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穿着普通，牛仔褲、運動鞋，上身是一件素色衛衣加薄羽絨服。
以他的體質，其實根本不需要羽絨服，不過外面零下十幾度的溫度，張明多少要考慮一下別人的視線，最終還是裝模作樣的套了一件。
張明和小強乘坐出租車，趕往聚會的飯店。
他坐在副駕駛，小強坐後面，一路上，小強靠在車窗邊。因爲是冬季，天黑的早，亞黃色的路燈，透過車窗落在小強臉上，爲他稚嫩的面龐，增添了幾分的陰影和深邃。
這小子好像還特意修了眉？
“就咱們倆，你有必要現在開始就擺造型嗎？”
小強推了下金邊圓框眼鏡，語氣平穩地說：“我需要提前進入狀態，這樣到了聚會現場，我才能無時無刻散發魅力，這都不懂……哥，你不會還沒談過戀愛吧？”
“再多嘴，我現在就掉頭回家。”
面對張明的惱羞成怒，小強在嘴上比了個拉拉鎖的手勢，示意不會再說話。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聚會的地點：海皇居。
這是一家以海鮮料理聞名的飯店，在H市都排得上名號。飯店環境典雅，菜餚美味，就連服務人員的相貌、氣質同樣是經過精心挑選。
當然，享受了高檔的服務，對應的價格也不便宜，至少不是二十出頭的普通大學生能負擔得起。
今晚的牽頭人是班長，不過真正的出資人是另外一位土豪同學。
張明印象中，那位土豪同學喜歡調皮搗蛋，學習成績一直墊底，初中畢業就不念了，去工地幹活。聽說後來房地產行業興起，他恰好搭上順風車，在別人還在上學的年紀，就成了一個小老闆。
“果然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
聽完張明的介紹，小強發出感嘆，剛說完就被張明揉了揉腦袋。
“你這個年紀少看點網絡小說，沒事多看看名著。”
小強把張明的手拍開，把髮型重新整理好。
“先生，就是這裡了。”
女服務員帶張明來到一間包廂，包廂內傳出交談歡笑聲，他推門走進去。
幾道不同的視線落過來，大部分是疑惑，只有一道視線是驚喜。
張明在初中時略微自閉，還有嚴重的中二病，壓根沒多少朋友，除了上課外，剩下的時間就是貓在角落，同學們對他的印象很薄弱。
他主動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張明，這是我的堂弟，今天家裡沒人，我就只好帶上他一起過來，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多年未見的老同學，沒人會一開始就把氣氛鬧僵，紛紛說着不介意，請張明快點落席。
張明看了一圈，拉着小強坐在一名微胖的男人旁邊。剛纔就是他投來的驚喜視線。
“胖哥，有些日子沒見了。”張明打着招呼。
“上次見面，還是在五年前的仲夏夜，我們一同封印藏在你手臂裡的死神之力，不知道這麼多年，封印是否還牢固？”
這種獨特的敘舊方式，給張明一種窒息感。
早就被碾碎後，埋在心底最深處的黑歷史，再次頑強的鑽出地表。
這位胖哥就是張明初中時少有的朋友，兩個人同樣是中二病患者，他們互相給對方起了外號，還有獨特的暗號動作——
胖哥舉起右手，一隻胖手握成雞爪模樣，他嚴肅的望着張明，表情中飽含期待。
“胖哥，要不就算了？”
“代理死神·張明！你難道忘了曾經的誓言嗎？”胖哥低聲呵斥。
“別說這麼丟人的外號了，這都多少年了，哈哈，我早就……”
胖哥忽然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播放起一段模糊的視頻。
畫面中是乾瘦的少年張明，他披着藏青色牀單，一隻手捂臉，另一隻手拿着一把仿製太刀，對着鏡頭說出極爲羞恥的臺詞：
“吾乃代理死神，張明！從今日起，我宣誓斬斷邪惡——”
啊啊啊啊啊！
黑歷史被翻出來，張明羞恥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用愛發電！全功率！
張明皮膚上出現閃爍的電流，包廂內的燈光受他的影像，變得一閃一閃。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瞬間搶走胖哥的手機，把這段代表着黑歷史的視頻刪除。
“你刪了幹嘛？”胖哥喝了口茶水。
張明喘着粗氣，正要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沒想到胖哥接着說：“前幾天我整理老手機，本想把破手機扔了，冥冥中的第六感下，我打開了手機，找到了這段視頻。
擔心發生文件丟失，我特地網盤、移動硬盤各存了一份，還上傳了嗶站，你的這個視頻可火了。對了，嗶哩嗶哩，你知道嗎？”
“嗯……略有耳聞。”
胖哥說的是現實世界中的嗶站，他給張明展示，這段黑歷史的播放量有四十萬多，彈幕十幾萬。
