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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酒吧出來,張薜朗和林小可都有了幾分醉,大概是因爲興奮之故。

月光如水,靜靜地窺照着大地,益顯得人間晃盪。

同樣的星月,窺照着不同的人。

時間,又過去了。

張薜朗開車把林小可送回家。張薜朗的車子不是他自己的,是他借用父母的,他的交通工具,是一輛破舊的摩托車,他父母說,和女孩子談戀愛,必須出入有四個輪胎的車子,要不怎麼能把人家追到手啊?

父母的車子,不用白不用,愛虛榮也好,裝大頭蝦也好,有總比沒有的好。

全家大小老少,擠了在一幢四層樓的小洋房裡一起住,樓下停車場放着三輛四個輪胎的車子,父母一輛,大哥一輛,二哥那輛是剛買不久的。

張薜朗忍不住向父母嚷嚷:“什麼時候給我也買一輛?”

結果大哥二哥笑:“把柳葉眉的寶貝女兒追到手了,想要什麼車子便有什麼車子。”

張薜朗很不以爲然,林小可也見不得,是個嫌貧愛富的人;他也見不得,是個爲了錢喪失人性的人。

午夜的南寧街頭,空曠而平靜,有一種很溫馨很從容的靜謐和安寧,車窗外的燈光是檸檬色和桔色,它們交相輝映在一起,一如生活的表層,美好溫暖,波瀾不驚。

雖然是喝了酒,但張薜朗還是把車子開得很穩,到了紅綠燈都會自動減速,有條有序,像了他本人一樣——四平八穩。

“開心嗎?”他問林小可。

林小可說:“開心。”

張薜朗說:“我怕你會悶。”

林小可微笑:“怎麼會?你的朋友很有趣,你也很有趣。”

張薜朗說:“真的嗎?你不嫌他們太吵?”

林小可說:“吵纔好玩,有時候我挺喜歡熱鬧的氣氛,讓人感覺到輕鬆,愉快。”

張薜朗頓時有找到知音的感覺:“我也喜歡熱鬧,人生臭又長,如果整天板着臉孔過日子,生活有什麼意義?所以得快樂且快樂。”

林小可說:“甲之熊掌乙砒霜啦。”

張薜朗說:“也對,要不世界怎麼會多姿多彩?但快樂,誰不喜歡?”

林小可笑。

快樂是什麼? 有人說:笑容滿面那是快樂的象徵;有人說,家和萬事興是快樂;有人說:有了親人朋友就快樂;也有人說:有了錢就快樂。

德國哲學家康德說:“快樂是我們的需求得到了滿足。”

林小可想,她的快樂是什麼呢?她要怎樣的需求才得到滿足呢?

突然,一個很遙遠的聲音傳來,虛無縹緲,在林小可的周圍迴響,盤旋,彷彿是來自天際,但聽仔細了,卻發覺來自她的心底:“張子良,只要和張子良在一起了,你纔會感動快樂。”

林小可嚇了一跳,不禁脫口而出:“張子良?”

張薜朗莫名其妙,轉頭來看她,奇怪:“你說什麼?誰是張子良?”

林小可嘴角僵硬地牽動了一下,躲開張薜朗的目光,低頭語無倫次地說:“沒,沒說什麼,我亂說,自言自語。”

張薜朗又看了她一眼。

空氣如水,靜靜地流竄着。

張薜朗嫌悶,開了音樂,歌聲頓時充斥着小小的車廂: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是我鼻子犯的罪

不該嗅到她的美

檫掉一切陪你睡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是你賜給的自卑

你要的愛太完美

我永遠都學不會

……

張薜朗無話找話說:“人家說,這首《香水有毒》是怨婦歌,也是賤女人的歌。”

林小可想了想,有點傷感,又有點感慨:“歌詞裡唱:也是這個被我深愛的男人,把我變成世上最笨的女人,他說的每句話我都會當真……愛一個人,總是這樣的了,要不怎麼會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等於零?愛着的人,不能說像搬家那樣,什麼時候想從心裡搬出來就搬出來。”

張薜朗問:“感觸?”

林小可也沒否認:“是。”

張薜朗點點頭,誰沒有過去?沒有過去的是剛剛出世的嬰兒。

張薜朗一手抓方向盤,另一隻手忽然間的伸了過來,緊緊地握住了林小可的手,一股熱力從他的掌心迅速地傳遞了過來,林小可小小的冰涼的柔軟的手被猝不及防地點燃,然後一寸寸的溢到了全身,無比地燥熱。

這燥熱,是來自心底,一個林小可摸不着看不到的地方。

那一刻,林小可有點遲疑,要麼掙脫,要麼讓張薜朗握着。林小可選擇了讓張薜朗握着,那麼義無反顧,像抓住了一根稻草。

林小可只是寂寞。

在如此萬籟俱寂的深夜裡,一種突如其來的空落感覺如漲潮的海水般將她包圍,瞬間便吞噬了她的靈魂。

林小可想,既然命運把她和張薜朗牽在一起,她只能好好地珍惜。

生活,總是這樣的吧?機會不斷地降臨,又不斷地在錯過,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並不像小時候的夢想那樣簡單:長大後要娶唐僧做老公,想寵幸就寵幸,不想玩了就把他吃掉。其實,很多的人和事,由不得自己選擇。生活如此,愛情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