愛，若水幾次牛刀小試不料討了個神醫的名號，父皇信任若水，若水自當爲父皇盡心竭力。”若水輕巧的和長孫無忌打着太極。
長孫無忌察覺自己說了半天，話題老被引開，眼中也是出現了幾分不鬱：“牛刀小試尚且如此，王妃還真是華佗在世。只不過，王妃和皇上獨處了片刻，不久之後，皇上便下令廢除了太子。此事要是讓外人知道，恐怕又要道幾句王妃的不是了。”
若水狹長的鳳眸微微一擡，眼中閃爍着幾分的危險，這老頭是在威脅自己？自己和李世民密談不久，太子被廢。當時看過自己失魂落魄走出李世民住處的人不在少數，這兩件事本來沒有什麼必然聯繫，但是在此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必定會讓人以爲太子被廢與自己有關。
“趙國公多慮了，若水力量淡薄，何以撼動父皇的決定？想必就算外面之人愛說閒話，待靜下心來思考片刻，也必定能夠明白這個道理。”若水四兩撥千斤的說道，頗有清者自清的味道。
長孫無忌目光一轉，卻也不惱：“王妃所言甚是，如此倒是老臣杞人憂天了。不過老臣還是很好奇，皇上與王妃共處，是否有些什麼不爲人道的事情？”
“趙國公。”若水將手微微一收，拿起一邊潔白的錦帕開始擦拭自己的手指：“那個皇宮之中有多少事情不爲人道，我想你老人家一定比我還要清楚，既然不爲人道，自然有其不爲人道的原因，趙國公現在千方百計的想讓若水說出，豈非想陷若水於不義？”：長孫無忌臉色一變，乾笑了兩聲：“王妃這是哪裡的話？老臣又怎會這般想呢？”
“趙國公，不要怪若水一屆晚輩沒有提醒您，如今的態勢你也看得分明，審時度勢，儘早站好位置什麼的，您是一把老手，應該不需要若水來多心吧。”
若水黑白分明的雙眸含笑凝睇，長孫無忌卻只覺得心中一寒，自己終究是太小看這個女子了。
“王妃所言甚是，老臣受教，今日時辰也不早了，老臣還有事，改日再來拜會。”說完長孫無忌慢慢的站起，對若水行了個禮。
若水也站起身來，對其一笑：“若水待會也還有事，便不留趙國公了。張伯，送客。”
若水看着長孫無忌遠去的身影，剛要鬆下一口氣，卻聽得長孫無忌站在門口再次說了一句話：“聽說王妃和我那個晉陽小侄女感情甚好，太子殿下離宮之後，王妃可曾去見過我小侄女一面，你也知道我那小侄女是很念舊的。”
“勞國公惦記了，我見到晉陽必定會向她傳達您的這份關心的。”若水指尖微微一抖，向前踏了幾步，望着長孫無忌離去的方向，面沉似水。
“王妃？”思弦有些擔心的喚道。
若水低聲對她說了句：“你告訴王爺，我入宮一趟
。”
說完也不等思弦反應，徑自揮袖而去。該死，被老狐狸反咬一口了，晉陽啊！
心中甚是鬱悶的若水沒有發現身後有一雙目光甚是複雜的望着她，爾後漸漸的隱去，那其中又無奈，也有懊悔。
吳王府的書房之內，李愔一臉哀怨的雙手托腮，直視着對面的李恪，悽怨悱惻的喚道：“皇兄。”
李恪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繼續揮舞着手中的毛筆，於是乎，李愔的目光更加哀怨了。
“你近日來就是來噁心我的？”李恪一邊書寫着面前的卷軸，一邊問道。
“我哪有噁心你？你自家弟弟的終身大事，你怎麼能夠這樣無動於衷？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哥？”李愔憤憤不平的說道，最重要的是這次的桃花債說到底是因爲他們兩人自己才惹上的，他怎麼能夠袖手旁觀？
“終身大事？終於有人能夠綁得住你了？”打小跟在自己身邊，這個弟弟有幾斤幾兩他會不清楚？要說這長安城內，最花心的皇子絕對非他莫屬。就連一些離長安遠一點的轄地也曾聽說過他的名號，可謂花名遠揚啊！
李恪手中的筆終於頓了頓，腦中忽然浮現出上一次替太子送行之時，李愔和菲雅的互動，不禁有了猜測：“難道是菲雅公主？”
聞言，李愔更是把臉垮了下來，苦着臉看着眼前的花瓶出神。
李愔的反應間接地確定了李恪的猜測，面無表情的臉上浮上了幾分驚訝：“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因爲太子一事，祿東讚的大唐之行基本上都是在行館之內度過，李恪和若水也沒了精力去照顧這兩位外來貴客的行程，沒想到李愔竟然會跟菲雅公主搞在了一起。
“還不就是上一次我們一起去戲園子，你們兩個倒好，救了人之後就跑了，留下一個爛攤子讓我收拾，我不過是過去安慰了一下那個菲雅小公主，哪裡知道就這樣被她纏上了，她昨天還對我說，她要嫁給我，要讓她爹去父皇面前提親。完了，我要提早走進婚姻的墳墓了。”李愔一張臉苦的跟苦瓜似的。
李恪不由得失笑的搖了搖頭：“讓菲雅公主嫁給你還委屈你了？你不是最喜歡美人的嗎？那個菲雅公主雖不算傾國傾城，但也算得上國色天香，你有什麼不滿的？”而且能夠與菲雅公主無形中也會給他們的計劃增加一些助力，一箭雙鵰。