事已至此，張明放棄了掙扎，他繼續往下翻胖哥的作品，除了張明的黑歷史外，胖哥其他的視頻竟然都是……
一羣穿着暴露的小姐姐？
“我去的是文科類學校，又加入了cosplay社，全社團四十多好人，就我一個男生，所以天天就只能幫一羣女人拍照、P圖、剪視頻，有時候還要深夜煲電話粥講解動漫人物……唉，真是不勝其煩。”
胖哥無形裝逼。
只要堅持，就算是肥宅也能迎來春天？
就在張明和胖哥敘舊的時候，一名油頭粉面的男人站起來，經胖哥提醒，張明才知道他是班長。
“跟小時候完全變樣了啊。”
班長穿着休閒西裝，梳着油頭，看得出他平時有堅持健身，一站起來身材高大健碩，一點也看不出小時候留着中分漢奸頭的模樣。
“人差不多齊了，因爲大家好幾year（年）沒見，and（而且）剛纔有人來的早，有人來的晚，我們挨個introduce（介紹）一下自己吧。”
張明悄悄對胖哥說：“他說話怎麼這個調調？”
“聽說他在國外留學了半年，回來就這模樣了。”
班長繼續說：“首先是我自己，王巨基，不過我更習慣大家叫我的英文名Van，當然你們也可以直接叫我class president（班長）。”
接下來就是班長旁邊的一名身材火爆的女孩，她站起來說：“劉佳佳，這是我男朋友，小桐。說來湊巧，他也是我們初中同學，不過是隔壁班的。”
胖哥在一旁低聲補充說：“準確說是新上位的男朋友，原來是備胎，這是她半年來換的第五個男朋友了。”
劉佳佳說完，對衆人笑了笑，最後看向高帥班長的時候，還悄悄拋了個媚眼。
“他不應該叫小桐，小綠才適合他。”坐在張明另一頭的張小強補刀。
小綠，不，小桐右邊坐着一名短髮，戴着眼鏡，個子嬌小的女孩。
“高雯。”
胖哥繼續說：“學霸姐，現在在復旦讀書，據說這才大二，就考了無數本證書，系裡甚至早早就把她放到了保研名單裡。”
張明點點頭，突然覺得不對勁。
“這都四五年不聯繫了，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情報調查，也是戰士的必備技能。”
“說人話。”
“我比你早來幾分鐘，跟他們挨個聊了聊。”
就在這時候，包廂的門被打開，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孩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大家好久不見，我是陳怡。”
她看了一圈，坐在學霸姐旁邊。
“體育生，目前是在大學校隊打籃球，據說她還能扣籃。”
“嗯？這也是你聊出來的？”
張明在胖哥身上，彷彿看到了奧莉薇婭的影子。
又過了十分鐘，最後一名老同學總算是到了，他剃了一頭郭德綱同款髮型，穿着貂皮大衣，腋下彆着一個皮包。
他把車鑰匙往桌上一扔，“我想着今天咱們人多，特意開了我那輛埃爾法商務，沒想到大過年的，路上車還那麼多，給我堵了快一小時。”
埃爾法是豐田品牌下的高端商務車，市場價在80萬左右。
這位就是今天請客的土豪哥。
張明看這位土豪哥的派頭，一脫貂皮外套，露出花襯衫，邊脫外套，還邊嫌熱，打開了領口釦子，順勢把小拇指粗細的金鍊子放到外面。
金光閃閃，扎人眼睛。
得，班長還在那吹噓自己的留學經歷，現在又來一位逼王。
看到了車鑰匙和大金鍊，劉佳佳女士又對着土豪哥頻頻露出笑容。一旁的小綠看到了，默默喝茶，什麼都沒說。
張明環顧四周，今天來的人還都挺有意思：
留學裝逼班長、穿貂帶金土豪哥、長髮波浪渣女、忍辱負重小綠、超級學霸姐、女灌籃高手、中二八卦胖哥、腹黑熊孩子小強，以及張明這個超能力者。
“服務員，墨跡啥呢！人都齊了，趕緊上菜啊！”
土豪哥嗷嗚一嗓子，幾分鐘後，不同種類的菜品紛紛端上來，大家也開始邊吃邊聊起年少時期的事情，原本略顯陌生的關係，在交談中逐漸找回了曾經的熟絡。
其實同學聚會就是這樣，談資永遠是來自過去，比起隔三差五見面，往往幾年一聚的效果會更好。
張明正享受着這種氛圍，忽然，小強輕輕捅了捅張明的腰。他湊過來低聲說：“哥，我去那頭坐了。”
他偷偷指了指學霸姐的方向。
“你又想幹嘛？你別忘了，說好不給我惹麻煩的。”
“不給你惹麻煩，我只是想和那位學霸姐姐聊幾句。”小強單手晃着高腳杯，杯子裡是酒紅色的液體，優雅自然的動作，看起來像是醒酒。
實際上，那裡頭不過是被他晃沒氣的可樂。
用小強的話是，馬上要和女孩子聊天，怎麼可以喝帶氣的飲料，聊了聊着，突然打嗝怎麼辦？
“哪有多餘的座位？我叫服務員給你加個椅子？”
“不用，我自己解決。哥，你同意了？”
“去吧，別惹事。”
“肯定不會。”
小強站起來，對着學霸姐旁邊的籃球女孩說：“姐姐，我哥哥想和你聊天，他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要不我們換一下座？”
張明一巴掌拍在額頭上。
他就不應該相信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