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手上蘊含的勁道看似凌厲威猛,若是真個打在那病人的頭上,恐怕至少也要打出個腦震盪來。吳玉舒不明真相,一手捂住了嘴,拽着常洛的胳膊。中年人的手落下去時,卻是輕飄飄的,常洛一眼注意到,這手掌中暗含着一些隱藏的東西,是一些粉末狀物,深色的,在夜燈下很不明顯,若不是常洛眼尖,還根本發現不了。
這藥該是魘術的解藥了吧……常洛捏着下巴。
“不過……這藥即便是解藥,在小爺我看過了他的病以後,你這些小伎倆還能管用麼……”
中年人拍過了那病人的天靈蓋,一手從他臉上拂過,道了聲:“醒來!”胸有成竹地抱起雙臂來,等待着那病人的甦醒。夜間並不冷,可是此刻卻有一種夜涼如水的氣氛在彌散,裡一層外一層圍着的人羣都在瞪大着眼睛瞅着病人的變化,中年人迎接着衆人欽佩的目光,洋洋自得。病人卻是並沒能醒。
怎麼回事……
人羣中開始竊竊私語,有幾個嗤笑起來:“一個江湖騙子,來這裡丟人現眼,耽誤了病人的治療,看他怎麼負責!”
“就是說,病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和這騙子耽誤急救有很大幹系!”
中年人自得的面色變得蒼白如紙。這些年玩過的把戲,從來也沒有失手過,怎麼在這陰溝裡翻了船的?不過也沒道理,自己給人下的夢魘,沒理由自己都解不了吧,抑或是這附近有什麼小人在阻礙,要讓他出醜?
中年人雙手向後一背,轉過身來,一副仙風道骨的大師模樣。但從皮相來看,倒也能唬住人。
“哪個狡詐惡徒,膽敢在這裡耽誤你祖師爺救人,我還告訴你,所謂邪不能勝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法海水漫金山寺,孫悟空大鬧天宮!若是被你祖師爺我算出來你是哪個,便教你嚐嚐齊天大聖那哭喪棒的滋味!”
常洛一聽,這中年人莫不是個修煉成精的人妖?大喝一聲:“妖孽哪裡走,你法海爺爺本尊就在此地,膽敢冒充爺爺,且看我金鼎盂鉢的厲害!待我收了你這廝,再看你是哪路不長眼的妖魔鬼怪!”
那中年人這話講得沒頭沒腦,常洛反應倒是頗快,把那中年人震得頓時愣住了。常洛身後的吳玉舒“噗嗤”笑出聲來,旋而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兩頰頓時抹上了幾分茄紅。常洛裝作極度關心小美女的樣子,在暗地裡準確地尋到了小美女的玉手,握上去,清清涼涼的,舒服極了。
“常……常……哥……”小美女羞得差點把臉埋進胸脯裡,卻並沒有想要掙脫的念頭。常洛的手暖暖的。
“是你在害我?”中年人雙目一凜,大是有誅鬼驅邪的勢頭,手握成了劍指狀,彷彿在掐着什麼特殊的法訣。這個年輕小子,剛纔他也是注意到了的,站在病人旁邊,彷彿要給人治病的樣子。只是剛剛並未發覺,這小子一眼看去讓人有些看不透。
他身上沒有什麼駭人的氣息,這表明他應該並不是一個什麼隱藏在路人甲之中的大高手。但是他每一個動作都很穩,穩得就彷彿是千年屹立不動的山石。在中年人遇到過的人中,還從未有過這麼穩的一個人。
“恐怕是你在害人吧……這病人的病,你看都看就明白來龍去脈,怎麼想都有些可疑的……”常洛咧嘴一笑。
一縷細細的粉末隨風飄散,月色已躲進了密密的雲層之中,夜間的街角的光線顯得越發昏暗了。粉末隨風而散,但即便是散了,
飄飛的方向仍舊是朝着常洛和小丫頭去的。
這粉末與剛剛拿中年人用來解夢魘的不同,帶着些淡淡的血腥氣息,顯然頗是兇險。常洛是不怕這區區的粉末的,他體內的毒素能吞噬天下萬毒,這些粉末對他來說僅是些養料罷了。可是小丫頭卻沒他這個本事。放開小丫頭的手,向那粉末飄來的方向比了比,然後向下一壓,那些粉末卻是以之前三倍的速度向中年人飛了回去。
“什……”中年人沒來得及叫出聲,鼻孔已是吸進了不少。他倒是個當機立斷的,也不繼續找常洛的麻煩,匆匆忙忙往褲袋裡摸了摸,拈出些與方纔不同的粉末來,一把灑在臉上。臉色變了數變,才終於歇了一口氣,衝着常洛怒目而視。
“你自己的東西,又不是我要害你,你瞪我做什麼……”常洛攤了攤手,“會些小把戲就出來賣弄,小心有一天會吃不了兜着走,混得多了,總會有要還的那一天的吧。”
中年人猶自不服,想要掐個手訣,再弄出些什麼名堂來,但常洛已不打算再給中年人機會。指了指中年人的脖子間,中年人疑惑地摸了摸,差點沒被嚇尿了褲子。
那是蛇!
