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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考過後的一個星期,蘇雪彬蒼白着臉來找許文傑,哭着告訴他,她可能懷孕了,經期已有了兩個月沒來,而且老是想吐,吃什麼吐什麼。

許文傑同樣的蒼白着臉,同樣的感到無可名狀的驚恐。

他想起他父親,當年的他父親,也和他現在的一樣的心景吧?因爲一時的衝動,情不自禁,犯了“天下男人所犯的錯誤”,當年父親也是和他一樣的吧?同樣的手足無措,同樣的一籌莫展的慌張。在一瞬那,許文傑讀懂了他父親,也在一瞬那,仇恨了父親十幾年的心,轟然地崩塌。

這樣的事情,見不得光,屬於“偷雞摸狗,男盜女娼”黑暗角落裡的勾當,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外傳,萬一走漏風聲,給散播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便是千古罪人,成爲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脊樑骨被無數雙手指戳,什麼前途,名譽,通通毀於一旦。

怎麼辦?

怎麼辦?

經過一番猶如熱鍋上螞蟻的來回走動後,頭腦一片空白的許文傑忽然想了起來,他的姐姐許文萍衛校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如今在一間私人診所裡當小護士。

許文傑帶了蘇雪彬去找他姐姐。

於是,蘇雪彬便在許文萍所在的私人診所裡做了人流。

人流做得不好,吸刮過度,X宮內膜的基底層受損傷了,胚胎組織又沒有完全清除乾淨,蘇雪彬術後,感覺到下腹常常痙攣性地疼痛,有時還伴着噁心,眼前發黑的現象,經血斷斷續續,十幾二十多天了,還沒有停止。於是蘇雪彬硬撐着,一個人去了那私人診所。

診所的那個女醫生聽說完症狀後臉便變了色,埋怨着說,你爲什麼不早點來?

蘇雪彬委曲,又驚又恐,她哪裡知道,這症狀屬於異常?她還以爲,所有的人流,總是這樣。

看到蘇雪彬慘白着臉,身子虛浮,頭輕腳重,因爲疼痛,冷汗自了額頭上冒了出來,醫生也着急了,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欺負蘇雪彬年輕不懂事,連忙經驗老到的推卸責任:“你這麼這個時候纔過來說?做手術後不久發現這個問題應該及早過來呀,怎麼拖了這麼久?都快一個月了,如果出了問題,我們可不負責。”

是許文萍把蘇雪彬送到了醫院的,畢竟,始作俑者是她親弟弟,萬一有什麼事情,她弟弟也有責任。

醫院裡的醫生檢查後說,由X宮內出血未清除,促使相當數量的前列腺素由機體釋放到血循環中所引起,必需要重新吸宮。

蘇雪彬再一次做了刮X術。

術後,醫生說,由於時間拖得太久,沒有及時來醫院治療,造成了不可挽救的損失。蘇雪彬,以後能懷孕的機率很低,只有百分之零點幾,也就是說,蘇雪彬會喪失做母親的機會,將來,不可能再生兒育女了。

醫生很惋惜:“如果早一點來醫院,便沒事了。”

許文萍後來告訴許文傑,蘇雪彬一聽到醫生這話,便哭了,痛苦地,絕望地,痛心疾首地,不可遏止,像了野獸一樣的號啕大哭了起來。那哭聲,令在場者看到了,也忍不住的跟着酸楚。

一個女人的最苦,就是不能生育孩子,不能做母親。

不能做母親的女子,她今後能擁有幸福嗎?

許文傑再次見到蘇雪彬,是在學校裡,領取大學錄取通知書。許文傑心想事成的考上了本地的一所藝術學校,學音樂,朝他的理想與目標,邁出了所謂的成功第一步。蘇雪彬也考取了湖南長沙的一所高樓。

蘇雪彬清瘦了許多,一臉的憔悴,雙眼空洞而又無神,本來她就不肥,纖纖弱弱,經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身心陪受折磨,身子更加單薄,像了個紙片人,彷彿風一吹,便要跟着飛去了一樣。

“蘇雪彬。” 許文傑叫她。

蘇雪彬回過頭,也看了許文傑,兩人就如此脆弱地對望着,看着看着,蘇雪彬的又落了下來,砸在水泥地板上,轉瞬便沒了蹤影。

許文傑不顧人來人往,不顧旁人側目,把“男女授受不親”這教導拋到了爪哇島,就跑了過去,拉了蘇雪彬的手,低着聲音,目光溫柔而又堅定地說:“蘇雪彬,我愛你,我們要永永遠遠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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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四年,許文傑和蘇雪彬在南寧和長沙兩地來來往往,N次鵲橋相會着,爲着中國鐵路的發展,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那個時候,許文傑爲了掙更多的火車票錢,爲了和蘇雪彬有更多機會親密接觸,便拿了小提琴,利用課後之餘,在南寧市裡的高級西餐廳或高級咖啡店或夜總會裡演奏,賣藝不賣身。

