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長恭一直暗中留意着靳國那邊的動靜,雖然他們之間隔着一大段距離,殿內盤檀香懸吊,嫋嫋香菸,霏音佛樂,他們那邊的密謀她是半點沒有聽到,可是她卻清楚地“看”到他們脣語蠕動的話語。
狡猾……遺漏……風吹草動……
即使曾有過一瞬的動搖的概念,她卻沒真的肯定確定暗帝是爲了抓她才跑到這座戒律嚴明的無雙城來。
無雙城是屬於神廟這是軒轅大陸從所皆知的事情,即使土地所有權歸蒼國的皇帝都無權干涉,在無雙城是不允許殺生,這一條鐵律,無論是誰只要踏入便要牢牢謹記,若有殺生的情況,便會被神廟的人抓拿後,關押至戒律堂的寒窯洞中,日日聽聞僧衆唸佛頌經,吃着素齋白水渡過餘生。
神廟的人亦不會隨便殺生,不過他們卻會選擇另一種令人崩潰,特別是對那些殺性妄爲的任性種,特別殘酷,特別不仁道的方式,我不殺你,我念佛經唸到你自殺爲止!
還不要不相信,事實上無雙城建成至今,曾有不少在黑道兇極一時的“霸王龍”跑來挑釁神廟的鐵律,其中百八之八十都在被抓進神廟後,不堪“折磨”抹脖子換就十八年還是一條好漢,另外百分之二十,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所以無雙城不允許殺生這一條銘記在無雙城民衆心中的戒律,任何踏足進來的人都必須遵守,即使是那些不可一世的帝皇。
所以……這一次他們之間的勝負,究竟會是孰勝孰輸,就很難說了!
就算她此時拼武功比不上他,可是有了神廟的“庇護”,她就等於多了一條生存的條碼,況且送上門的獵物還不將它獵取逮捕,就太“不識好歹了”!
靳長恭摸摸了薄脣,眉眼彎彎,像一隻狡猾的狐狸似的笑得邪惡而陰險。
十位聖童到齊大殿後,在衆國高官俯眈眈的目光中,舉止得體而落落大方,末曾有窘迫而緊張的情況,看得出來這十位都是從小教育禮儀高分過關的上層人氏。
其實不用猜也知道,神廟挑選出來的聖童哪一個是簡單的人,雖然神廟的人稱其爲有“佛性”才能成爲聖子候選人,可是誰不知道這其中又有多少別的貓膩,別的不說,那個叫羅燁的齊國世子,靳長恭將他從頭看到腳趾頭,都不覺得這種人能夠聽懂佛意,更甚至擁有什麼牢子的佛性。
所以在她眼中,神廟的虛僞可見一斑……說不定這次聖子的最終決定的人選,早在這十人中選好了,現在的選舉不過就是一個過程?
靳長恭眸中幽光一閃而逝,抿脣思考。
殿前的高臺上華韶略微側眸,視線似清風一般飄渺無影地掃了一眼靳長恭,看她沉吟蹙眉的模樣,眨了一下眼睛,然後默默轉頭,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正色嚴謹地觀注着臺下方,十位聖童的事情。
可是剛纔那莫名奇妙的舉動,還是引來許多關注着他的人摸不着頭腦,他們四處查探,一一排察可疑事物,卻沒有瞧着什麼特別的,那大祭師剛纔是爲了什麼特意轉頭看了一眼?
費解啊!
而實際上,那神聖不可侵的大祭師只是覺得他徒弟的視線太久都沒有放在他身上,有些彆扭(?!)地查探一下原因,看她“安靜”地待在原地,便鬆了口氣。
十司禮祭是一名披着白色兜披風的男子,他周身上下包得嚴實,瞧不清面貌與年幻,其實其本上十司祭師都是這麼一副神秘兮兮的打扮,只不過一斗篷的顏色與款式略有不同罷了。
禮祭持着一根金杖“篤”地一聲立於殿中央,他身邊跟隨着八名紫色寬袍的僧侶,他們對着十位斂神凝聽的聖童,唸誦着《大佛頂首楞嚴神咒》,此咒據聞有息災,淨化的功效。
整個殿內靜謐無聲,那一聲聲誦經淼淼之聲,飄蕩在殿宇上空,衆人屏息闔眸聆聽,感覺一種寧靜致遠,令人舒心的氣氛散發。
念畢一一禮祭上前,端起一盆清亮的泉水,手持柳枝條,朝他們十分身上撒上聖水,隨後在其額間點了一顆硃砂。
之後,禮祭又唸了一句佛語,十聖童亦一同跟着禮祭復唸了一遍,神廟的聖宗佛誡。
這些禮節繁瑣、羅裡巴唆的過場,看得靳長恭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乾脆也闔眸養神算了。
其實,聖子的選拔賽,其目的並非是要他們之間能比出什麼高低,而是在於其本身能夠擁有什麼,這是靳長恭興致勃勃逼問着華韶聖子決賽的內容時,華韶平淡着一張麪攤臉,跟她說過的一句話。
所以,她一番思考後,便有所了悟,神廟需要能夠繼承神廟旨意的聖子,並不需要各方面皆很優秀的人物,卻必須是要最適合的人。
不知道,蓮謹之可否能夠懂得?
