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睜大了眼睛,他先看了一眼席勒,又看了一眼布魯斯,然後再看了一眼席勒,說道:“這就是你的教學方式?怪不得你們互相折磨了四年,要是我的老師讓我在三個小時之內把這些東西背下來,那我一定······”
他話還沒說完,布魯斯就已經走上了前,面色平靜的隨手翻了翻那三本書,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的記憶系統有些問題,上傳下載速度受到了影響,所以可能需要看兩遍才能把它們錄入,放在平時看一遍就夠了。”
“去吧。”席勒用手杖指了指書店櫥窗旁的桌椅,然後看向康斯坦丁說道:“帶我去你的倉庫裡看看,我最近對神秘學界的儀式部分很感興趣。”
康斯坦丁伸着脖子看了布魯斯一眼,發現他真的坐在桌旁開始認真看書了,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領着席勒走進了倉庫。
兩個小時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席勒從樓上的書房當中走了出來,康斯坦丁垂頭喪氣的跟在他的身後,席勒走下樓梯,他追在後麪攤開手說:“·····哪有那麼多爲什麼?魔法界都是口口相傳的儀式,別人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哪知道爲什麼?”
“況且,我已經屬於魔法界當中相當博學多才的魔法師了,我幾乎瞭解每一個惡魔和天使的習性,就連安德魯那樣的大法師也曾經打電話給我諮詢一些偏門神明的弱點。”
“然後你連出現在四個儀式當中同樣的符號的來源都不知道。”席勒指出。
康斯坦丁深深嘆了口氣他扶着扶手走下樓梯說:“你可以把它理解爲神秘符號學當中的固有名詞,就像是英語當中的名詞一樣,我們只是使用它,而不必理解它。”
“難道不是理解了它才能更好的使用它嗎?”
“不是。”康斯坦丁否認道,他走到席勒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說:“魔法的力量是借來的,只要有人願意借你力量,三歲小孩也能施展魔法。”
“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神明的陷阱?”席勒一手搭在書架前的桌子上說:“神明和惡魔存在的形式與人類完全不同,讓他們借給人類的力量,卻可以完美的契合人類的身體,可以肯定的是,這不可能是他們的本源力量,一定經過某種處理。”
“按理來說,他們可以不經過這種處理讓他們的宿主來適應他們,你認爲惡魔和神明有這麼好心去替魔法師把活幹了嗎?”
康斯坦丁有些發愣的看着他,半晌之後他皺起了眉說:“你的意思是,這可能是個陰謀?”
“所有的神明、惡魔不約而同的把自己借給人類的力量改造的完全適應人類的軀體,你覺得這是爲什麼?”
康斯坦丁的眉頭越皺越深,作爲曾經的魔法師,他對於魔法的體驗比席勒要多得多,而不得不承認的是,絕大多數神明和惡魔借給人類的力量都能很容易的被人類操控。
讀過不少魔法典籍的康斯坦丁知道,上古時期還有不少魔法師駕馭不了力量爆體而亡的例子,但近代以來幾乎很少聽說過這種事故了,魔法師身體不好,大多是因爲要付代價,而不是因爲控制不了力量。
更有甚者,許多較爲溫和的力量在流過人類身體的時候,就連細微的損傷也不會產生,這其實是很奇怪的,因爲人類的身體根本就不是爲了容留能量而生的。
康斯坦丁稍作思考之後面色嚴肅的說:“我只能告訴你,你說的這種情況的確存在,而且惡魔和神明的力量與人體的適配性的確是經過進化的,上古時期,只有最富天賦的魔法師纔有可能控制得住狂暴的力量,而近年來,魔法師的年齡越來越小,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鼓吹“兒童是天生的靈覺者'。”
“我剛剛看的那兩本有關魔法儀式的書當中曾提到過。”席勒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說:“上古時期的魔法儀式非常複雜,多數由圖案、材料、能量、吟唱和祭祀舞蹈構成,而近現代以來的魔法儀式只要有其中一項就可以完美施展。”
康斯坦丁點了點頭,他把目光移開,擡眼看向天花板,像是在回憶一樣說:“沒錯,我傾向於使用魔法陣,也就是圖案的方式來施展魔法,而一些女性法師更傾向於吟唱,比如扎坦娜,她使用的反語魔法就是一種吟唱。”
“你認爲這真的是好事嗎?”席勒也皺着眉看着康斯坦丁,問:“門檻越來越低,力量越來越強,魔法師的人數越來越多,總體欠債的額度越來越大,這真的是神明的恩賜嗎?”
康斯坦丁沉默了,席勒接着說:“他們將能量進化的越來越適用於人類,把施法手段變得越來越簡單,絕不可能是爲了方便人類。”
“就像信用卡一樣,銀行放寬批准門檻,提高借貸額度,是爲了惠民嗎?不,他們只是希望人們能夠養成超前消費的習慣,然後去借更多的債,因爲他們有能力逼迫人們還錢。”
“人外存在把借力量的門檻弄得很低,引誘越來越多的青年甚至是少年法師入行,無非是爲了放更多的債,然後收取更多的利息。”
“而還有更致命的一點是,如果整個過程非常簡單,那就沒人去追根究底,魔法界現在就是這樣,不是嗎?”
