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中最高檔的一家賓館叫做“正地豪生”,整個賓館的裝修是在海外也頗負盛名的張玉生先生親自策劃,古書上所言道的金碧輝煌恐怕用來形容這正地豪生絲毫不過分。
能夠住得起這裡的人,在整個省城都不太多。此時這裡的總統套房中,一個鬢髮斑白的老人正在品着茗茶,不遠處的牀邊坐着一個很清秀的小姑娘,正自認真地撫着古箏。聲音清脆而古老,如山澗之中緩流的溪水。
“你見過那個鄉村大夫了?”
老人面前站着一個狐狸精一般柔媚的女子,星眸輕動時,彷彿就連古樹也要發芽開花。可是老人卻絲毫不爲這女子的媚態所動,端坐宛如枯鬆。老人的聲音低沉而喑啞,伴着那琴聲,恍如世外的一幅仙畫。
“嗯,見過了。”
“聽說他留你在房間中住了一夜,怎麼,又被你迷住了一個麼……”老人搖搖頭,也不知是在嘆息着什麼。
蘇蘇咯咯一笑,兩靨嫣然,貝齒輕咬着下脣:“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若他對人家不搭不理,人家怎麼能探得出他的虛實?”
老人改搖頭爲點頭。這個叫常洛的小子自從數天前出現在省城後,就引起了老人的注意,據他的線人回覆,當時他們是派出過人手要置這小子於死地的,在他甫一下車時,他們的人就已經動了手。可是不知這常洛究竟用了什麼手段,竟而懸之又懸地避過了兩三重的攻擊。
這件事讓老人知道,常洛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夫,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他很難很難。線人查探出常洛與王力在那晚的行程之後,老人便隨手安排了蘇蘇前去,試探一下常洛的本事究竟到了哪個層次,如果可以的話,順便將他的屍體帶回去那便最好。這次試探的結果雖未達到預期,但也還算不錯的。
“這個人……怎麼樣?”老人閉起眼睛,埋進口中的茶香從每一條牙縫之中滲透出來,確是一種享受。
“這個人……人家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了……”
“什麼詞?”
“……深不可測……”
老人睜開了雙眼,那本應渾濁蒼老的眼睛中閃過一股精芒來,冷厲而狠毒。
“據我所知,在你的媚術蠱術面前,很少有能被稱爲‘深不可測’的東西吧。你說說,是怎樣一個深不可測法?”
蘇蘇垂下了頭,聲音依然嬌媚,只是不似方纔那麼清脆婉轉了:“他不僅僅在手底下有着過硬的功夫,他的蠱術……更是讓人咋舌,我的蠱毒在他面前無所遁形,很難近得他的身。”
“同房一夜,也沒有機會?”
“沒有,他身上似乎施過一種極其特殊的蠱,即便是受我的媚術所惑,他身上的蠱卻是依然有自行防備的功用……只是好在,我施蠱的事情並未被他察覺,仍是有一絲從他的手背滲進去,時日久了的話,這人倒也可當做一顆棋子……”蘇蘇的頭垂得更低。她心裡當然也在盤算着絕不能讓眼前的老人知曉的事情。
對於她的話,老人應該是絕對信任的,這老人曾經經歷過何等大風大浪,早已不認爲有人敢欺瞞自己,在他的威壓下,也從未有任何人敢說謊欺瞞。蘇蘇算得是第一個。
“對了,最近恆源娛樂那邊的貨是不是該交了……有些事情,你就看形勢去做便好,我一隻腳邁入棺材的人也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爲,那邊許多事還是需要你幫襯着。做事的時候也不必畏首畏尾,有人若敢找你的麻煩,你便亮出我給你的那本破證便是,那本證平時沒什麼大用,但是關鍵時候還是能頂一頂的。”老人很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思忖着省城內複雜的局面,想要理清這千絲萬縷的錯綜情況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需要更細的算計,更毒的計。
