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蘇回來的時候,方無邪正握着殺豬刀閉目沉思。
他本以爲握住殺豬刀後能夠憶起很多事情,最不濟也要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來自哪,有什麼仇家。
可惜的是他想多了。
當他再次握緊殺豬刀時,仍是如之前那種零星畫面閃過,很吵、很雜,根本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甚至連自己的原本面容都看不清楚。
房門開了,蘇蘇拎着大包小包一堆東西進來,見他拿着刀沉思,問道:“又想起來什麼了嗎?”
方無邪隨手玩了個刀花,動作之流暢很顯然是熟練得不能再熟練,可他卻一點關於自己的記憶都想不起來。他聳肩笑道:“沒什麼問題,練練刀法。傷口已經在癒合了,問題不大。”
蘇蘇把吃的擺在桌子上,這纔看到羊肉串原封未動,埋怨道:“那人沒告訴你,讓你先吃羊肉串嗎?現在涼了怎麼吃呀!”
“我這不是想等你回來嗎!”方無邪嘿嘿一笑,拿起一串兩口就擼沒了:“我一直用塑料袋蒙着呢,沒事兒,還沒涼。”
“只能湊活吃吧。”
方無邪見蘇蘇帶回來很多東西,饅頭、米飯、小米粥、燒雞、還有涼菜,一看就是費了大功夫,不免有些感動,心想:這個蘇蘇和我到底是什麼關係,爲什麼對我這麼好?難不成是我女朋友?可聽着說話又似乎不像,愁人呀!
蘇蘇卻猜不出來他心中所想,有些歉意道:“蘆葦村的建設還不錯,可住戶太少,這兩天下雪沒有遊客,到了這個點很多飯店就都關門了,別說醬牛肉了,連熱菜都買不到,你湊合着吃些,明天早上賓館有早點。”
方無邪到是不怎麼在乎涼熱,在他模糊的記憶裡,自己曾渡過更爲艱難的日子,別說涼熱了,就是生熟都無所謂,有口吃的就行。
蘇蘇怕他一人吃的沒勁,也拿起筷子時不時的吃上一口,試探道:“你想起來了嗎?是如何受的傷,仇人是誰?上次你受傷讓我不送你去醫院,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這次我只能偷偷的將你帶回來,可我們劇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了,你有什麼打算?”
方無邪這才知道,原來這個蘇蘇,不只是一次救過自己,看來與她的關係應該是非常親密纔對,否則上一次受傷後,豈會誰也不信,只去找她幫助呢?
實際上方無邪心中的上一次就是前天夜裡,而且被蘇蘇救了純粹是巧合,二人之前還是冤家對頭呢,若沒有上一次偶遇,或許這一次蘇蘇是死活沒有勇氣將方無邪眉心的彈頭取出來的。
方無邪從蘇蘇的話語中分析,既然上次受傷時說過不能去醫院,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說明敵人勢力很大,身邊可相信的人太少,此時自己記憶全失,若是冒然露頭說不準又會被人當頭來上一槍。當然,眼前這個蘇蘇說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自己總要小心爲妙。
他沉思半響,故作深沉道:“敵人勢大,我暫時還不敢輕易露頭。尤其是我好多事情還沒理順,大概,嗯,大概還得麻煩你一段時間。對了,你說你在劇組,什麼劇組?”
“別提了。”蘇蘇有些無奈道:“我一個朋友幫我安排的,叫夢迴大唐。昨天才進來,可我發現劇組裡的環境和我想的差太多,好失望。而且我覺得他們不像是正經拍戲的,昨天還在聖泉鎮呢,今天就來到了蘆葦村,除了吃飯就是遊玩,到像是幾個大款組織玩樂的。”
“外表光鮮不一定內裡也光鮮,很多時候路就在腳下,你總得走過了才知道是否正確。”
方無邪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到是讓蘇蘇覺得有那麼一些道理,不由對這個男人多看了兩眼,卻是越看越想笑:“怎麼樣,我化妝的技術很好吧?和你以前真的大變樣了,若不是熟悉的人一定認不出來。”
方無邪無奈道:“你這想法還不錯,可惜手法和工具欠佳,等明天早上我好好教教你。”
“切,你還懂化妝?開什麼玩笑。”
這句話把方無邪說的沒電了,他恍惚記憶中是真的很懂,可要詳細的去想,又無法系統的連貫,怕是真要自己動手,還達不到蘇蘇的技術。不過男人嗎,話說了就得撐下去,他笑道:“你的手法是化妝,可是若不想讓別人認出來,一個好的易容術,光靠妝容是小道,最根本的還必須學會裝扮。”
