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皇的聲音低沉而顫抖,夾雜着絲絲哽咽。那眼眸中流動着說不盡的苦澀與哀傷,深深刺痛着我的心房。我的嘴脣張開又閉合,竟發不出任何聲線來。平時巧舌如簧的我此時卻不知用何言語來安慰她……
“錦兒,沒有經歷過這些的你,能體會故事中那位姐姐的心情嗎?”皇上轉過臉來看向錦兒問道。
看到母皇嘴角邊浮起的淡淡笑容,那副平淡如常的表情,我就感到無比刺眼,內心更是泛起層層酸楚。“我雖不能完全體會出那位姐姐的心情,但我卻能感覺到母皇此時的痛苦。”我輕聲說出,眼角邊的淚水已不受控制的流下。
“傻孩子,作爲帝王一定不能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啊。”皇上嚴肅地說道。當她看到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的錦兒,臉色卻不知覺的緩和下來,伸開雙臂笑道:“但作爲母親卻可以讓寶貝女兒在自己懷中撒嬌的噢。”
聽到母皇的話語後,我就像支離弦的箭重重的投入她的懷抱之中,緊緊的攬着她的腰,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溫暖。“母皇,不要太逞強噢。別忘了,你還有我和父後這兩個堅強的後盾呢。”我信心十足的說道。
皇上點着錦兒的額頭調侃地說道:“你是堅強的後盾嗎?我怎麼沒看出來呢?你可是比我這個當事人先哭鼻子的呀……”話已說出,皇上才警覺自己的失口,支支吾吾的繼續說道:“錦兒,我……”
“不用掩飾了,絕頂聰明的我怎能不知母皇講這個故事的用意呢?”我淡笑着說道。這段往事是母皇埋於內心深處的傷痕,不能碰觸的禁地。她這樣毫無保留的告訴我,是想叫我繼續讓她活下去吧。
雖然我語言婉轉,但這孩子一定已經猜測出一切了吧。皇上試探地問道:“錦兒,你打算如何去做呢?”
“具體的做法我還沒有想到呢,但我可以保證一點絕不原無故傷及他人性命。”看着母皇微皺的眉頭,顯然我的回答沒有令她滿意。我只能繼續補充道:“佛家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些我很明白的噢。”
“你這個鬼機靈,幹嘛不一次把話說完呢?害母皇我有些擔心的。”皇上爲錦兒理解自己而高興不已。
“您要知道那位‘鬼面大人’有多不好對付呢。原本還想給自己留些餘地,萬不得已就只好採取極端手段,而現在卻要另覓他法了。哎,傷腦筋,傷腦筋啊。”
“少來,母皇我可對你瞭解的很,你這次絕對是有備而來的。”皇上拍着錦兒的背,笑逐顏開。
“知女莫若母嘛……”我的話語被突然搖晃起的船所打斷,如果沒站穩的話,絕對會重重的摔在船板上。
剛纔晴空萬里的天色驟然之間烏雲密佈,湖面被大風颳的捲起一個個的巨浪推擠着帆船使之搖擺不停,緊接着珍珠般大小的雨點嘩啦啦的砸向船艙。
我緊抓着窗沿看向外面,頓時被眼前壯觀的景象所震撼。湖面突然涌出一股暗黑色的龍捲風,頂端的雲層又黑又厚,像一個漏斗。這個約有100米高轉動着的又細又長的“風柱”用它巨大的吸吮作用把湖水吸離湖面,形成水柱,然後同雲相接。不久,又有一股小龍捲風前來助陣,與大龍捲風相映成趣,加上當時的雨量十分大,頗有一番“雙龍戲水”的奇特景緻。幾分鐘之後,兩股龍捲風匯成一處,變成一股更大的風柱,風速也隨之加快,它開始從東往西慢慢移動……
“錦兒!錦兒!錦兒……”皇上焦急地叫着微愣中的錦兒。
“嗯?”我清醒過來,有些尷尬地說道:“母皇,對不起呀,我剛剛被這壯觀的自然景象所吸引了。此時真想感嘆一下呀……”
“你還有空感嘆嗎?‘水龍’出現是不吉之兆啊。你就不想想辦法,讓我們躲過這一劫嗎?”皇上臉色凝重地問道。
我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安慰母皇的說辭。據我所知龍捲風產生於強烈不穩定的積雨雲中,是雷暴巨大能量中的一小部分在很小的區域內集中釋放的一種形式。而這次所形成的也只是小型龍捲風,離我們的帆船又很遠,絕對不會對我們造成危害的。即使我這樣說明,母皇也聽不懂吧。
“母皇,我從書上看到過噢。‘水龍’的生命史短暫,一般維持一刻鐘到一個時辰之間,所以你不要太擔心的。”看着母皇半信半疑的眼神,我繼續說道:“母皇,我們打個賭好了。我就賭即使任由我們的帆船隨波逐流,船上之人也不會有事的。怎麼了,不敢給我賭嗎?”
來時,我就聽到這裡的民間傳聞。冥湖上經常有“水龍“出現,而不幸遇到它的船隻大部分都會遭殃的。我當然希望我們安然無恙,但錦兒卻好勝的用我們的安危做起賭局來了,我怎能不氣?皇上被錦兒挑釁的眼神激怒,鏗鏘有力的回道:“好,我賭。贏的人可以命令賭輸之人爲她辦三件事。這個賭注你可滿意?”