“那個菲雅公主長得是不錯，但是……”但是她兇啊，李愔抱頭呻吟一聲，娶一個這樣的悍妻，以後出去偷吃還不讓她拿着鞭子抽？
悠閒的看着李愔在一旁抓耳撓腮，李恪淡定的端起一杯還尚溫的清茶，稍稍一抿，無聲的放下，果然沒有人能夠泡出若水特有的那股香味。
“那你的意思呢？你究竟喜不喜歡她？”
“喜歡嗎？”李愔忽然一怔，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沉默了下來，不可否認，和那個小公主在一起卻是讓他有心動的感覺，可是要爲了這種心動而接受她……
“皇兄，你是怎麼包容皇嫂的缺點的？”他可沒忘記他皇兄家的嫂子也是個外柔內剛的悍妻代表人物。
“水兒沒有缺點。”李恪話音剛落，便接收到了李愔的白眼一枚，他可沒忘記第一次見到若水的時候兩人之間可怕的針鋒相對。
李恪看着李愔眼中赤裸裸的鄙視，輕輕
一嘆：“愔兒，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的話，那個人的缺點在你眼裡也不會成爲缺點了。”
李恪語重心長的一句話，終於在李愔的心中激起了一陣的漣漪，喜歡一個人的話，它的缺點在自家眼中也不再會是缺點，或許自己真的要問問自己的心了。
若水走進麗政殿的時候，清楚的感覺到了麗政殿中氣氛的不同尋常，綠芙看到若水怔了一怔，臉上的表情稱不上欣喜，更多的倒是——慌亂。
若水還來不及深究綠芙表情的含義，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稚嫩的問話：“綠芙，是誰來了？”
綠芙看了一眼若水，躊躇的回了句：“公主，是吳王妃。”
若水清楚的看到屏障之後的身影微微一僵，少女的聲音再次傳出，卻是多了幾分生硬：“原來是若水姐姐，不好意思，今天晉陽有些不舒服，就不招待若水姐姐了，姐姐請回吧。
若水雙眉一攏，晉陽不想見自己？一向最黏自己的晉陽，竟然不想見自己。
若水心頭一陣火起，不顧綠芙的攔阻，掀開帷帳便往裡面走去。略矮的方桌之前，一個幼小的身影，微微地顫抖着，在察覺若水已經闖進來之後，身體更是僵硬的不像話。
“若水姐姐怎麼變得這麼不懂禮數了？竟然硬闖了進來。”晉陽極力忍耐着什麼的語氣，讓若水面上一寒。
快步的走到晉陽的身前，硬生生的將晉陽小身板掰了過來，手中所觸竟是一根根的突兀的骨頭，這孩子竟然更瘦了。剛想說什麼，卻在見到晉陽臉上不斷流下的淚水之後，卡在了喉嚨口，一腔的火氣全部化爲了疼惜。
“晉陽，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跟若水姐姐說，姐姐幫你出氣。”若水一邊拭去晉陽臉上的淚水，一邊放着狠話，入手卻是一陣火燙，這孩子發燒了？
話還未說完，手卻被晉陽打開，若水一愣，耳邊出來了晉陽近乎嘶鳴的呼喊：“是你，就是你欺負我，若水姐姐，爲什麼你要騙我，爲什麼？明明我是最相信你的，爲什麼你要騙我？”
若水怔怔看着手背上的那一小塊紅痕，一個小孩子的力道並不足以讓自己疼痛，但是心頭那一抽一抽的痛覺卻分外明顯。
“晉陽，你聽我解釋。”若水剛想說什麼，卻又被晉陽打斷。
“有什麼好解釋的，明明是你告訴我的，父皇疼愛太子哥哥，過不了多久，等父皇心情平復之後就會把太子哥哥放出來的。可是父皇竟然把太子哥哥貶到了黔州去，還不准我去送行，我連太子哥哥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爲什麼你們要這麼壞？”晉陽面色漲紅，哭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是一雙因爲高溫而越發澄澈的眸子卻緊盯着若水。
“你們以爲我不懂嗎？你們都好自私，若水姐姐，你一開始就恨不得太子哥哥被罷免的吧，因爲三皇兄也想要當太子是嗎？所以你們只能選擇犧牲太子哥哥，你們怎麼能這樣？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太子哥哥他……是我最後相信的親人了。”晉陽仿若力盡了一般，癱坐在地上不住的抽泣着。
若水心中一抖，想要上前抱住那個小身影，伸出去的手卻僵在了半空中。沉默了許久只能輕輕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晉陽的呼吸一窒，爾後是更加強烈的反抗：“你走，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嗎，你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