蘇蘇應了一聲,老人擺擺手,示意已經叮囑完畢,剩下的交由蘇蘇全權處理便可。蘇蘇辦事的能力已是得到過證明,老人並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蘇蘇又給老人斟了杯茶,盈盈退出去,關上門後,臉上露出神秘的笑意來,這顯然是心中有了什麼算計的笑。
“常洛是吧……”
常洛正在蘇菊的住處配製中害神,忽然間打了個噴嚏,愣了半晌,而後喃喃唸叨着“是誰在惦記我”這幾個字,又繼續埋頭苦幹。
房間門上粘貼着“閒人免進”的字樣,專門是爲了防蘇菊的,這整間屋子裡也就僅有她一個閒人而已。中害神的配製自是不能讓蘇菊瞧見的,密密麻麻的毒蟲爬滿了整個器皿,這特異的景緻就算是常洛在多年前首次見到時也被噁心得差點癱倒在地上。
需要放入的毒蟲、草藥什麼的東西總共不下百種,常洛單單挑蟲子就挑了將近一個下午。工作做到這裡還沒有完成,每種蟲子的分量是不同的,這上百種蟲子,一旦某類蟲子過多,那麼最終相互蠶食後,得到的蠱蟲就可能會南轅北轍,大違初衷。
“砰”地一聲,蘇菊猛然推門進來,常洛一個哆嗦,差點把蟲皿給倒扣在地上。連忙拿起器皿蓋子給蓋上,扭過頭。
“你這……什麼情況……”常洛上上下下把蘇菊從頭到腳看一遍,身上連個帶袖子的衣服都沒有,僅僅裹着一層浴巾,那裸露的香肩和藕臂,以及膩白的小腿,都一樣不漏地映入常洛眼簾。常洛
只恨自己的眼睛不是照相機,拍不下這讓人血液上涌的景緻。美人出浴並非是隨隨便便就能看得見的。
蘇菊急得眼中快要流出淚水來:“你……咱們回醫院去看看吧,爺爺他的病情又惡化了。”
惡化?
常洛把手中的蟲皿放下,皿中發出簌簌的聲響,那上百種毒蟲已經開始相互吞噬了。只待得再過一晚,這些毒蟲之中便只能剩下不出十隻,這不到十隻蟲子將會相安無事幾個小時,再繼續進行新一輪的吞噬,最終只留下最爲兇狠的一隻來,這便是蠱蟲了。
這個時候去醫院,實在不怎麼合適,這蟲皿隨身攜帶怕把蟲給灑出來,放在蘇菊家裡又怕蠱蟲形成的過程之中出現什麼不該有的變故,到時候很難去修正,最終得到的蠱蟲便未必是那中害神了。
“可是這藥……”常洛把蟲皿打開一個角,從縫隙之間往裡瞄了瞄,百蟲相互吞噬的進程還不錯,不像是會出什麼亂子的樣子。
“好吧,那先去醫院好了,我也正要看看,在我軒轅針下,還能發生什麼大事?”
到達醫院時已是夕陽西下,白天的燥熱在此刻不見了蹤影,幾絲涼意從人的袖口鑽進去,從領口逃出來。大抵在這個時間煩躁了一天的各種路人甲們也都該清心凝神了吧。
“我說什麼來着,不能信那小子,不能信!現在你們看看,老爺子成什麼樣子了!還有人樣麼!”蘇中呈怒氣勃發,他是衝着醫院的醫生們說的,可是指桑罵槐,最終這發泄的對象落在誰身上,誰心裡都明白得很。
蘇雲峰實是沒料到,常洛走後居然會出現這種變故。老爺子的面色越來越白,本來還算是有那麼一丁點血色的臉竟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變得宛如殭屍一般,若非是還有那麼一點微弱的鼻息,蘇雲峰甚至以爲老爺子就此駕鶴西去了。
“這事兒恐怕那小夥子也沒料到吧,咱爸得的畢竟不是普通的病症,那小夥子能幫咱爸安神止痛,已算是了不得了。中呈,不必追究太深了。”
“不追究?可笑!咱爸要是就這麼死了怎麼辦,誰的責任,你的嗎!小妹,你給評評理!”
“哥,別吵了,從小你們就天天吵天天吵,我這耳根子都快被你們磨出繭來了!咱爸可還在旁邊躺着呢,要吵你們給我滾出醫院吵去!”
蘇雲峰訕訕地一咧嘴,笑是笑不出來的,老爺子現在這個樣子,他連做出表情都已經做不到:“金鳳,是哥錯了,這就不吵了,我剛已經給菊兒去了電話,現在他們該是快要到了。咱爸的病情究竟怎樣,暫且先讓那小夥子看一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