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兒的信?君凌仔細接過,動作輕輕地,生怕弄壞了一點她最後留給自己的東西。。鳳瀟屏息,在打開信封的一瞬間,錯愕了眼。
她的字,什麼時候寫得如此娟秀清麗?
“哼哼,有沒有被我的字驚豔到啊?哈哈,君凌,你老是罵我字寫得醜,現在又如何,好看得讓你驚呆了吧!”君凌輕笑,心裡酸澀,她爲了他的話,能夠手心練字,練到這種程度,一定是花了不少功夫下了認真的決心。不知不覺浮現出林汐荷得意的笑,這個女人驕傲地時候,黑亮亮的大眼睛從下往上咕嚕一轉,然後咧開嘴,笑得小腦袋晃啊晃的,當時覺得她就是活脫脫一傻帽,卻不知早在心中埋下她明媚的影子,竟如此好看靈動。
“君凌,和你說正事。我現在給你寫信,你還在丞相府受苦,他們心狠手辣,一定折磨你很慘。這些個挨千刀的,就算你很討厭,嘴有毒,死了還是蠻可惜的。哈哈,開個玩笑,不要生氣。”君凌挑眉,繼續往下看,“我隱約知道此次進宮,凶多吉少。便想着留下一些話給你和鳳瀟。先說你吧,畢竟你是皇上,我還是要尊敬你的。”君凌憋氣,哪一次她真的把自己當皇帝看過!無非都是譏諷他,和他作對。“很多事情我不是故意要氣你的。只是你太霸道了,當着你的面我不敢說,寫出來我就不怕了。你是一個好皇帝,我一直都相信你,所以,這一次你一定贏,這一點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只是,我怕你衝動會誤了事。朝中的大臣並不全是真心實意和張顯同流合污。多半是逼迫,有些是爲了家人。他們是你的臣子,你比我清楚。哪些人是斷然不會忍辱偷生,不忠不義。但是一旦有人拿他們的家人性命威脅,那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錚錚鐵骨的好男兒,也會爲了保護自己最愛的人而受屈辱。國家沒有賢臣輔助,就像是沒有清水的魚,若你恩威並施,放過他們,並善待他們的家人。他們定會感恩戴德,爲你鞍前馬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比起以前來,更是拋開生死爲你效力,豈不是兩全其美?這些道理你肯定知道,你這麼聰明機智,我不過是怕你日理萬機忘記了纔多嘴的。”
原來她一早就想好了,她預料到自己可能會遭到不測,可是這個傻女人,這信裡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爲了他!
“君凌,我接受你要納我爲妃的旨意。因爲我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我不是傻子,你對我,絕非是簡單的朋友之情。你很好,可是身份懸殊,我來去自由慣了,並不願意一輩子和皇宮拴在一起。我的意思你明白的,那我就點到爲止。時間會讓一切重要的人,一切放不下的事變得不重要,若我真的遭逢不測。請不要自責,也莫要怪罪任何人。你是帝王。必須薄情。不要說什麼不要江山的傻話,百姓需要你。天下的責任重大,做個好皇帝吧,我會在你身後一直支持你。”
“此時此刻,小準子應該是瞅準了時機纔將這封信交給你的。鳳瀟應該也在旁邊看吧。接下來的話,是我對鳳瀟說的,你不許偷看。”
“鳳瀟,謝謝你一直以來的付出。我一直不敢接受你,一是怕拖累你,二是和君凌一樣,你是將軍,一生戎馬,戰功赫赫。若是我的出現,讓流言四起,我便會覺得對不住你。爲今,我只願你重新開始,一定會有配得上你的姑娘讓你幸福。還有,記得好好吃飯多休息。你的胃病沒法治,只能靠養着。哈哈,現在我提醒你,等你成親了,就該是你的妻子讓你努力加餐飯了。最後求你一件事,幫我把孩子接回來交給長生,我倒願意他長大後是一個平凡人。多謝。保重。”
落款是“林汐荷,絕筆”,鳳瀟埋首在紙間,信紙上星星點點的淚痕模糊了字跡。
“轉過身去。”君凌吩咐道,小準子也紅着眼面向大門,背對着殿內的兩人。他不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仍記得林汐荷將此信交與他時視死如歸的平靜神情。多麼好的娘娘啊,親和可愛,平易近人,有她在宮裡,皇上就是變了一個人,雖然常常臉上生着氣,可是眼裡心裡都是笑的,宮裡是寂寞的,娘娘一來,就有意思了。這麼好的人,爲何上蒼偏偏不肯留她在人世間多一會兒呢?