那蛇沿着他的皮膚爬上去,他居然沒有任何感覺,這本身就有些怪異。從觸摸時候的感覺來推測,這是一條極細極小的蛇。一般來說,蛇這種東西,越細越小的,顏色越深的,毒性也就越大。冰冷的毒牙擦着中年人的皮膚在惡狠狠地威脅着,中年人連喘氣都斷了,渾身顫抖着。
“你……你厲害……我認栽了,這次你放了我,下次有機會我報答你不殺之恩。”中年人顫聲說道。
常洛本就沒有要對這中年人下殺手的心思,照方纔的場面看來,這中年人應該只是想要借下魘的法子騙取些錢財罷了,也並非是想害人要命。不過,還是要整治他一番的。
悠然開口說:“你得按時找我來拿解藥,否則後果……”
中年人慘白着一張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從字面上來理解就好。”
“我到哪裡去找你?”
“301醫院,每半個月就需要解藥調和一次,可別忘了,到了時間你去醫院門口,我自然在那裡等你。你走吧。”
中年人還想說些什麼,常洛眼睛一瞪,他便整個人頹喪下去,悲涼地望望他剛剛沒救醒的夢魘病人,低下頭,在觀衆們鄙夷的目光下灰溜溜消失在夜幕裡。
“這個病啊,還是得我來治……”常洛牽着小丫頭走上前去,那病人的身體抽搐了許久,連肌肉都變了形。這也算是天降橫禍了吧,正走路呢無端端被下了陰損的小術,這比喝涼水被噎死好不到哪裡去。常洛一開始還在懷疑那中年人與蘇長洪老爺子的病症會不會有什麼關係,畢竟現在這年代裡,懂得那些古舊的異術之人少而又少。但試探了兩次,便否定了。中年人身上的確有些不入九流的小法小術,但研習並不深。像蘇長洪身上的黑氣和降頭,這中年人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
在病人身上的幾處大穴推拿了一番,抽出一根鍼灸來,往他人中處一紮。那人猛然驚醒,渾身大汗,怪叫了一聲跳起來。一個沒站穩又一頭栽倒在地。茫茫然爬起來,劇烈地喘息不已。
周圍衆人眼見那人被救了起來,都圍上來七嘴八舌打聽那病人昏倒的前因後果。那病人語焉不詳,再加上根本還沒弄清楚情況,只是說自己做了個噩夢,陷入
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漩渦之中無休無止,末了一隻大手如神兵天降,生生拽住了他的肩膀,摧枯拉朽一般將那些恐怖漩渦都打破了,將他拽了出去。這拽住了他的神一般的大手,便該是常洛了吧。
“兄弟,這次還要多謝你了,你救我一命,我會報答你。”
“這個倒是不用,醫者仁心,真要報答的話,你下輩子做牛做馬來給我當個小弟就行……”
“呃……”病人訕訕地笑了笑,不知怎麼搭腔,“我叫石一明,兄弟們都叫我石頭……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兄弟你有什麼事情一定要找我,我就算拼了老命……”
“老命是不用拼的,不過你這人我記下了……”常洛牽起小丫頭,擠出人羣,身後依舊是嘈雜一片的喧鬧之聲。他卻是沒工夫在這裡跟那石一明耗下去,與這個相比,和吳玉舒獨處顯然要吸引人得多。
漸漸地走出了鬧市區,常洛握着吳玉舒的小手越來越緊,吳玉舒跟在常洛身後,心跳越來越快。
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麼親密了呢?
小丫頭望着常洛寬厚的後背,想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明明纔剛認識不久,怎麼就被他拉住了手的?好奇怪啊,只要待在他身邊,就感覺異常的安心……心中一個個雜念忽閃而過,小丫頭的臉更紅了。
“咱們現在去哪?”常洛忽然回過頭,小丫頭正在胡思亂想,一個沒剎住腳,臻首撞進常洛懷裡。一陣異香撲鼻,常洛的心也提了起來。他猶豫着是不是應該直接抱上去。
小丫頭慌亂地退開:“常哥……對不起,我沒看路,對不起對不起……”
她臉紅透了脖子根,連連擺着小手的樣子,很有意思,常洛就彷彿是看到了一直剛闖了禍的小貓,渾身炸毛地在跳腳。
“中醫還學不學?”常洛伸手拍拍小丫頭的腦袋,她從跳腳的狀態安靜下來,只是依舊紅着臉,腦袋隨着常洛手掌的下壓而輕輕點着頭。
“爺爺說……”
“不關老爺子的事,自己想學不?”學醫這種事情,還是該出於自己的興趣爲好,若是小丫頭自己不願意,那麼即便是學了,恐怕也難以精進到某個地步。人生在世,有些決定該是要自己去做的,即便是最親的人,不論說什麼,也僅僅是建議罷了,不該左右自己的人生。常洛要教她的並非普通的中醫之道,軒轅針的技法恐怕也是要傳授一些的,軒轅針這技法傳自上古,玄妙無比,若是不一心去學,只怕學到半途便會走火入魔的。
吳玉舒看看常洛,他的樣子比先前要嚴肅得好幾分。她抿了嘴,兩靨的羞紅退散了一些:“要學的。”
“真的?”
“嗯。”
“我要教你的醫術和旁的醫術不同,和旁的中醫更是不一樣,需要有一些底子。你現在可以說是一張白紙,要打好底子也不會是很容易的事情……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要學的。”
小丫頭的語氣很肯定,常洛想到了方纔在街上剛見到小丫頭時,她手忙腳亂想要救人的樣子,想來,她是真心想要學好醫術的。那麼,便教她吧。
常洛這軒轅針是需要內勁的配合的,要學習內勁、生成內勁,並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就小丫頭來說,至少也要半年,方能有所小成。當然,常洛內心也並不是沒有自己的猥瑣打算。半年的師生相處,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師生亂lun的不軌之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