那四年,是許文傑和蘇雪彬最幸福最恩愛的四年。

兩人像了一般的情侶那樣,逛逛街,在公園裡散散步,去冰淇淋店吃吃冰聊聊天,去電影院裡看場好看的電影,在茶室吃自助餐,在一起玩電動遊戲,偶爾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裡接接吻。日子過得簡直而快樂。

畢業後,蘇雪彬回到了南寧,在一間中學裡做英文老師,教學生ABCDE。

許文傑還在西餐廳和夜總會裡拉小提琴,由原來的業餘變爲專職,一天跑幾個場。一個人,空有理想和才華還不行,還需要運氣,沒能冒出頭來,只能爲着一日三餐柴米油鹽而糟蹋着音樂

許文傑是愛着蘇雪彬的,許文傑想,如果他沒愛着蘇雪彬,他爲什麼會注意到凌雪燕?

凌雪燕是一個風塵女子,長得很漂亮,妖精一樣的女子,一七0公分身高,婀娜多姿的體態,雙目流轉生輝,喜歡穿了高跟鞋,吊帶露臍衫,短得不能再短的超短熱裙,雪白扁平的肚子和兩條修長的大腿明晃晃地露了出來。

她坐了在她自己開着的“燕燕髮廊”門口,對着來來往往走過的人們,不管男女老少,窮與富,高與矮,胖與瘦,俊與醜,統一的拋着媚眼,臉上掛着曖昧不清的笑容,一邊熱情洋溢地,嬌聲嗲氣地叫:“哥哥,理頭髮不?”或者:“阿叔,你的頭髮長了,要不要進來理一下?”

也有那些小阿飛經過,淫笑着:“大頭的頭髮不用理,小頭的頭髮理不?”

凌雪燕也不生氣,嘻嘻笑:“小頭的頭髮留你回家慢慢理啦。”

許文傑注意凌雪燕,並不是因爲凌雪燕的聲音嗲得讓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也不是因爲凌雪燕擁有“被河裡的魚兒驚鴻一瞥,忘了游泳沉入水底被淹死,成了動物界一樁千古冤案,令許多魚兒想起來唏噓不已的”沉魚落雁的容貌,更不是她那穿得少得也不能再少衣服的美豔胴體。

吸引許文傑目光的,是因凌雪燕爲的左眼角,有一枚小小的褐色的與蘇雪彬一模一樣的淚痣。

那天,許文傑路過,凌雪燕剛好坐了在門口朝了他喊:“帥哥,要不要剪頭髮?”

許文傑朝了她看。

不看則可,這一看,一顆心便不由得恍惚了起來。陽光下,在人羣洶涌的大街頭,那個女子的眼睛下,那枚小小的褐色的淚痣,明亮地突出在他的世界裡。

凌雪燕看到許文傑呆呆地看着她,不禁得意了。

是美女的,都知道自己的美貌。空有美貌而不利用的蠢蛋,就像眼大無神一樣,根本是暴殄天物,不可原諒。

凌雪燕嬌笑着:“進來啊帥哥,給你剪一個靚頭。”

許文傑像着了魔一樣,身不由己進去了。

那個時候的許文傑,還沒有留長髮,只剪了個小平頭,沒什麼來由,僅僅是方便,乾淨利落;於自己,省事又省心。

凌雪燕問:“洗不洗頭?帥哥?很舒服的。”

許文傑說:“好。”

其實凌雪燕洗得也不是很舒服,比起那些高檔髮廊的洗頭妹差多了,人家高檔髮廊還有敲背、按摩等系列的全套服務,凌雪燕只是撓撓頭,彷彿撓癢癢一樣,還裝模作樣的這邊按按,那邊摸摸,算是按摩了。

許文傑的頭髮也不長,拿了飛剪略略修理一下,便大功告成。

結賬的時候,凌雪燕欺負他是生客,估計是一次性來往,於是像了母大蟲孫二孃賣人肉包子那樣的黑店,獅子大開口:“八十元。”——平常,不過是十元。

許文傑話也不說,掏了一張百元大鈔給她。

凌雪燕喜笑顏開。

這樣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還真的百年不遇。

不過別說,眼前這個帥哥,還真的長得很帥,有一種孤清的氣質,說不出哪裡氣質絕然,但看了一眼,便令人慾罷不能;他的一雙手,很漂亮,骨骼修長清雅,微微泛着淡白;他更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清秀而冷寂 。

凌雪燕看着許文傑遠去的背景,發着呆。

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是穿中規中矩的長裙子,圓頭皮鞋的純潔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