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聖童倒是懂事,難怪神廟上下的僧衆都對你讚譽有加啊。”羅燁細白的皮膚有些發青,他陰冷地盯着那風華蘊動的蓮謹之,胸腔中翻騰的嫉恨怎麼也掩飾不住。
蓮謹之長眉連娟,微睇綿藐地看着羅燁,沒有錯過他眼中如蛇蠍一般險惡的有歹毒光芒,心中有些無奈亦有些厭煩。
他一直知道,當他願意爲了永樂帝,爲了家族的利益來到神廟逐鹿聖子之位時,便意味着等於被捲入權利中心地帶,其實在末曾進入靳國後宮前,像這種飽含着深深嫉妒、羨慕、掠奪的眼神,他早就感應到麻木了。
原來單純給她當一個男寵的日子,卻是這麼簡單,雖然說不上是懷念,卻也沒有原來那麼大的牴觸了。
這或許是現在的生活充滿的各種陰謀陷井複雜難辨,也或許是他對她的感覺……跟原來的不
同了,所以也不覺得那種生活是一種純粹的焦熬,一心想脫離,想逃跑,灰心度日如年。
“羅聖童,明日便是聖子候選人的最終儀式選拔,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蓮謹之斂了斂口氣,假意聽不出他的冷嘲,平淡道。
可惜,他的息事寧人卻沒有得到羅燁的半點感激。
“可不是嗎?明兒個就是最終你與我的決賽關鍵了,聽聞明天來的貴客可不少,據說有好幾國皇帝會親臨仙都,包括……”他眼中惡意戲謔的光線一閃而過,雙脣似吐着腥氣般毒辣:“那將你當成女人一樣壓在身下的暴君永樂帝,哎~你說這世上的眼睛真是晴瞎了嗎?像你這種比低級妓子還不如的男寵,也能進入最終儀式,真是令人噁心。”
他吐露的消息令大部分仙都的人都震驚不已,而其它早有所聞的則慼慼地看了一眼蓮謹之,想瞧一瞧他的反應。
接道理說,一個男人被當衆說出這種令人羞恥不已的隱私,不該暴跳如雷,也該氣極敗壞地否決。
可是蓮謹之卻沒有太大的情緒,因爲此時的他心境早就不是幾年前剛入宮時那般浮躁了,這幾年在後宮謹言微行,被父輩兄弟族人們明裡討好,暗地裡各種鄙夷,朝堂與曾經的好友們嫌棄的環境已經令他學會了心如止水,任何挑釁與譏諷言語都平靜處之。
只是在羅燁說到靳長恭會來時,他心跳錯漏了一拍,他來到無雙城近半來了,一路回想他跟靳長恭的過往糾葛,想着她那陰森恐怖的表情,想着她溫柔微笑像落鳶花般的笑容,想着她曾對他施行殘忍的手段,又想着她那細膩手心的觸感……
有時候想得多了,連他自己都感覺情緒快要分化成兩半,一邊是怨恨失去種種的不得排觸的過去,一邊是猶豫無法拒絕的她一切的現在,哪一樣都讓他無法平靜,憣然醒悟後才發現,這半年離開靳國他幾乎用了一大半時間來考慮着她的事情,無論是好的,抑或是壞的……
而靳長恭在聽到暗帝即將來蒼國仙都時,臉色一下就變得鐵青,她五指關節捏緊,瞳孔明明滅滅,陰晴不定。
她沒有想到事隔幾個月,她就能夠再看到他了,她有種衝動立刻見到他,然後掐着他脖子好好問問他,花公公究竟被他弄到哪裡去了?
他爲什麼要殺了那些後宮男寵,滅了附屬國!
他究竟想怎麼樣,他不是想要靳國皇位嗎?既然得到了,爲什麼要做出這些任性妄爲的事情,偏去做那些損人不利已的愚蠢事情,難道他一點都不考慮這樣做的後果,她很想問問,靳國對於他來說是什麼,一個新鮮的玩具,還是一個能夠讓他肆意折騰玩弄別人的工具?
