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205 退步
邢夫人總算是明白了鳳姐兒的意思，“那璉兒的意思是？”
鳳姐兒斷然道：“老太太若是有意要太太理家，太太絕不要答應，反正現在老爺病重，二妹妹又出了這檔子事，媳婦又這樣了，太太就以此推脫，仍讓二房掌家。我的對牌什麼的早就交上去了，只是這幾天事多，一時老太太還騰不出手來，現在寶玉醒了，娘娘又下了下月十日便得成親的旨，我估摸着老太太也該提這事了，太太千萬要小心些，別被繞進去了。”
邢夫人咬牙，冷笑着啐道：“呸，真當我們是傻的，他們將府裡掏空了，卻要我們來賠。想得倒美。”因見鳳姐兒面色倦怠，便道：“行了，你也別操這個心了，好好保養自己的身子吧。現在，你肚子裡這個纔是最重要的，老想那些有的沒的幹嘛。”帶着衆人自回房收拾去了，命人將自己院子後面的三間抱廈並一溜廂房收拾出來，第二日便回了賈母，將迎春接了回來。
恰在此時，妙玉因也遣人來說，自己已尋好了落腳之處，兩日後將遷出園子，賈母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淡淡的道：“各有各的緣分，隨她去吧。好歹，瞧在她祖宗面上，我們養了她這麼些年，賈家也對得起她了。”
探春在旁道：“老太太，算來偌大的園子，就只住我和四妹妹兩個人了，實在是有些害怕，還不如我同四妹妹也搬出來，乾脆將園子封了算了，也能省下一筆開支。”
賈母猶豫了片刻，方道：“三丫頭，封園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還要回稟貴妃。不過就你跟四丫頭留在園子裡，我也不放心，這樣吧，你們也搬回來，住到我院子後面的小院子裡罷。琥珀，你帶人趕快去收拾收拾，將三姑娘和四姑娘挪出來。既然姑娘們都出來了，那園子裡也用不了許多人，三丫頭你看着辦吧。”
探春忙看了邢夫人一眼，起身應了。
邢夫人卻好似不知，起身笑道：“老太太，那媳婦就先去將二丫頭接回去了，畢竟她老子還躺在牀上，媳婦倆邊跑也不方便，不如早點挪到一處，大家也省心些。”
賈母心下暗奇，她本以爲自己將大觀園裁人一事交由探春處理，邢夫人必定不喜，多半又要大鬧一通，哪知邢夫人卻絲毫不以爲意，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就如此事與她無干一般。她哪裡知道鳳姐兒昨夜早就給邢夫人打了預防針，話都說得那麼明瞭，邢夫人要再往前湊她就真是傻子了。現在自是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夠了，那裡還想再去爲他人做嫁。
孔雀在外咋舌，天，沒一個是好相與的。此路不通，小爺再給你換一招，我就不信我收拾不了你。
賈璉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一面要將自己的體己慢慢分散，買做莊子，鋪子，房契地契皆掛在平兒名下，又藉着手中權力，將平兒的奴籍除了，暗自將休書什麼的備好，將巧姐以及那未出世的孩子皆交由平兒撫育，從此與賈府無干。
鳳姐兒一拿到這些，儘管早有準備，那淚還是刷的就下來了。賈璉苦笑道：“鳳兒，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也不知你到時逃得掉還是逃不掉，實在不行，咱們夫妻便做同林鳥吧。只可惜二妹妹了，孫家那個混蛋竟然退婚，不然，也牽涉不到她名下。”
鳳姐兒撫着這些東西嘆息良久，都是命罷，誰知道赫赫揚揚的賈家，等着他們的竟然是一柄斷頭刀。想着今早賈母的安排，居然還在玩弄權術，想要制衡倆房，只怕到最後大家真的都要被她給玩死。鳳姐兒嘴角一扯，譏諷的一笑，有什麼稀奇的，自己不也一樣被慈祥體貼的老祖宗玩兒了很久嘛。若非那天太太找了二爺去將那些事告訴二爺，若非三叔指點迷津，自己一家人可真的要當那糊塗鬼了。只是光這樣做有用嘛，恐怕還得讓平兒先出去打點打點。