我拍向母皇伸出的手掌,“啪”的一聲賭局成立。“母皇,我接下來的時間裡就好好想想讓你去做什麼好了。”我自信的笑道。
此時此刻在冥鬼島上雖下着漂泊大雨,但在聖殿裡絲竹管絃之聲卻不絕於耳……
坐於正席之上的鬼面饒有興味的欣賞着舞男們獻上的扇舞,不時的發出嬉笑之聲。“呵呵,這舞姿雖美,但今日本尊卻想看到赤舞劍助興呢。”鬼面看向一側的赤說道。
赤沒有答話,只是用手輕晃兩下杯中之酒,仰頭一飲而盡,接着把空了的酒杯遞向坐於右側的墨。“斟酒!”赤面無表情的用着命令的口吻說道。
“是。”墨順從的起身,端起酒壺爲赤的酒杯倒滿,並恭敬地說道:“赤大人,您請用。”
看着赤傲慢的表情與墨那狗腿般的行徑,閆承弦氣惱的挑眉道:“墨堂主,你這個妻主是怎麼當的,竟連一個小小的侍妾都管不住了?沒有聽到主人的吩咐嗎?”
“主人,赤大人這幾日身體不適,可否改日再讓他爲您獻舞……”墨的話沒有說完,就已被突然飛來的玉杯砸中膝蓋,吃痛的單膝跪了下來。“左護法大人,您這是……”
閆承弦把玩着手上的玉杯,不在意的說道:“墨堂主,你應該感到慶幸纔是,要不是我把手上的力道放輕的話,你的腿此時應該斷成兩截了吧。”這個笨蛋女人,現在是爲赤說情的時候嗎?惹惱主人的話,你也要配上性命的!
墨看向閆承弦,心中有着感激之情。左護法大人,我知您是爲我着想,但我更在意的是赤大人啊。當她擡起頭時,竟看到赤已起身,正用雙手收攏披散的銀髮。
“赤大人,請用這個吧。”墨慌忙地向前,掏出錦帕欲爲赤束髮。
“不要碰我!”赤冷聲道,直接用長袖掃開墨的手。隨之從懷中取出一支精美的黃金桃花形髮簪,小心翼翼的用它爲自己盤上一個髮髻。哎,這支小錦兒用過的髮簪還是我多方打聽後才從當鋪中買回來的,每日帶着從不離身,沒想到今日能插上它與我共舞呢。
“赤,你想用哪把劍呢?兵器架上的,你可以隨意的挑選。”鬼面並不在意赤的無禮,指了指左後方的木製兵器架說道。
呵呵,我的那把逆刃刀已被鬼面收去,不知藏於何處了。現在要用別的兵器還真是有些不順手呢。赤邊想着邊走向兵器架,隨手取下一把軟劍,把它拔出劍鞘,隨之一道銀光閃爍……
只見赤已輕身躍到聖殿正中,舞動起手中的軟劍劃出一道道閃光,或起或落,或挑或勾,而他手腳上的金剛鎖鏈也變成了裝飾,閃現的銀色光芒竟爲他的劍舞平添了異樣色彩,這抹旋轉中的火紅身影此時耀眼奪目。
就在劍舞結束之時,赤看到一位行色匆匆的守衛之人在閆承弦的耳邊嘀咕着什麼,而她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
“承弦,那些奴才得到了什麼消息啊,竟讓你變了臉色?”鬼面斜躺於軟榻之上輕聲問道。
閆承弦起身回道:“主人,請您屏退左右後,我再……”
“不必,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鬼面打斷閆承弦的話。
“是。守衛回稟道,從瞭望臺觀測到在東南方的湖面上有四條‘水龍’出現,自東向西移動。而那位太女殿下的帆船就很巧合的在這個區域內。”閆承弦不疾不徐的回道。
聽到這個消息,赤握緊劍把的右手竟顫抖起來。怎麼會是這樣?小錦兒,你這個可惡的丫頭,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呆着嗎?爲何要如此冒險?我既答應你回去,就一定會遵守諾言的啊。赤故作鎮定的神色已掩蓋不了內心的焦慮。
“赤,你現在就如此擔心的話,那以後看到那丫頭的屍首的話,就不知會怎麼樣了呢?”鬼面拖着下巴接着說道:“是會瘋了?是會傻了?還是會用劍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直接殉情算了?做主人的我,真是好期待你的表現呢。”
“小錦兒可是天之女,有上天保佑!”赤的心中只想爲錦兒祈福。
“噢,是嗎?我好怕怕,我怎麼敢於天鬥呢?”鬼面故作驚恐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接着止不住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本尊可是地獄中的閻羅王!怎能讓她出了這鬼門關?”
看着狂笑的鬼面,赤感到渾身一股寒意涌出。鬼面一路逃回冥鬼島原來是個假象,她只是想把小錦兒引到這裡來,以便事先做好層層陷阱,致她於死地。天呢,鬼面究竟與鳳儀國的皇上有何冤仇,竟要讓小錦兒承受這些?不,不行……即使賠上我的性命,也不能讓小錦兒遭受到任何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