“你在胡說什麼呢?!”妙兒一聽到羅燁侮辱蓮謹之,就像一隻炸毛的小貓,跳起來張牙舞爪,氣勢洶洶道:“你的嘴巴真臭!蓮主子比你這種貨色厲害一百輩,他自己齷齪,別將別人當成跟你一樣齷齪,什麼男寵,什麼壓倒,那種道聽途說的事情你也相信,你纔是眼睛瞎了,耳朵聾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跟本世子說話!找死!”羅燁先是被蓮謹之那平靜的態度惹得眼紅,再聽這叫妙兒小廝的一番大膽的話,便徹底被激怒了。
他本就是故意來挑事兒的,他必須在今天將蓮謹之這個勁敵解決了!而那小廝的話正好拿來當成動手的引火線,羅燁的眼睛微眯,劃過一絲陰冷的嗜血。
“找死?誰找死啊!別忘了這裡是無雙城,神廟的地盤,連蒼國皇帝都不敢在這裡殺人,更何況只是齊國一個小小的世子!哼!”妙兒雖然有些魯莽,卻不傻,他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挑釁羅燁,自然有他依仗的地方。
羅燁聞言,僅冷冷一笑,朝身後的那些狗腿子勾勾手,道:“在無雙城殺人,我當然不會這麼做,不過教訓一下一些不聽話的狗,就沒有那麼多顧及了。”
聞言,妙兒有些驚訝地瞠大眼睛,他看羅燁的神情不似開玩笑,心中一緊,趕緊小生怕怕地縮到蓮謹之身後,拽着他的衣角,大眼可憐巴巴地瞅着他,小聲抱怨道:“主子,你看他,他……”
蓮謹之倒是愛護這名小廝,他擋在他身前,一雙眼睛流澈似水地看着羅燁,道:“羅聖童,我小廝乃一名不懂事的孩童,望你寬鴻大量,不與他一般見識,況且如今乃你與我爭取聖子關鍵的最後一夜,若我們之間發生一些影響身份的事情,再傳到神廟佛衆耳中,恐怕……”
他故意停下最後的意思,顯得此話意味深長,而妙兒則聽到主子既坦然地護着他,又替他說話,立即睜着一雙星星眼,感動地傻笑起來。
“你別拿這種小事威脅我,蓮謹之,你家小廝是小童嗎?我怎麼看着倒像是你養的一個男寵呢?難道你服侍靳帝久了,如今離了靳帝身癢難耐,就找了這麼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子玩玩?”羅燁此刻完全就像一隻瘋狗逮着誰就咬誰。
“你放屁!我們主子性潔如蓮,他一直對我很好,纔不是你這種歪腦筋人想的那種關係!”妙兒聽了羅燁的話先是臉彆扭地紅了紅,但在感覺到主子明顯不悅的情緒後,立即一驚醒躥出小腦袋,憤怒地朝着羅燁喊道。
“是不是不是由你說的,我看你們主子都沒有反駁,不是嗎?”羅燁泠嗤一聲,明顯故意想要誤導周圍的民衆,亦想將這番話傳進神廟的有心人耳中,毀了蓮謹之一直以來維持的名聲。
“我不是,我不是,你不準胡說八道,壞我主子名聲,你別以爲你什麼心思我不知道,我主子那是懶得跟你爭執,你當人人跟能跟你一樣,像一個潑婦罵街一樣,不顧臉面嗎?”
雖然蓮謹之一直用眼神示意妙兒安份些,可是妙兒只要一聽到任何對蓮謹之不利的言語,就跟斷了一根神經似的,立即爆炸起來,完全看不清情勢與厲害,只想替他主子爭回一口氣。
而靳長恭也被他們的爭吵聲吸引過去,聽到因爲她前身“寵幸”的關係,蓮謹之一直處於被指指點點,擡不起頭的情況,心中突生一種鬱結之氣。
那般傲氣清潔似蓮的人,難道就因爲曾經被折辱過,便不能夠恢復他應有的尊重了嗎?