鳳姐兒將自己的打算跟賈璉一說，賈璉卻道：“鳳兒，此事怎麼做隨你處置，那是你的人。只是你一定要考慮周全，畢竟那是孩子們唯一的退路了。唉，我只恨上次沒抓着機會，好好跟林兄弟交往，不然的話，現在借他的力，未必不能保全你們母子。”
鳳姐兒含淚道：“三叔真的說林家兄弟能救我們嘛？”
賈璉點頭道：“當時三叔的確是如此說的。”
鳳姐兒咬牙道：“當年我不識字，老太太命林妹妹幫我看賬，算來，我也幫過她，你去找林妹妹提提，看她承不承這個情。”
賈璉驚訝，“怎麼會有這麼回事，你怎麼從沒說過。”
鳳姐兒咬着牙道：“唉，當初我也是一時心軟，可憐她一個孤女，別人花着她的銀子給她買花戴，卻還擺出一幅大恩人的嘴臉，就悄悄的旁敲側擊了幾句，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還領不領我這個情，早知道我就多幫她點，也好給自己多留一條路。”
賈璉聽了半日，苦笑道：“就這，你肚子裡那個別人早還了你的情了。”
鳳姐兒泄氣道：“對啊，我知道，現在不是病急亂投醫麼。”
賈璉苦笑道：“現在唯一能救我們的法子是兩房分家，老爺雖荒唐了些，卻沒有大罪，就他做的那些事，還罪不至死。但二叔就不一樣了，他是椒房貴戚，卻是有官司的，你沒聽說江西糧道虧空的厲害，今上派了李文龍去查，這個人出手，那次不是血染刑場。聽說二叔做學政哪兒的生員居然擡着財神遊貢院，更是鬧得不成體統，還不知道怎麼分說呢。”
鳳姐兒咋舌道：“我的天，林家白花花的銀子，好不容易填出來的官路，他就沒一條走通了的。”
賈璉跌腳將指一曲，比了個“二”道：“誰說不是呢，爲了讓他升官，裡面貴妃娘娘也出了不少的力氣，結果還是被他給弄砸了，你說這人有什麼用啊。”
鳳姐兒往榻上一倒，閉着眼道：“哼，說什麼貴妃娘娘使力，花的還不是林家的銀子，花別人的銀子當然不心疼了。”
賈璉哀聲嘆氣了半日方道：“現在好了啊，本來咱家頭上就掛着把刀，他們二房再這麼一鬧騰，那刀下來的就更快了。”
鳳姐兒閉着眼歇了半晌，方輕輕的道：“二爺，那麼那天你去見三叔，跟三叔說了貴妃要林妹妹入宮的事麼？”
賈璉跌腳道：“哎呀，我的奶奶，你還說這事，我剛說了頭件二叔便叫我想法找林家幫忙。再說這也太丟人了，咱們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人家一個孤女，我怎麼開的了這個口，丟死人了。”
鳳姐兒道：“那如果我們直接將此事告訴林妹妹呢？”
賈璉吃驚的抓住鳳姐兒的手道：“鳳兒，你想幹什麼？”他沒敢跟鳳姐兒說我早就告訴林妹妹了，就想借林家的手來對付賈母。
鳳姐兒將手一掙，恨恨的道：“我不管，別跟我說這個，老太太管過我們嘛？我本以爲對我好的姑媽是怎麼對我的？他們二房做的好事，好處他們二房拿了，憑什麼要我們給他們陪葬。哼，我纔不想下半輩子偷偷摸摸的過日子呢。我這就去見林妹妹，將這事告訴她，我倒想看看，林妹妹又會怎麼處置。”
賈璉慌忙捂住她的嘴道：“我的奶奶，你還說這個，你知道嘛？前兒老太太逼着史家叔侄去見林家兄弟，給寶玉和娘娘要藥，去的時候還好，誰知出來的時候居然碰上一幫子強人，史大姑娘差點連清白都沒保住，還好後來被赫連青雲救了。我聽人說史大姑娘已經準備出家了，現在史家叔叔正在給她找合適的廟宇。”
鳳姐兒驚道：“怎麼竟有這種事，老太太居然連句話都不給，也太讓人寒心了。”
賈璉苦笑：“誰說不是，只咱們這位叔叔脾氣也太好了點兒，誰都不將他放在眼裡，不然怎麼會明知倆家鬧成那樣，他都還去。”
鳳姐兒冷笑道：“忠靖候好說話，保齡候可就不見得了，再怎麼說雲兒是他嫡親的侄女，出了這種事老太太連個說法都不給，我不相信保齡候咽得下這口氣，只怕要回來討說法，到時候我看老太太怎麼辦？”
在外偷聽多時的孔雀嘻嘻一笑，他終於找到好辦法了。這次絕對要將這個老太婆氣得躺到牀上爬不起來，再也沒時間到我家來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