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赫連姬是怎麼想的,總之其它人卻是十分期待地盯着那隻子蠱蟲子,盯着它繼續爬啊爬啊爬啊……
——直到它不動了!
看它停在毛絨毯上,悠悠迷茫地滾了一圈,頭下兩根長鬚可憐彎下,蠕動的動作停止縮成一圈,靳長恭疑惑地看向玥玠。
而玥玠似微訝地挑了一眼眉毛,卻並未立即解釋,他朝前幾步蹲下身子,任好只粉綠的子蠱慢慢爬上他的手掌,低柔的語氣略帶遺憾:“母蠱—並不在這個房間裡。”
靳長恭拂袖負手,幾步走至他身邊,怔怔地看着他手中的子蠱,不解問道:“母蠱會不會就存在於赫連姬的身體內,子蠱既然是由母蠱全面控制,難道母蠱並不需要寄主嗎?”
玥玠將子蠱放下長型竹罐子中,搖頭道:“母蠱要不斷產子蠱,不能寄主,若寄主,就不生再產子蠱,而且——她身上沒有母蠱。”
靳長恭很快舉一反三地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原來他一早便探知到母蠱並不在赫連姬的身上,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是因爲母蠱需要繼續生產分子蠱,繼續加大範圍控制整個魔窟內部。
敢情子蠱還能批量生產啊?靳長恭惡質眯了眯眼,甚感有趣。
不過母蠱既沒有被赫連姬隨身攜帶,又未在她最私秘的臥房中,那母蠱在哪裡呢?
——或者,妖主樓閣內有密室或暗道?
“赫連姬,母蠱在哪裡?”靳長恭走至軟攤在地上的赫連姬,伸出一根食指擡起她的下鄂。
赫連姬仰視着靳長恭,極度不屑地冷嗤一聲:“你們不是很能耐嗎?那你們就自已憑本事找啊?”
“無色,妖主樓閣內有沒有什麼暗道密室存在?”靳長恭並不在意赫連姬的態度,她睨向一旁的雪無色。
“沒有,至少在我知道是沒有。”雪無色沉吟片刻,便略帶猶豫道。
而赫連姬在聽到靳長恭喚“無色”兩字,瞪着雪無色差點將牙都狠狠地咬碎了。
“無、色!原來你連名字都是騙我的!”
雪無色很是平靜地看着赫連姬道:“妖主,我主只想要母蠱,並非想到你的性命,你何苦將事情弄至最糟的地步呢?”
“你們這對姦夫淫!想要母蠱?我呸,除非本妖尊死,否則你們休想如願!”她喉中似有滿腔仇恨的怒火,那被心愛之人欺騙與利用,與此刻的羞辱令她嬌豔的面容,似粹毒猙獰的魔鬼般憤世嫉俗。
擔心她聲量過大引起外面人的懷疑,靳長恭及時地點住了她的啞穴,但即使她這一句話只喊了一半,從她的表情猜測也八九不離十了。
“外面的把守越來越嚴了,看來剛纔那一幕並末完全令他們放下心來。”靳長恭感受到門外不斷傳來的異樣聲響,有些糾結地摸了摸下巴,但眼中卻閃爍着嘲弄的光芒。
“接下來怎麼辦?”雪無色面露不豫道。
“玥玠,你有辦法是嗎?”靳長恭放下手,倒是信心滿滿地睨向玥玠。
而玥玠淺淺一笑,亦不負衆望,他上前道:“聽話蠱,會讓她吐出真言。”
聽話蠱?靳長恭眨了眨眼睛,然後眸露興趣的意味。
而雪無色一聽他又拿出蠱來,便臉色隱隱有些變了。
而赫連姬則瞪大眼睛,身子不住地想仰後,但卻怎麼也躲不開玥玠一步一步地逼近。
也不察玥玠如何動作,赫連姬在某一個瞬間竟呆滯不動,眼神空洞,嘴巴微張,似被抽掉靈魂的空殼。
但很快,她又緩緩地回過神來,然後感應了一下,奇怪自已怎麼好像沒有事?
“失敗了?”靳長恭蹙眉問道。
玥玠暖暖一笑道:“不。成功了。恭,你可以問。”
靳長恭挑眉,端着半信半疑地態度,看向赫連姬,先試探了一句:“赫連姬,母蠱在哪裡?”
解開了她的啞穴,看着她滿目譏諷嘲弄的眼神,本以爲她不會說,卻不想她雙脣似自主地張闔吐話:“母蠱在——在無豔那裡。”
赫連姬一說完,她整張臉便如遭雷劈,展現一種極度恐慌無措難以置信的表情。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告訴了她,明明她想說的並不是這一句,難道這就是聽話蠱的威力嗎?
無論她怎麼反抗,都要乖乖地回話?!她怔愣在當場。
“真的成功了?”靳長恭眼睛徒然一亮。
而雪無色則訝異瞥向赫連姬,她竟將母蠱給了他?什麼時候,他怎麼不知道?