基本上整個選拔別人都是背景,暫時只需要禮祭出面處理一切,首先他吩咐跟隨其後的弟子行動起來,不一會兒他們便給他們十人搬來十張桌臺,上面擱着文房四寶——紙墨筆研。
“三界唯心,你們是怎麼領會的,將它寫下來。”禮祭聲音是那種貫有的平行線,基本上沒有起伏,卻很嚴肅,就像一個極其認真的古研學家。
這就是第一層篩選嗎?靳長恭愣了一下。
第一關竟然就像一個問題,一張考卷一樣的進行嗎?
呵呵,十個人,十種哈姆雷特思想,等他們將自己理解的東西寫滿紙面,而要評審的卻只有一個人,他的思想,他的理論,他的理解將成敗這十人的結果,所以這是一種巧妙的“陷阱”哦~就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能夠體會得到呢?
殿內先是很安靜了一下,然後第一個動手的竟然是長生,他新月般的眼眸習慣性地彎了彎,掐得出水的嫩肌泛着紅暈,玉頰粉脣,透着純天然的純真與可愛。
他揮筆如神助,迅速地書寫着,繼他之後擡筆的則是一個比長生看起來還要稚小的孩子,他軟軟微卷的茶色頭髮,蓬鬆泡呼呼的程度令人忍不住使勁揉一揉,感受那柔軟的觸感,一雙圓潤潤眼角略微細挑的大眼睛,細嫩如花瓣一樣的小臉蛋兒有些嬰兒肥,卻怎麼看怎麼令人想好好地疼愛一番。
明明就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樣,偏偏要裝成大人一樣正經地舉筆,只是桌面對他來說,微略有些高度,所以當他墊起腳尖,無意識地鼓着腮幫子,一臉嚴肅像學者的模樣,簡直……
不得不說,靳長恭有些被萌到了,她發現她有些難以抵禦那種看起來軟軟的,綿綿的,看起來舒服,抱起來更舒服的“寵物”,特別是他看起來還是那種傲嬌,易伸爪子撓人的高難度品種。
這小傢伙是誰啊?十國派來的人她通過那些國旗幟的圖騰標誌倒是認出來了,不過這十名聖童卻沒有標示國家與名字,她目前也只是認識蓮謹之、羅燁與長生這三個人罷了。
所以說哪個聖童對應哪個國家,她至今都沒有搞清,不過稍微觀察推測一番,也不是完全一頭霧水的。
隨着一個個聖童舉筆寫的時候,而蓮謹之竟是最後一個提筆的,幾乎在長生擱筆完妥時,他才落筆。
他在想什麼?靳長恭的視線牢牢地鎖在他的臉上,不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
“無量壽佛,夏長生可以交卷了。”長生糯糯,像糯米丸子一樣的粘性十足的聲音響起,靳長恭轉眸,微微斂起劍眉,透過遮着眼前的細碎流海,靳長恭有些怪異地瞅了他幾眼:這小子怎麼跟之前的他,好像不太一樣了,而且他竟然會姓夏,難道他是夏國選來的聖子?
夏是夏國國姓,據說夏合歡在登基幾的幾年,基本上是將夏國除了他跟他胞妹之外,所有姓夏的皇親都一一整死了,那麼眼下這個姓夏的少年,真的跟夏合歡沒有關係嗎?
繼夏長生舉手交上宣紙後,接二連三的聖童將心目中最“準確”的答案交了上去,隨着他們交卷時自報的名字,靳長恭知道了那名茶色小孩子的名字,原來他叫瑪寶,聽起來不太像中原的名字,再看他那一頭異色的茶發,靳長恭猜測他估計是擁有外族血統的人。
最後,連蓮謹之的答卷都交上後,禮祭將所有的答卷重疊在一起,然後……交給了華韶?
哎,原來批卷的人,不是禮祭,而她的華韶師傅啊。
靳長恭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繼爾歪着腦袋無聲地笑了笑,她很好奇,在他心目中三種唯心境界是如何理解的。
挲挲的翻着紙張的聲音,衆人靜靜地看着華韶,他一張一張地閱遍十位聖童的考卷,然後他似隨意一般,突然出聲問道:“在你們眼中,我手中拿着的這些考卷是什麼?”
他揚了揚手中輕薄的紙張,移開視線,那平波無瀾的烏黑瞳仁一一掃過十位。
十位聖童聞言皆一怔,而殿內的僧衆與帝國的人都看向他,不理解他此番問話的用意,難道是因爲答卷都不滿意,於是提出的加題賽問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