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的顫意是如此的明顯，在碰觸着她臉上的肌膚後，又猛地收回手，可隨即卻又再度地撫上她的臉。是愛之若深，還是恨之若切？
猛地，她的身子一晃，被一股力道從馬背上帶到了地上。高小圓一聲驚呼，脊背已經貼在粗糲的地面上，那一顆顆的小石子、細沙隔着衣服，硌痛着她的肌膚。
他的手依然撫摸着她的臉，動作很輕，很柔，指腹細細地摩擦着她臉上每一寸的肌膚，最後流連在了她半張的脣上。
“玥……玥玥？”高小圓喊道，眼睛被蒙着，身體被繩子捆綁着，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來回撫着她脣瓣的手指上。帶着一絲絲的溫度，卻有更多的眷戀。
“嗯……”輕喃的低語，幾乎震昏了她所有的神智，她只聽到那聲音呢喃地響着，“圓圓果然還是能猜到我。”
他說着，卻並不解開她矇眼的黑布，而是低頭看着她脖子上那被鋼刀割裂的傷口，“圓圓的脖子，好像還真的很容易受傷呢。”
她只能發出無聲的苦笑，因此而扯動了脖子上的傷口，頓時臉蛋幾乎皺成了一團。
他俯趴在她的身上，兩隻手肘撐着地面，臉慢慢地靠近她脖子上的傷口，一點點地舔舐着流出的鮮血。腥甜卻又帶着絲絲苦澀的血，順着舌尖，一點點被捲入了他的口中。
那麼地甜美，那麼地熟悉，是他夢中想過千百回的。原來真的當現實中遇見了，卻只會更加地無法遏制這種瘋狂地想念！
不斷地吸舔着她的血，舌尖刷過她翻起的皮肉，感受到她身體本能地顫意，他的眸子暗了暗，張開口，狠狠地咬在了她的傷口之上。頓時剛剛纔稍稍止住的鮮血，又從傷口中涌出。
“疼！別咬！”高小圓忍不住地喊道。不是說小鳳凰進階了嗎？爲什麼這咬人的壞習慣還是沒有改過來！
“可是就算你喊再多聲的疼，我也想要咬下去，就這樣把你的脖子咬斷，你說可好，圓圓？”他染着鮮紅血液的脣，緩緩地湊到了她的耳邊，聲音如同夜風的呢喃，竟透着一絲渴望。
想讓她難受，想讓她疼痛，想着或許只有如此，纔可以讓自己好受一點。
高小圓怔然着，曾經那麼可愛的玥玥，對她眷戀至極，無比依賴的玥玥，他會拼命地湊到她身邊，就像是雛鳥找到了母鳥一般，用着軟軟的聲音對她撒嬌。
現在，依然是他在她身邊說話，說的卻是截然不同的話。
玥玥！玥玥！他是不是真的恨她若此呢！貝齒咬着脣瓣，高小圓沉默着，不知道是那一口摻了黃珊花花汁的湯還是因爲真的失血過多，身體竟有種沉沉的感覺，一種無盡的疲累感在身體中蔓延着。
“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不說你害怕！”他的聲音驟然大了起來，他的脣上還沾着她的血，可爲什麼沒有愉悅的感覺，反倒覺得胸口更疼了，“爲什麼不說你後悔當初那麼對我，爲什麼不求我原諒你？！”
聲聲質問，如同利劍一般，刺得她的心好痛，甚至比誅心丹發作時候的痛來得更加的厲害。高小圓死死地咬着牙，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緩過一口氣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恨我那麼深……”恨這個字眼，她說得艱澀無比。
“是，我恨你！”他憤憤地道，“明明說過會愛我的，卻轉身說要留在玄帝的身邊；明明答應過絕對不會丟下我的，卻一次次地把我丟下，讓我只能不停地找你！”
他的陣陣控訴，她卻連一個反駁的詞都找不到。
“圓圓你可知道，這些日子裡，我每日每夜都在不停地告訴自己，要恨你！恨你徹骨，恨你痛心，這樣我纔不會忘記你那日的絕情，纔不會……”忘記這份恨，讓自己麻痹在點點甜蜜的回憶裡。
他的手壓在她的肩骨上，掐着她的肩膀，手指幾乎要擠進皮膚、骨骼之中……彷彿他的恨有多深，他給予她的痛就有多重。
高小圓努力地搖了搖頭。不是的，她的絕情只是因爲她——“我……我希望玥玥可以好好地活着。”
“活着？”他嗤笑一聲，笑聲中有着沉沉的沙啞，“可那樣卻比殺了我更讓我痛苦！”
她不知所措，只能掙扎了一下身子，先道，“玥玥，你鬆開繩子好不好！”
他置若罔聞，低下頭，隔着黑布，脣貼上了她的眉眼，細細地吻着，“圓圓，你是不是從來都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是活着便好，更不是活着卻終其一生得不到所愛。“一個從來未曾得到過快樂的人，他永遠不會知道快樂是什麼，所以他的一生也永遠不會知道缺憾是什麼。可是如果有一天，他得到了快樂，知道了那種極致的美妙，卻被人狠狠剝奪，那麼對這個人來說，卻是比死更殘忍的事情！”
她的眼眸感受着他脣上不斷加重的吻，像是在發泄什麼似的，吻得她眼皮發痛。高小圓默默地承受着身上這份疼痛。或許她是懂的，懂得他到底要的是什麼。可是對她來說，她最希望的卻是他活着。
所以……她也是自私的吧，她所做的，不過她自己所希望的罷了，卻還不斷地以大義來安慰着自己。
“說你後悔了好不好！說你愛我好不好！說你最最喜歡的就是我！”他的聲音不斷地涌入她的耳朵，穿透着她的耳膜，直直地插入她的心臟。“只要你說了，我會原諒你，會對你像從前一樣，把你視作唯一，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都願意的……”
他的急切，他的懇求，他的彷徨，全都融入在了這沙啞的聲音中。一瞬間，她彷彿又看到了那時的他，用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死死地摁在地上，一遍遍的承諾，只爲了讓她答應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