“潑婦罵街?!好啊,你區區一小廝,本想看在你主子面兒,放過你,可是你卻不識好歹一次兩次口出狂言,我堂堂一國世子也是你這種人能夠隨意辱罵的嗎?”羅燁大手一甩,指着妙兒便厲聲喝道。
妙兒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想都沒有想就立即反譏以脣,道:“我怕你啊,不就是一個沒有實權,娘娘腔的世子嗎?有什麼了不起,如果你敢欺負我,我回去神廟後就去聖殿告發你的惡劣行徑去!”
“妙兒!”蓮謹之想不到妙兒竟如此不聽勸,一意孤行地與羅燁爭一時口舌之快,頓時烏黑漂亮的眉宇染上了嚴肅之色。
羅燁是什麼人?他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好啊,那你就等我教訓完你,再試一試能不能告發我好了!來人啊,給本世子將那小子拿下!”
羅燁退後一步,伸手一揮,就一羣侍衛衝了上去,他們早就準備好了,一臉獰笑着走上前。
“哎呀,要打起來了啊?”有人驚呼。
“咱們還是走吧,勉得等一下殃及池魚了。”
“那羅聖童手下都是些作惡多端的高手,看來今天蓮聖童得吃虧了。”
“快,快,快離開,他們都拿着武器呢,等一下打起來,被不小心砍一刀就虧大了!”
許多人一轟而散,另外有一些心不甘心就這麼錯過一場戲,便躲遠一些偷看着。
單凌芸雖然在蓮謹之出現那一刻,迷亂了一下神情,畢竟像蓮謹之這種絕色美男的確能讓人能夠一眼就獲得好感的能力。
但是聽到他跟靳國永樂帝的關係後,她的神情一瞬間便冷了下來,不再浮生綺念,如今看他陷入危險亦沒有意願去搭救一個麻煩,只吩咐繞過他們商隊重新趕路前行。
而靳長恭則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名叫妙兒的小廝,眼中不滿一閃而過。
不僅不會爲自己主子分憂,偏生還主動去惹那些麻煩,撞上那人故意設好的的槍口,簡直就是一個無知,愚蠢的累贅!
跟着衆人一道緩緩離開時,靳長恭最終還是回眸看了一眼身後,在那燈火璀璨處,那單薄卻傲立不屈的身影。
蓮謹之……
看着周圍的人都明哲保身地紛開離去,蓮謹之沉寂着表情,而他身後那些侍衛則迅速護在他身前。
“羅聖童,你執意如此?”蓮謹之那張冰肌玉骨的臉在月光下完美無瑕,當他神情專注時,竟會散發着一種令人窒息美麗,輕盈的衣物在風中飄舞,猶如一朵綻放花瓣的睡蓮,優雅,高貴。
衆人看着,都不自覺地嘆息,世上竟有如此氣質孤潔之人!
而偏偏就是這種完美,令羅燁即恨又羨慕,他想毀了他,毀了他此刻的高傲,不就是一個低賤的男寵,憑什麼跟他爭聖子之位!
“蓮謹之,你家小廝得罪了我,你難道以爲我齊國世子,是什麼人都能夠當衆低頭侮辱的嗎?你最好將他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公子,怎麼辦,我們會不會有事啊?”妙兒到底是年紀小,粉頰有些泛白地看着那些衝上來的人,聲音微顫。
她還真倒黴,剛好不容易從家族裡偷跑出來,沒想到沒走多遠就被一幫搶匪搶了一身行頭錢財不說,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好心暫時“收留”的主子,偏生前景卻是前有狼後有虎,如今看那羣人不死不休的折磨他們的模樣,她想都不用想等一下她肯定會被教訓很慘的了。
再瞧他們這邊人單勢薄,跟人家鬥,情勢堪憂啊~
妙兒哭喪着臉,小臉蛋兒哀怨地癟着,心中哭道:早知道就不女扮男裝了,現在闖禍了又不能靠着裝可憐躲過一劫,真真悲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