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房屋中,陽光透過磚牆縫隙照射進來,驅散泥土地面的潮溼和黴氣。幾隻蒼蠅縈繞在牀邊,發出“嗡嗡”的聲音。
夏荷手捧着相框,那雙枯瘦如柴的手輕柔的撫摸着女兒可愛的小臉,淚如雨下。
好半晌,她才抹掉臉龐上的淚水,視線轉移到照片上丈夫帥氣的臉上,一抹柔情在眼神中閃爍:
“老公,你在下面過的還好嗎?你知道嗎?我有多麼想你,想靠在你懷裡,感受着你的體溫,聽着你給我哼的歌謠。這些年,我苟且偷生的活在世上,成爲了女兒的拖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嗚嗚……求求你不要怪我,都是我沒用,我沒有做到一個母親該盡的義務……”
“老公,我終於能下去陪你了,你知道嗎?多少個日日夜夜,我都想下去找你。可是我不敢,因爲我怕女兒那麼小,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你,在下面也等了我很久了吧?”
“現在,我終於能夠放心了,因爲我能感受到,那個青年人真的真的很喜歡小囡囡,而且,他很善良,哪怕他外表看上去,似乎帶着一股野性,可是我知道,他是一個好人……”
夏荷淚如雨下,那張蒼白而瘦的皮包着骨頭的臉龐上,佈滿柔情,掛滿淚水,哭泣着,喃喃着,爲自己的男人吐露着心底最深處的心聲。
終於,她把相框塞進了懷中,視線落在距離牀鋪四五米外的桌子上。
掀開被子,她那消瘦的身軀掙扎着,蠕動着,靠着雙臂的力量朝着牀沿處爬去。
“噗通……”
夏荷枯瘦如柴的身體重重砸落在牀邊的地下,她的頭部最先落地,導致頭部摔破一個口子,一道血跡從髮梢流出,順着她的額頭滑落。
疼痛的滋味,讓夏荷一陣頭暈眼花,使勁的甩了甩腦袋,甚至把幾滴鮮血甩飛。她的雙手根本沒有擦拭額頭上鮮血的意思,靠着雙臂微弱的力量,艱難的朝着那張桌子爬去。
蒼白的臉龐上,因爲痛苦和使勁,而扭曲成一團,可她依舊咬緊牙關,一點點的蠕動着,一點點的爬行着。
四五米的距離,她足足掙扎了好幾分鐘,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滿頭大汗,粗喘着氣息,倚着桌子腿坐好。
稍微休息片刻,她便轉身拉開最中間的抽屜,從裡面抓出一支筆和一個筆記本。
翻開一張空白頁的紙張,夏荷腦海中閃爍着和女兒這些年生活的點點滴滴,眼淚止不住的涌出眼眶,大滴大滴的滴落在捧着的紙張上面,那潔白的牙齒,咬破了嘴脣,血跡快速滲出。
深深吸了口氣,眼神中浮現出訣別之色,夏荷拿着筆,狠狠刺破左手腕處的大動脈,在鮮血噴灑而出的時刻,帶着刺眼鮮血的筆尖,在空白頁紙張上寫下:
“女兒,我的寶貝女兒,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真的真的不想離開你,你知道嗎?每天能夠看着你,看着你一天天長大,是媽媽活着最開心的事情。對不起,媽媽沒用,媽媽沒能夠好好照顧你,反而成了乖女兒你的拖累。”
“媽媽想去死,媽媽曾經無數個日日夜夜都想去死,媽媽真的不願意這樣拖累你。看着你每天吃那麼多苦,受那麼多罪,就像是有一把刀子,時時刻刻割着媽媽的心啊!”
