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羅納德-里根醫療中心。
穿着拘束服的大衛被身材魁梧的黑人護工推進心理諮詢師,由於之前的暴力行爲,他的行動必須要受到控制,事實上要不是有神盾局的命令,犯下殺人血案的他會被判處終生監禁,甚至有可能坐上電刑椅。
肖恩打量了一眼,這個有着歐米茄潛力的變種人,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臉頰瘦削,皮膚蒼白,像是很久沒有曬過太陽一樣。
最引人矚目的是那雙眼睛,看似空洞渾濁,其中卻又涌動着複雜的情緒。
這一次,接待大衛的不是基辛格醫生,換成了坐在輪椅上的光頭老人,以及笑容溫和的年輕人,這讓他下意識地產生了警惕。
“你好,大衛,我是查爾斯。”
教授的眼神複雜,他只需要稍稍調動心靈能力,就可以從大衛身上找到一種熟悉感,紊亂零碎的腦電波,迅速多變的精神思維。
毫無疑問,大衛是一個精神能力者。
不過更加仔細的窺探後,光頭老人眼睛裡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在他的心靈世界中,坐在自己面前的大衛,不止一個!
整個心理諮詢師坐滿了人,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他們表情各異,相貌不同,或喋喋不休,或低聲自語,或者放聲吶喊,嘈雜的聲音變成紊亂的思維,充斥着大衛的腦海。
“你是怎麼做到的?”
查爾斯眼中透着憐憫,他經歷過這種痛苦,明白究竟有多難熬。
在光頭教授的覺醒之初,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所看到的每個人,他們心靈裡的聲音都會主動傳到腦海裡,像是一臺接收所有頻道的收音機。
對於一個孩子,這無異於痛苦折磨,除了日夜回放的嘈雜聲音,更爲重要的是,在他面前人類剝離了那一層虛僞的假象,毫無掩飾的暴露本質。
父母在他的眼前僞裝恩愛,實際彼此痛恨,互相埋怨;老師在他面前侃侃而談,講着冠冕堂皇的人生至理,實則卑劣齷齪,腦子裡想着騷擾漂亮的女學生……
世界在他眼中,逐漸變得無比醜陋骯髒。
直到十六歲以後,查爾斯慢慢學會了控制,他很少主動讀取別人的內心思想,大概與童年時期的糟糕經歷有一定的關係。
過早看到那些虛僞、貪婪、無知的劣根性,讓查爾斯成爲了一個理想主義者,躲在內心的烏托邦之中。
而大衛所面臨的情況,要比他遇到過的更加糟糕。
“很簡單,我把他們都當成自己。”
大衛露出輕鬆的笑容,他知道坐在對面的老人是誰。
“他是湯比,喜歡一個人玩毛絨熊,這是吉安娜,她有酗酒的毛病……維文,酷愛重金屬音樂,是個地地道道的嬉皮士;庫珀,厭世主義者,有一定程度的自殺傾向……”
大衛像是介紹朋友一樣,給查爾斯教授說着腦海裡存在的不同人格,每個都有豐富的性格特點,他們獨立自主,主宰身體的時間毫無規律。
“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每天都按照基辛格醫生的要求,按時吃藥,那些幻聽和幻覺都在減少。”
肖恩翻動着關於大衛-哈勒的資料,這個消瘦蒼白的年輕小夥子,從小表現出了聰明的頭腦,不管是體育運動,亦或是學習方面,都是學校裡最優秀的那撮人。
除了性格孤僻了一點,大衛在高中以前的階段,基本屬於別人家的孩子那個類型,聽話乖巧,成績優異。直到後來,他變得愈發孤僻,長時間不和家人說話,失眠做噩夢,逐漸表現出暴力傾向。
十四歲那年,大衛把經常在學校霸凌的菲利普斯從教學樓三層推下去,幸好下面有着草坪,只摔斷了一條腿。賠償了一大筆錢後,迫於無奈,養父母把他送去看心理醫院,長期服藥一段時間之後,情況有所改善。
只是他們不知道,大衛暗中染上了酗酒的毛病,開始混跡於地下搖滾樂團,從一個優秀聰明的少年,墮落成讓父母唉聲嘆氣的街頭混混,出入警局的次數,比他去學校上課還要來得多。
在被校方勒令退學後,大衛更是搬出了家,跟一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終日沉迷於酒精和毒品,如若行屍走肉般,過着空虛糜爛的頹廢生活。
直到二十歲生日的那天,大衛享受完大麻,從牀上爬起來,打算用長電線上吊自殺,由於搶救及時,僥倖撿回了一條命,代價是他被家人送進了精神病醫院,接受看不到期限的長時間治療。
“你爲什麼要殺了萊尼,據我所知,她是你爲數不多的朋友。”
肖恩合上資料,輕聲問道。
大衛的精神狀態很有趣,紊亂複雜,而且極其不穩定,像是一顆隨時都會引爆的炸彈。
即使是查爾斯教授這種強大的心靈掌控者,也沒辦法輕鬆穿過思維迷宮,直達大衛的內心深處。
常人的精神世界,不過是一條整體清晰的公路,其中或許會有岔道和彎路,但是隻要沿着固定的路線,始終都能到達終點。
但是大衛的精神世界,宛若一座複雜多變的巨大迷宮,充斥着各種詭異的思維,尤其是腦子裡多個人格的存在,更是讓人難以分辨。
也正是因爲如此,心理醫生對於大衛的治療收效甚微。
“你再說什麼?我沒有殺萊尼!不是我!”
大衛的情緒變得激動,桌上的水杯泛起波紋,無形的壓力從他身上傾瀉而出,遍佈整個房間。
身材魁梧的黑人護工捂住喉嚨,發出“嗬嗬”的聲音,他感到窒息,像是空氣全部被抽離出去一樣。
“大衛,冷靜點。”
查爾斯教授安撫着突然躁動的大衛,眼睛裡透出和藹的光芒,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倏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腦子裡有點不對勁,多重人格分裂,這不只是天賦能力的影響……”
肖恩揮手,讓黑人護工離開房間,作爲心靈寶石的持有者,他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精神力量要比光頭教授更勝一籌,逐漸發現了問題。
查爾斯臉色凝重,他看向沉浸在自我精神世界的大衛,對方反覆唸叨“這不是我做的”這一句話。
“他的精神狀態很不正常,我需要去到大衛的內心深處,從他龐大的潛意識中尋找答案。”
聽到教授這樣說,肖恩點了點頭,他也很好奇這個有着歐米茄級潛力的變種人,究竟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心理諮詢室裡,驀地沉默了下來,三個人像是雕像一樣靜止不動,臉上的表情都毫無變化。
唯有無法察覺的精神波動,如若怒濤巨潮般,進行着激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