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去鬥獸場見幕後BOSS的靳長恭,以需要去方便一下爲由,於漆黑幽涼的暗道停駐了半晌,這時探聽消息歸來的蝠如暗魅鬼影般展開寬大的黑翼,無聲無息地降落於她跟前。
“吱~陛下,魔窟的那個妖主來鬥獸場了。”蝠凹凸的兩顆尖牙呲出,一雙夜間閃爍着墨綠光澤的眼睛細細眯起,給人了種陰森不祥的感覺。
靳長恭伸出手指細細地摩挲着薄薄的脣角,若有所思道:“她身上亦還有一樣關鍵之物,既然來了,便稍微改變一下計策吧。”
於暗夜中,她輕抿上揚的嘴角透露着一種詭譎、狡黠而迷人風情。
回到鬥獸場人聲鼎沸,各種聲音充斥響徹於耳畔,與外道那寂靜陰涼的氣氛不同,拉了拉黑色斗篷的帽檐,那寬大的黑衣袍將她身軀包裹得密不透風,她似深淵森林那最筆直而堅挺的喬木,步履似踏鐵無堅不催。
前方帶路的一名男人,他細碎的發下一雙精明生睿的眼睛斜了她一眼,觀察半響便收回放肆的視線,總覺得整個紛亂吵雜的環境,到了她身邊便像進入了一個異度空間,她身上散發的壓力足以影響了整個評局。
這穿黑衣斗篷的人其實他足足觀察他約有十日,這十日他日日前來鬥獸場下注,談不上是因爲他的運氣太好還是眼睛太毒,這十日他沒有一場輸了的。
他們鬥獸場一日二十局下注,他每日基本上最秒賭十注,(要不是晚上按排了“事情”,她鐵定二十局全下注了!)她便是用一兩銀子,贏了便加註下一局,贏了再翻倍加註再下一局,而令人稱妙的就是,他贏了錢卻並不結算,用贏的錢一直下注。如此周而復始,倍數翻了又翻利滾利,到如今已是一筆天文數字。
今日他來結算,身爲鬥獸場臨代管事的他既驚訝亦是在意料之中,但這麼一大筆錢他根本不敢擅自作主,唯有上報主子裁定。
像這種有本事贏得鉅額賭注的人,一般由他們判定爲有實力與無實力兩種區別對待,有實力的則彙報給上面,能拉攏便拉攏,不能拉攏則先給錢,再暗中埋伏趁機幹掉。
而無實力的其結果只有一種——死!
但眼前這個人,他第一次發現他眼拙得瞧不清底細與來路,甚至連面貌體態他都末看清過,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人十分神秘而詭異。
“公子,主子便在裡面,請您入內吧。”繞着橢圓型建築一路蜿蜒朝下,來到一扇菱花小軒門前。
房門是開着,似在等着引君入甕,亦或是等待良久……
“公子?”靳長恭聽到他的稱呼,似玩味地咀嚼於舌尖,便輕笑一聲,沒有猶豫地踏步入內。
而引路的臨代管事則被他那雌雄莫辨,清朗而婉約聲音所惑,不由得怪異地心中一突。
公子這個稱呼難道有何不妥?
剛進小軒便撲鼻而來一股濃郁的異香,僅一瞬間她便屏息,但仍舊晚了一步,她能感覺得身體的真氣受滯,要提提不上來,即使再警覺亦被壓制了一部分內力。
她倒是忘了,這赫連眥暽亦算是毒宗一份子,使毒亦算是爐火純青,這一手算是見面先給她一個下馬威嗎?
不過她倒不是來踢館的,這種程度的試探根本不需要接下。
“客已來,主人卻遲遲不露面,算不算是一種怠慢呢?”
靳長恭步履似度過一般,前一步不短不長,聲音猶如破冰綻放的嬌花春風拂帶清寒的第一縷清香渺渺嫋嫋,讓整個空氣都充滿了一種明媚而花香的感覺。
她攏了攏寬袖袍,一雙骨結分明,白皙而柔韌的手掌攤起,一枚血魄玉珠悠然地圓鼓鼓地躺在上面,她眼眸輕擡,垂於帽檐下無人查知的嘴脣似笑非笑地勾起。
那臨代管事此刻守在門邊,一聽那黑色斗篷男子截然不同的語凋,頓時瞠大眼睛,驀地轉過頭去,想看清楚一點,此刻究竟是誰在說話?他怎麼好像聽見有女的在說話?
“你手上——你是誰!”隔着一層青幕紗,有一道卓卓越越的人影在看到她掌中之物,倏地起立,宛如九天之外的劍魄刺射而來,帶着龐大浩瀚的威力,直刺入人的皮膚,血肉,骨骼,至最深處探尋。
主子這是怎麼了?聽語氣不太對勁,臨代管事皺眉,暗自驚訝。
“我是誰?”靳長恭的聲音哀哀幽幽,緩緩揭下帽檐,長睫似受驚的羽蝶輕顫,再緩緩擡起,頓時一張令人久久失神的璀璨奪明珠光華,令天地失色的容顏呈現於人前。
只見她頭盤飛仙髻,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香嬌玉嫩秀靨略有些蒼白,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皆宛如淡梅初綻,未見奢華卻見恬靜。眉清目秀,清麗勝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飾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間脣畔的氣韻,雅緻溫婉,觀之親切,表情溫暖中卻透着幾分淡淡的漠然。
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胸前是一抹紅緞裹胸,外披白色羽紗衣,透過那半透明的白色的紗衣隱約可見她如玉的肌膚和纖弱的雙臂,如削蔥般的十指微微攥緊,似緊張亦似悲痛。
看到這張臉時,青幕紗後的男子呼吸一滯,但一瞬間便又恢復了常態,他的聲音無情無悲,帶着一種不確定的疑問道:“那一顆血魄玉珠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清冽音色卻莫名地帶上一種“你敢說謊,就讓你立即血濺當場”的寒冷。
靳長恭聞言,柔柔咬住朱脣,深顰輕愁眉,一雙盈盈哀悽的雙眸微紅,掩嘴抑不住地輕咳咳着,那嬌靨透着一種病態的蒼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我爲尋你,不萬千裡跋涉,不畏這人人畏懼的魔窟,你,你卻,卻負心忘了我……”
赫連眥暽聞言明顯一怔。
她哆嗦着拿出一塊白帕掩於脣邊,似久咳難受喘口氣,方暗啞着嗓音道:“方冶廷,你是何等絕情啊!”
