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對周斯涵來說是矛盾的。
一方面,她依舊陷在對周傲宇無法自拔的愛裡,對他的冷漠感到異常的傷心,父母的病又讓她覺得自責;而另一方面,夏洛飛的到來卻又給她帶來了一種安慰和舒心,他大概是她見過最樂觀、最善解人意的人了,他總是能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在她的身邊、給予她支持,而他又不像葉偉澤毫無原則地遷就着她,他有他自己的原則,並且以自己的人格力量處處在影響着、開解着周斯涵。
當他一次次勸說着她應該打開心結的時候,她真的有點心動了,這麼多年辛苦地愛着同一個人,費盡心計也得不到他同等的感情,風風雨雨經歷了這麼多,她真的是累了,她也在想着,也許她也可以放棄對周傲宇那樣執着的愛,去打開心結去愛另外一個人了。
但是……每次一想到要離開周傲宇,她爲什麼就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呢?她是不是榭寄生,離開了他就無法生存呢?
這天,周斯涵抱着小蘭準備出門——夏洛飛已經給她預訂了一個育嬰教程——作爲一個母親,她的確有些慚愧,所以她很感激夏洛飛爲他做的一切。而周平也和幾個老同事喝茶去了。這時——
門鈴按響。
周斯涵透過貓眼一看,是一個穿着白色高領毛衣、茶色西裝,看起來非常儒雅、風度翩翩的人,她有些迷惑地拉開門,但只是拉開一條縫,並沒有把栓着門的鐵鏈打開。
“你找誰?”
“請問周斯涵在嗎?”他的聲音很有磁性,問話的方式也格外文雅。
“我就是,請問你找我什麼事?”但周斯涵對這個不速之客還是保持着極高的戒備心理。
“我,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金旭言,我是倫敦政治經濟學的教授……”
“我不認識什麼倫敦政治學教授!”周斯涵卻沒耐心聽他說下去,當下就準備關門。
“等等!我還是你的嫂子——肖魅以前的戀人!”
周斯涵本來已經把門扣上,猛然聽到這句話,她停止了動作,又把門拉開,看着他,故作平靜地問道:“那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周小姐該明白我是什麼意思的對嗎?”金旭言笑了一笑,眸子裡有不易察覺的微光。
周斯涵沉吟了一下,拉開了門,“你進來吧!”
金旭言便走了進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喟嘆道:“這裡已經是很老的房子了呢。”
“恩,的確是,不過這不關你的事吧?”周斯涵冷冷地說道,“有什麼話你快說吧!我有事還要出門呢!”
金旭言點了支菸,抽了一口,緊鎖的眉頭似乎顯示出他內心的掙扎,過了一會他才說道:“周小姐,我想你還不知道我和肖魅之間的事——我和她十三歲上就認識了,從認識到相戀再到分手,一共八年的時間。”
周斯涵冷笑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其實我想說,我和肖魅的感情之深不是你們所能瞭解的,而且我相信,即使分離這八年,對我和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彼此,這種感情是別人無法插入的,包括你哥哥也一樣。”
周斯涵猛地一皺眉頭,“可是他們已經結婚了,而且有了孩子了!”
“結了婚可以離婚,有了孩子也不該是阻止他們追求自己幸福的障礙,”金旭言侃侃而談,“既然不是那麼愛對方,又何苦以婚姻的名義把兩個人捆綁在一起呢?而且我相信,周傲宇先生真正喜歡的也不是肖魅,而是周小姐——你吧?!”
周斯涵被人看穿心事,不禁退了兩步,顫聲道:“你……你怎麼會知道?”
金旭言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繼續說道:“以前阻止你們在一起的是你們的血緣關係,現在已經證實你們不是親生兄妹關係,這層阻礙就沒有了吧?”
“可是……”周斯涵突然覺得沮喪,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很雀躍這樣的消息,但是現在她已經對周傲宇的心沒有把握了,即使知道了他們不是親兄妹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可能已經不愛她了。
“周小姐爲什麼猶豫了?”金旭言有些錯愕地看着她,“難道你已經不愛周傲宇了?”
“我……”周斯涵也很訝異自己的遊移,她在追問自己她究竟是怎麼了,以前她不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周傲宇的愛麼?怎麼現在自己竟然會猶豫到底該不該去爭取對他的愛呢?
“原來如此……”金旭言凝視着她,深深嘆了口氣,“我以爲周小姐和我一樣,對愛情有着不變的心意,可是……”
“不,我對我哥哥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的!”周斯涵一時激動,脫口而出。
金旭言看着她,眼神裡盈滿了淡淡的笑意。
在金旭言告別離開的時候,周斯涵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和我哥哥那麼多事,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金旭言眼神微微閃爍,“周小姐,也許我必須告訴你,出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信任的人。”
“我信任的人?”周斯涵愣住了。
金旭言彎起脣角,微微一笑,關門走了出去。
周斯涵聽到小蘭的哭聲,連忙跑到臥室抱起她,想到金旭言剛纔說的話,她不禁在那兒發呆,自言自語道:“出賣我的人……信任的人?”
恰好此時,夏洛飛的電話接近,他問她道:“斯涵,今天育嬰課程你怎麼沒有去?”
周斯涵兀自在喃喃自語那兩句話,直到夏洛飛重複兩句之後,她纔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哦,剛好來個熟人……耽擱了……”她腦子裡孩子盤旋着金旭言的話,忽然間眼神一閃,拿着話筒的手不禁僵住了。
“斯涵,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夏洛飛聽她不說話,連連追問道。
“哦……沒什麼。”周斯涵恢復了冷靜,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縈繞在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又恢復了一貫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