君凌只覺得眼睛酸脹得厲害,眼簾被一層水汽矇住,擡手一擦,那些溼潤的水汽落在手背上,一如她,也是個愛哭鬼,每一次哭都讓他毫無招架之力,比千軍萬馬還要厲害得多。早知如此,那是我便該珍惜你的眼淚,不讓它輕易落下。
我在山間一跛一跛地慢走,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後福我就不想了,一生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從山巔跌落,本是必死無疑。顏清落施展輕功迫降,也終究是於事無補。直到最後,她笑得美麗,將我反抱住託在上面,自己做了人肉墊子,才救了我的命。還記得她在墜落前問我的最後一句話:“姐姐還記得那個夜晚嗎?多美。”
那個月光下結成的誓言,兩個對彼此袒露心事的女孩,就是那一夜的溫暖,讓顏清落窮途末路時放下了恨。
我雖沒死,但也昏迷。恍惚中有人在脫我的衣服,從高處落下,摔得鼻青臉腫,不成人樣,再加上四處有傷,臉上還有一道常常的刀痕,這樣子比鬼還難看。
“你們在做什麼?”
我陰嗖嗖的聲音讓眼前背對着我搗鼓的人嚇得抱頭鼠竄,驚聲尖叫,“啊,姑娘啊,我們不是壞人,不是我們害你的,冤有頭債有主……”
“我是人,不是鬼,別怕。”這兩人應該是附近的村民吧,看樣子也不是奸惡之人,一副樸實樣。
兩人面面相覷,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你……沒死啊?”
我翻了個白眼,死了還能說話?
那兩名村人鬆了好大一口氣,解釋道:“姑娘,實不相瞞,我們今日來安葬女兒,到了這裡卻發現你和另一個姑娘在這裡,我和老伴想着,你們摔成這樣,定是沒有命了。試探了一下,那位姑娘果然已經斷氣,你也沒有氣息。我和老伴便打算將你們埋了,免得叫那野狗野狼吃了去。埋了那姑娘,正準備埋你,都怪我心生歹念,瞧着你的衣服雖然破了,但還過得去,便脫下來給我閨女穿上。我們家窮,我閨女死了連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沒有啊!姑娘,還請你念在着愛女的情分上,不要怪罪!老婆子對不住你!”
他們兩位老人齊刷刷磕頭,我也沒有怪他們,他們老了,我摔下山崖氣息弱,他們沒有探到我的呼吸很正常。“快別磕頭了,我不怪你們。”幸好這兩人只脫了我外面的衣服,剩下的衣服還能穿出去。我向來有藏錢的習慣,這回還真是派上了用場。
“勞煩二位指明出路,我得回家了。”
“姑娘能走嗎?要不要在我家歇兩天?”
我看看滿身的傷,這張臉也太醜了,豬頭臉出門去會嚇着人的。手上的鐲子碎了,可是頭上的釵是摔不碎的,索性還在,我將釵取下,遞給二位老人,“勞煩大叔大娘照顧林曦幾日,這支釵值不少錢,拿去當了貼補家用,剩下的,爲這兩座墳裝點一下,也算表明我的心意。”
老人換了錢,留足了伙食費,說什麼也要把剩下的給我。我在他們家休養了幾天,差不多能走動了就告辭了。臨走時,放了一些錢在枕頭下面,算是感謝他們的照顧。
這裡太偏遠了,走了大半天還是在山中。腳隱隱的痛,只好坐下來休息。林中靜靜的,好像有人說話!我驚喜,若是有人,和他結伴而行豈不是更好!說實話,我已經不記得路了。
循着聲音前去,眼前的景象讓我進退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