似激動過頭,她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弱柳病如西子般的身子遙遙一晃,似隨時要暈倒一樣。
而在“方冶廷”三個字被喊出,青幕紗後的人渾身暴烈出一種寒冰刺骨的氣勢,似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被人生生帶血地挖出來。但在看見那女子欲倒時,只道寒風一拂,青幕紗被層層捲起似青雲,一雙堅硬的雙臂已環住女子纖弱欲折的腰間。
“你——你難道是……”他欲言又止。
靳長恭悠悠睜眼,一雙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看着他,似悲傷又似感嘆道:“十年不見,阿廷真的忘了我嗎?”
原來他就是赫連眥暽啊,靳長恭細細打量一番,眼前的男子清眉丹鳳眸,長得清俊,頸部有一道繁雜的似銘咒文蔓延至他整邊左臉頰,只見右面冠絕如玉,右面猙獰似鬼,一身氣質亦矛盾重重,分明長着一張正氣的臉,偏氣質卻偏冷陰邪。
“十年?你是——”他瞳孔一窒,似回憶起什麼,目光在她那一張有幾分熟悉但更多是陌生的臉上巡視,猜測道:“西子?穆西子?”
靳長恭版“穆西子”聞言驚喜地微微睜眸,指尖微鬆,那一張雪白的帕子便飄落於赫連眥暽腳邊,那雪中刺目惹眼的猩紅令他微微凝眸。
“沒錯,阿廷,你真的記起來那在月彎湖畔等了你足足十年的穆西子了嗎?”她伸出纖纖素手,撫住胸口,似激動地透不過氣來了。
“你等了我十年?”赫連眥暽的確受到震憾了,若她真等了他十年,那今年她亦有二十一二了吧,這種年數仍舊末嫁的女子當屬罕見,她——當真是爲了他?
“難道不是十年嗎?你我從小便定親,當初你李家得罪了當朝權貴被抄家滅族,父親說你早已死了,但是我卻不相信,我一直在家鄉等你,卻不想一等便是十年,你既然活着爲何不回來找我呢?”靳長恭紅着一雙委屈的眼睛,攢着他的衣袖控訴道。
赫連眥暽則微眯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穆西子”,於記憶中的臉有些變化,但十年的時光確能夠改變一個人,但他記得她的確從小身子便不好,這一點倒是末曾變過,只是她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始終給他一種很虛幻的感覺。
原以爲過往如夢他早已忘卻,自從他拜入毒宗,捨棄了姓氏過往,用了接近十年時間終得報仇後,便從此不想牽扯到過去的人與物,卻不想他父母從小給他定下的親事,這個他記憶中亦有幾分好感的末婚妻竟不遠千里找來了!
“你怎麼找到我的?”赫連眥暽懷疑地問道,他已改頭換姓,她一介閨閣女子如何能夠找得到他的?
靳長恭聞言,垂下受傷的睫毛,推開了他,可那嬌香暖玉的身子一離開,赫連眥暽竟有一種惆然失落的感覺。
“我託了很多關係……幾乎散盡了錢財,這麼多年來我憑前初的印象描摹了許多副你的畫象,也許是命運垂憐,卻不想前段日子遇到一個魔窟而來的逃犯,我碰巧救了他,亦便得到了你的消息,當時我本就是抱着一絲希望,若是你便罷,不是你我便也好死了這條心,但爹孃卻堅決反對,於是我便趁夜溜出了家門,如今我亦無家可歸了,若你不認我,那我便安靜地離開,其實能夠看着你還活着,我便也知足了,這顆血魄玉珠還給你,想必當初我們定親交換的信物你也丟了,這樣便也好……”
看她失魂落魄地要走,赫連眥暽臉色微變一把將其抓住,卻不想她走之意決,一拉一扯便撕破了她手臂間的紗布,手腕間那一顆紅痣落入他眸中,神色一震。
真的是她!他記得。
“我並末不認你。”他聲音晦暗不明道,看着眼前這出落得簡直令天下男人都迷戀的清麗容顏,有些煩惱道:“我只是,一時之間太震驚,所以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你纔好。”
“阿廷!”靳長恭聞言眸光一亮,整張黯淡的面容頃刻間似俏麗的迎春花般,楚楚惹人憐般絢麗。
赫連眥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看着那一雙充滿孺幕而信賴的亮晶晶的眼睛,不知道爲何他的手癢癢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感受到那柔軟而奇異的觸感,心中抵禦的情緒似緩和了許多。
那廂的臨代管事看着眼前一幕,簡直兩顆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一個被他錯認的神秘公子,竟一轉眼便變成一個病嬌體弱的林妹妹,他頓時有一種被雷劈中的感覺。
之前那個在他心目中神秘難纏頂天立地的漢紙去哪裡了啊啊啊啊!
眼前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絕逼是他在某一瞬間眼被屎糊住了眼睛丟了人,然後不知道從哪裡跑來頂替的一個西貝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