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在漫長的墜落過程中始終保持着清醒,心靈世界中無法分辨真實與虛假,同樣也抓不準時間的流逝,唯有思維轉動的速度依舊如常,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他重重地摔在一張紅色靠背的椅子上。
教授坐在他的旁邊,兩人像是牢牢地被釘在椅子上,失去了自由活動的能力,四周除了一張黑色的長條桌子,再也看不到其他擺設,朦朧柔和的光芒籠罩着這片空間。
肖恩轉過頭看向右側,臉色蒼白的大衛坐在旁邊,隨着他的出現,一張張椅子上面浮現出更多的人影,男女老少,各種皆有。
不同於在醫院的統一着裝,這些人穿着各異,僅僅從外表就能大致判斷出身份,西裝革履,時刻拿着手提電話的精英人士;打着脣環、耳釘,手臂上滿是紋身的搖滾樂手;臉上滿是雀斑,不停暴戾怒吼的狂躁少年……
諸如此類的心靈投影坐滿了席位,想來都是大衛更深層次的意識人格,肖恩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眼中帶着好奇的神色,查爾斯教授則陷入沉思,一言不發。
“女士們先生們,請保持安靜。”
等到不同的人格擠滿了長條桌子,朦朧柔和的光芒倏然黯淡下去,變爲一片黑暗。雪亮的射燈打下,映照出一條肥碩的身影,這個打扮得像電視節目主持人的傢伙,很顯然不屬於人類的範疇。
它像是裹着一身高檔西裝的大胖子,有着一顆肥碩的腦袋,充滿着滑膩噁心的感覺,那雙眯起來的小眼睛,反射出冰冷懾人的黃色光芒。
“歡迎各位來到大衛的世界!”
胖子握着一支話筒,臃腫的身軀跳動着,拙劣模仿邁克爾-傑克遜的經典舞步,它一個滑步竄到大衛的身邊,高聲喊道:“親愛的大衛,你還記得我。”
查爾斯教授一直尋找的最初人格,也就是以大衛形象出現的心靈投影,瑟縮擠在椅子上,渾身不停地顫抖,像是害怕極了。
“我又不會傷害你。大衛,我是你的朋友,忘記了嗎?你小時候養的那條可愛狗狗,你死去的好朋友萊尼……我一直陪伴着你,用不同的方式。”
原本溫情脈脈的話語,被這個黃眼胖子說出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驚悚可怕。
他按着大衛的腦袋,強迫對方看着自己,那雙眯起來的小眼睛,充斥着陰暗與癲狂。
“我陪着你一起長大,爲你創造出這麼多的人格……我就是你,大衛。”
“你不是大衛,你是阿莫爾-法魯克,一個沒有形體的怪物。”沉默的查爾斯開口道。
光頭老人的目光炯炯,像是釘子似的牢牢地定在黃眼胖子的身上,“我記得你,在我還不用坐在輪椅上的時候,你找到過我。”
“就像現在這樣,把我拖入恐怖的夢境,帶到意識的最深處,然後製造恐懼的情緒……你把那些負面情緒當成食物,影王。”
查爾斯的精神力量如若怒海般咆哮捲動,釋放出無形的壓力,撼動着這片穩固的空間,他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心靈掌控者,幾乎沒有人可以在精神層面上戰勝他。
“喔喔喔,查爾斯-澤維爾,我們之間還有一筆賬沒有算呢。”
被稱作“影王”的黃眼胖子發出尖利笑聲,他按住大衛的腦袋,眼裡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像是看到了一盤精心製作的美味糕點,恨不得立即吞下去,好好地品嚐一番。
“是你讓我落到這種地步,查爾斯……不過我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宿主,大衛。”
那張肥膩的胖臉上擠出噁心的笑容,他看着瑟瑟發抖的大衛,狂笑道:“我在上個世紀的時候發現了你,查爾斯。我以爲你就是我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的、最強大的宿主!”
“可惜你太過強大了,這一點讓我很遺憾,我本想侵吞你的思想,佔據你的身體,但是你超出了我的掌控。”
“我以爲你應該死了。”
光頭教授目光漸冷,顯然他們之間有過不小的恩怨。
影王是一種純粹的精神能量實體,以生物的情緒作爲養料,尤其喜好那些濃烈的負面情緒。它像是寄生蟲一樣,潛伏在人類的意識深處,之後會逐漸佔有宿主的身體。
查爾斯差點讓影王得逞,那個時候他還叫做阿莫爾-法魯克,有着人類的形體,不是現在這頭肥膩碩大的噁心怪物。
影王覬覦查爾斯的天賦能力,雙方在心靈世界中發生過激烈交鋒,最終前者遭遇慘敗,失去人類的身體,只能以精神體的方式倉皇逃走。
“差了一點,雖然我失去了所有的實體,可是我找到了更棒的宿主。”
黃眼胖子看着試圖掙脫椅子的查爾斯,冷笑道:“我知道你很強,查爾斯。但這是大衛的深層意識,你的一切暴力行爲,都會反饋到他在現實世界的身體上。”
“你要殺死你的兒子,或者讓他變成白癡嗎?”
影王有恃無恐,哪怕他得知了查爾斯的到來,仍然無所畏懼。
人類這種生物,往往有着豐富而濃烈的感情,這些看上去毫無用處的情感,會像枷鎖般一樣束縛着他們。
“查爾斯,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影王那雙小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肥膩的臉上滿是笑意,隨着時間的推移,光頭教授已然成爲世界上最強大的心靈掌控者,戴上腦波增幅儀器,足以與全世界人類的精神意識產生鏈接。
倘若他能得到查爾斯的身體,等於讓整個世界成爲了供應養料的巨大工廠,數十億人口產生的濃烈情緒,足以讓世界變得更強,甚至超越目前的生命形態,向着更高的層次進化。
“你把自己交出來,我就放過大衛。”
影王提出條件,雖然大衛擁有着吸收他人意識的天賦能力,與自己契合無比,但是查爾斯能讓自己更快地蛻變進化。
“我還是很多年前的那個回答,滾遠點!”
查爾斯的蒼老臉龐上浮現怒容,以教授的深厚涵養能說出這句話,足以證明他的內心有多憤怒。
“談判失敗,那就沒辦法了。”
影王眯起小眼睛,他踩着踢踏的舞步,用極快的節奏跳動着,雖然激昂的鼓點敲響,圍坐在長桌面前的衆多人格開始暴動。
他們互相殘殺,如同野獸般撕咬,血腥的行爲實際上代表着一個殘酷的事實,大衛的人格正在不斷地“死去”。
從上一層的潛意識醫院,那些恐怖人物的瘋狂殺戮,到現在的慘烈廝殺,都是影王逐漸清除大衛人格的過程。
“查爾斯,你要看着自己的兒子死去嗎?”
影王那張肥膩的胖臉上帶着陰冷的笑意,不管光頭教授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都是最後的贏家。
“喂喂喂,都當我不存在嗎?”
黃眼胖子看到坐在大衛和查爾斯中間的那個年輕人,施施然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抽出那張椅子,猛地揚起砸在自己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