這邊說着,那邊他就呲開牙,一腳踏在椅子上,眼睛一大一小,俯身揪住蘇蘇的衣領,目光極度憤怒暴躁,操着一口川府口音喝道:“日你龜兒子的,給老子瞎胡說,摻你兩耳屎。”
蘇蘇看得訝然,緊接着捂着嘴哈哈大笑:“無邪你可真厲害,這表演水平能去我們學校當老師了。”
“我是沒進軍電影業,否則奧斯卡影帝就沒別人什麼事兒了。”方無邪脫口而出“奧斯卡”,卻根本不知道奧斯卡是個毛線。不過從蘇蘇喊出的話裡,他知道了他叫無邪。
“這就是所謂的裝扮,一方面要裝,一方面要扮。這個裝包括裝飾、妝容,而扮就是扮演。好的易容術,三分靠裝,七分靠扮。這和同樣的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表現的氣質不一樣是一個道理。”
“你說的真對,我們老師也說過差不多的話。”蘇蘇略有興奮道:“老師說,一個演員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自身演技的提高,若是一味依靠外物,最多做到平面模特也就倒頭了。”
“要低調……”方無邪嘿嘿一笑,怕露餡不敢在多吹噓,悶頭開始消滅食物。
二人邊吃邊聊,蘇蘇沒有太多防備,被方無邪套出很多話,比如說劇組情況、學校情況等,但蘇蘇本身對方無邪所知就不多,即便敞開心扉的全告訴方無邪,也無法從中窺得太多有用的東西。何況方無邪還在防備着蘇蘇,僅是套話而已,獲得的一鱗半爪信息就更少了。
吃完飯已經十點了,蘇蘇的手機忽然響了,來電的是鄭可。蘇蘇猶豫着不知道接還是不接,還是看到方無邪的注視,才提起了些勇氣,按下了接聽鍵。
“是蘇蘇嗎?下午的時候你朋友劉希敏出了點事兒,可能信號不好。”
蘇蘇大驚道:“希敏出什麼事兒了?”
鄭可道:“你不知道嗎?她不知怎麼惹上了一些小混混,若不是那個人安排了我的一個哥們保護,今天怕是要吃大虧。”
“那個人?”蘇蘇知道方無邪似乎在保護劉希敏,瞅了瞅方無邪卻見他皺眉不語。
“對,我本來以爲是邊芷晴讓寶哥保護的,哦,寶哥就是我哥們。等晚上回來才知道是方無邪派寶哥去的。唉,可惜了那麼厲害的人,竟然就這麼死了。”
“啊,死了……”蘇蘇想起方無邪說的“扮演”,強迫腦子快速運轉,佯裝驚訝道:“他怎麼死的?”
“具體我也不清楚,聽寶哥說,昨天晚上在雲山深處發生了大規模槍鬥,特警、軍隊都出動了,現場擊斃好幾十人。只不過死的都是國際傭兵,新聞報道都全面封鎖了,若不是寶哥的弟弟就在現場,這消息我也不會知道的。”
蘇蘇聽的一陣心悸,特警、軍隊什麼的在她概念裡並沒有什麼可怕的,那是人民的軍隊。可又是死了幾十人、又是國際傭兵什麼的,讓她擔心自己捲入了承受不了的漩渦之中。
她聲音有些發顫,一方面是真的害怕,另一方面也是謹記自己在“扮演”角色,要套出更多的內幕:“寶哥的弟弟,爲什麼在場?是警察還是軍人?”
鄭可道:“具體那人和寶哥他們怎麼處的關係我不太清楚,但寶哥的弟弟以前在部隊呆過,現在給那人的妹妹當保鏢。蘇蘇,和你說這事兒,是因爲你和方無邪有過交往,你可別對別人說這些,萬一惹上麻煩就不好了。”
“嗯,我曉得厲害的,鄭哥。”蘇蘇問道:“他還有個妹妹,是做什麼的?”
“這我不就不清楚了,你要想知道,我有時間幫你問問。”
“不用麻煩了,鄭哥,挺晚了,先這樣吧,我得給希敏打個電話。”
掛斷了電話,蘇蘇看着沉默不語的方無邪道:“其實,其實你很多事情都沒想起來吧?”
方無邪盯着蘇蘇的雙眼看了很久,這個女孩的眼眸清澈見底,充滿靈氣,絕不像是什麼想象中的奸詐之人。而且女人的直覺很可怕,儘管他已經儘量隱藏自己記憶的問題,卻還是被她發現了端倪。
方無邪微笑道:“你也聽到了,我的敵人勢力很大,而我又有一些東西還沒記起來,所以暫時不敢出去瞎得瑟了。不過你如果害怕連累,我現在離去也無妨,畢竟我傷手快要癒合了,只要不被人發現,也沒甚大礙。”
蘇蘇是很害怕,前天晚上她之所以救方無邪,一方面是趕巧了,另一方面也是沒發現明顯的傷口,就認爲即便有危險,事情也應該不算太大。
可這一次不同,死了幾十個,豈不是真像他醒來時所說:“刀光劍影,槍林彈雨,我從屍山血海中闖出。”而且據說國際傭兵很多都是殺手組織,若是真和方無邪有太多瓜葛,睡下之後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說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