“無色,母蠱是不是在你那裡?”靳長恭問道。
而雪無色則有些急切地看向靳長恭,似怕她誤會,以爲他故意不說出來,便連忙解釋道:“我印象中並沒有像蟲子一樣的東西存在啊,不過赫連姬的確送了不少東西給我,但我對那些並沒有興趣,所以很少關注。”
“母蠱你是怎麼送給他的?”看雪無色的模樣不似作假,靳長恭再次問赫連姬。
赫連姬咬緊牙關,不願意妥協,但依舊沒有用,仍她意志力多堅強,亦撼動不了那張苦逼的嘴,乖乖地回道:“一個四、四方木盒子,紅漆木,雕着杏花黃雀圖案,裡面有一個瓶,瓶子,母蠱就裝在裡面。”
“有沒有這麼一件物品?”靳長恭又轉向雪無色。
雪無色微微蹙眉,想了想才恍然記起,他道:“好像是有這麼一件東西,它就在我房中,我現在就去取。”
“嗯,你速去速回吧,然後將蠱交給玥玠來鑑定真僞。”靳長恭得到母蠱後,考慮了一下,再道:“這邊的事情暫時交給你們處理,赫連眥暽那邊我還有事情需要先處理一下。”
“蝠!”靳長恭對着空氣一塊令下,應聲便閃出一道寬袖似翼的黑影立於角落。
“吱吱~陛下!”
“保護好你家卡噠他們。”然後她視線劃過雪無色與玥玠:“我會盡快與你們匯合,你們自已要注意安全。”
交待完一切,靳長恭再次“命令”赫連姬出去撤離門口的守衛,由她親自帶着雪無色一道去取母蠱。
而她則跟隨在他們其後一道乘機離開了。
靳長恭再次喬裝打扮一番潛回鬥獸場內,此時她已換了一套黑袍男裝,稍微修飾了一下模樣,長身玉立儼然一副翩翩俏公子,她從一個鬥獸場內,套取出了需要情報。
得知不論是鬥獸場抑或是角鬥場內的奴隸都是被關在鬥獸場的地下室內。
她挑了一個角鬥場內職位靠上的管事使展傀儡術控制後,便讓他將她帶到地下囚室中去。
地下囚室內守衛並不多,因爲鬥角場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囚牢,據聞從末有奴隸有本事從鬥角場中逃出去過。
跟着那名管事一路遊走在陰暗的幽道中,每個囚室都眨着綠黝黝的瞳仁,與沉重的呼吸聲,他們全光炯炯地盯着經過的她,就像在看一具正在腐爛的屍體,充滿了惡意與骯髒情緒。
由於她的出手,柒柒被安排在了一個單獨牢房中,靳長恭命管事在牢門前等她,而她則開鎖走了進去。
靳長恭一推開門,迎面便撲上來一陣濃濃的血腥鐵繡味道與藥味,甚至還夾雜着一些其它異味。
靳長恭神色如常,緩步走上前,看着幽幽暗光下,躺着一張冰冷石牀上的柒柒,她臉上的血痂被粗劣地處理了,頭上包着層層紗布,疲軟的眼瞼垂落掩蓋着眼睛,嘴角處裂開一道口子。
地下室陰涼而潮溼,她衣衫單薄一層裹身,雙手抱在胸前,似嬰兒入睡的姿態蜷縮成一團。
靳長恭面無表情地伸出手,輕輕拭去她睫毛染沾的血跡,再撥開披散於她的臉頰的頭髮,透出那一張蒼白削弱的臉頰。
那本該姣好的五官因爲失去與營養不足,而顯得枯萎而臘黃、蒼白無血色,那末痊癒的傷勢落在那巴掌大的小臉上,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此刻,警覺性要強的柒柒驀地睜開一雙驚懼的眼睛,反射性出手想制住眼前陌生出現的氣息,然而所有動作尚末實施一步,便被靳長恭伸指一點,她整個半邊身子都酥麻一片,軟攤於牀。
“你頭部受了傷,這麼大動作小心會暈。”輕柔而帶着一種慵懶的聲線低低響起。
柒柒一雙黑瞳凝寒,攥緊手心,厲喝道:“你是誰?”
“啊勒,我不久前才救過你一次,你怎麼能一轉眼便忘了我呢?風姐姐~”靳長恭偏偏頭,薄脣揚起調笑道。
柒柒瞳孔一窒,愣了半晌才詫道:“是你!”
自從她來到這個鬼地方後,會叫她風姐姐的人,她只記得一個。
她細細地眯眼,透過微弱牆壁煥散而來的光線,全神貫注地打量眼前的少年,濃眉星眸,五官被黑暗模糊了棱角,但僅餘側面角度便給人一種驚鴻一瞥玉生煙的美感,雖然她此時從氣質甚至是外貌都起了很大變化,但是柒柒卻意外記住了她眼底那一抹戲謔而專注的神彩。
“是我。現在,我能很十分鄭重的問你一個問題嗎?”此地不宜久留,靳長恭長決定長話短說,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確認柒柒的身份而來。
柒柒眨了眨乾澀的眼睛,似不習慣被人瞰俯的角角,她艱難地撐着身子爬起來靠在牆頭,睫毛垂下看着地面,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種沉着:“在此之前,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靳長恭抿脣低低一笑,清澈的嗓音有一種獨特的韻味,她並末提出異議。
“你爲什麼要叫我風姐姐,你……你又是如何認定我是姓風的?”
問這一句話的時候,柒柒神色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種緊張與急迫,即使她用力了全力刻意保持着表現的冷靜,但那屬於救命稻草般的出現曙光的希望,還是令她全身激動地顫抖起來。
她不甘她此生如此頹廢而悲哀地生存着,亦不願意拖着這具卑微奴隸的低賤的身份死去。
“你究竟姓不姓風我並不確定,這需要你來給我答案。”靳長恭頓了一下,然後俯身靠近她,低語道:“那圃田村的棲鸞,你可認識他?”
一聽到“棲鸞”,柒柒面色反射性一緊,瞠大眼睛似不可思議,連語氣都不穩道:“他、他真的去了?!”
“沒錯,他的確是去了,並且是去找一個很重要的人,你——認識那個人嗎?”她的語氣低沉地滑過柒柒敏感的耳心,充滿了一種迷人的期待而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