“上古時期的法師還在研究每一個能夠容留能量的符文到底是什麼樣的構造,如何改進符文和密語組成效率更高的圖案來控制力量。”布魯斯的聲音從左邊傳來,他依舊在低頭看書,只是不動聲色的加入了席勒與康斯坦丁的話題。
兩人都看向他,而布魯斯接着說:“我從這些書籍當中看到了上古巫師們一步一個腳印逐步控制狂暴的力量的歷史痕跡。”
“那個時候,許多法師窮盡一生時間只爲了優化一個符文,一整個學派也只掌握一種圖案,然後用幾代人的傳承研究它的奧秘。”
“甚至有不少法師通過魔法的門扉去觀察宇宙本源力量的由來,無數對於世界和魔法能量起源的推測在各個學派之中口口相傳,而到今天,這些典籍已經成了被束之高閣的偏門知識。”
布魯斯擡頭看向康斯坦丁說:“從人類會生火以來,我們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於世界本源的研究,“宇宙是如何存在的'這個課題貫穿科學界所有門類的所有學習過程,它是人類的科學之路的起點與終點。”
“但魔法界完全放棄了研究。”席勒銜上,他垂下眼簾,輕輕嘆了口氣說:“就像你說的,在夢裡和惡魔說幾句話就能擁有遠超常人的強大力量,從此脫離庸庸碌碌的普通人社會,踏上神秘又瑰麗的魔法世界之旅,誰會不動心呢?”
“而又有幾個人在肆意揮霍力量、暢想自己是魔法天才的過程當中,思考過這一切如此輕易的背後是否有那些神明們故意推動呢?”
康斯坦丁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屋內迴歸寂靜,布魯斯再度將注意力投向了書籍,過了一會之後,康斯坦丁年輕的不像他的聲音響起。
“你們知道嗎?你們的這種論調在年輕一代的法師當中被斥爲異端,現在的整個神秘學界的風向就是,只有足夠天才、足夠幸運的人類,纔有掌控魔法的可能。”
席勒搖了搖頭說:“約翰,我想你知道,任何一個否定努力意義的社會都是不健康的,唯天賦論和唯血統論的目的一定比你想象的要險惡。”
“現在每個年輕法師都在假裝自己是個天才。”康斯坦丁抿了一下嘴說:“我知道,他們很多人連一個完整的魔法陣都畫不出來,只是付更多的代價,掌握更強的力量,然後再去對別人說是自己天賦卓絕,我爲他們而感到可悲。”
“我向來非常反對用魔法解決一切的風氣,可你也看到了,扎坦娜那樣血統高貴、天賦特殊的法師纔是圈子裡追捧的對象,而我只不過是一條被各路債主追得無比狼狽的喪家之犬而已。”
“但你其實比扎坦娜要強的多。”席勒擡眼對上康斯坦丁的目光說:“這也是我希望你不要使用魔法的原因,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魔法完全是拖累。”
說完,他轉頭看了一眼還沉浸在書籍世界當中的布魯斯,而康斯坦丁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半晌之後他露出了一個苦笑說:“你是打算建立一個新的學派,然後革新魔法界嗎?我只能告訴你,不是沒人嘗試過這麼做,但這非常困難。”
康斯坦丁嚥了一下口水,開始給席勒解釋道:“可能你以爲魔法師都是越老越強,但恰恰相反,一個魔法師越年輕、越強壯,他所擁有的資本就越多,能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多,自然也就可以換來更多的力量,越強大的魔法師就越有話語權,所以魔法界從來都是青壯年說了算。”
“大多數的魔法師都活不到老年,活下來的也並不是比其他人更強,只是他們想辦法賴掉了一部分代價或者很謹慎的使用自己的力量,才能活得比別人更久。”
“正因他們足夠年老,足夠靠近死亡,他們得更謹慎的選擇自己支付的代價,否則很有可能因此喪命,所以絕大多數老年的法師都躲在自己的法師塔裡,很少出門交際。”
“這就會產生一個問題,年輕法師有力量沒腦子,年長的法師有腦子沒力量,還混雜了一大堆兩個都沒有的蠢貨,而那屈指可數的兩者都有的天才也很難以極少的數量撼動整個魔法界。”
“那他們有蝙蝠俠嗎?”席勒看着康斯坦丁問。
康斯坦丁張了一下嘴,他剛把目光落在布魯斯的身上,布魯斯就擡頭看着他說道:“我背完了。”
康斯坦丁目瞪口呆然後他就聽到布魯斯說道。
“並且根據“普利西塔·弗拉奧邦及其弟子就儀式圖案623個相性符文的產生與演變百年調查'這篇文章來看,1992年6月16日下午3點,你繪製的那兩個魔法陣完全畫錯了——堪稱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