“可是,我不放心,我怕我死了,我的女兒就要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着。原諒媽媽拖累着你,你是媽媽的心頭肉,是媽媽活着的唯一寄託,你知不知道,媽媽多想站起來,哪怕是吃再多的苦,
受再多的累,都想把我的女兒照顧好。”
“孩子,我的孩子,媽媽求求你,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照顧自己,沒有媽媽的日子,你也要高高興興的活着……媽媽求你……”
淚水打溼了紙張,哭泣中的夏荷,那隻蠍寫字枯手在顫抖着,好幾次,她都嗚咽哭泣中停止筆尖,用那隻割破手腕動脈,不斷涌出鮮血的手,祈求擦掉臉上的淚水。
然而,鮮血混雜着眼淚,沾滿她那悲痛難受的臉龐,不管她怎麼努力的擦着眼淚,卻總是擦不乾淨。
“孩子,媽媽的乖孩子,媽媽真的捨不得你啊!媽媽多想時時刻刻守護着你,保護着你,可是媽媽不爭氣,媽媽沒用,媽媽,做不到。”
“我的孩子,媽媽就要死了,可是媽媽心,卻像是針紮了似的疼,媽媽多想再抱抱你,再摸摸你的小臉,聞一聞你的味道。就算是死了,媽媽都會記住你,帶着和你的記憶去輪迴……”
“媽媽的心肝寶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媽媽哪怕是死了,都會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開開心心的長大……”
失血過多,讓夏荷的臉色變成了一片死灰,殷虹鮮血下的嘴脣,則異常蒼白。
她手中的筆,依舊在紙上滑動:
“童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是一個善良的人,我能看出來,您很喜歡囡囡這孩子,求求你,以後收養囡囡,把她養大成人。我知道我不該這麼自私,可是我真的不能再拖累這個孩子了,這些年,她爲我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
“童兄弟,感激的話,我知道說再多都是那麼蒼白,我發誓,如果有來生,如果有輪迴轉世,我下輩子再遇上你,報答你,爲你端茶倒水,做牛做馬,爲您爲奴爲婢。”
“照顧好我的孩子,我給您磕頭了。”
夏荷手中的筆,滑落在地上,暈厥的滋味,讓她咬緊牙關支撐着。用盡全身的力氣,她才艱難的拿出懷裡的相框,癡癡看着照片上自己一家三口,看着丈夫的笑,看着女兒的天真。
她心底,突然有了一種渴望。
她想要再看女兒一眼。
最後一眼!
手腕動脈的傷口如嬰兒小嘴般大小,剛剛她用的力量很大,甚至動脈上的皮肉,都被她狠狠撕破,血肉模糊傷口,如泉涌般的鮮血根本就止不住。
她的身體下,一灘血水朝着四周蔓延。
殷紅,悽美。
猶如一朵凋零的杜鵑花。
堅持!
我要堅持!
我要堅持着再看我女兒最後一眼!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牆縫中照耀進來的陽光已經傾斜。
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憑藉着意志力苦苦堅持的夏荷,渙散的眼神慢慢凝聚,她想要坐的更直一些,可渾身卻一絲一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嘎吱……”
破舊的木門被推開,手拿着兩串冰糖葫蘆的耶律囡囡,歡喜的衝進房間。
這一刻,夏荷的眼神中爆發出一團璀璨的光芒,她的視線,死死盯在女兒身上。
“啪嗒……”
耶律囡囡手中的冰糖葫蘆掉落在地上,她的小身體在衝進房門兩步遠的地方停住,洗乾淨的小臉上,燦爛的笑容瞬間凝固。
“小囡囡,你不是說要把冰糖葫蘆留給你媽媽嗎?怎麼停下……”弓腰走進來的童虎,在視線看清楚房間裡的情形後,聲音嘎然而至。
他的眼神霎那間深縮,強健的肌肉瞬間緊繃,難以置信的神色快速浮現在臉龐上。
悽美的一幕,深深的烙在童虎的心頭。
他看到了什麼,血泊中的夏荷,蒼白如紙的臉龐,慢慢的,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而她眼神中的神彩,卻在以肉眼能夠捕捉的速度消散。
“媽媽……”
耶律囡囡眼眶中,飛快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淚,幾乎是尖叫哭泣着,衝向癱坐在血泊中的夏荷。
童虎的身體一顫,在耶律囡囡身後衝到夏荷身邊,當他看清楚夏荷手腕處血肉模糊的傷口後,迅速用手掌緊緊握住,而另外一隻手,則飛快的抓住她的右手腕,手指搭在了她的脈搏上。
“嘶……”
童虎的眼神,流露出震撼之色,口中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臉上難以置信的神色更濃,嘴脣蠕動着,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剛剛,自己明明看到了她眼神中的神彩;剛剛,自己明明看到了她臉上綻放出的笑容。
可是!
她渾身的血液都流乾淨了啊!
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一個渾身血液都流乾淨的人,她怎麼能活到現在?
自己是做夢嗎?還自己看到了奇蹟??
“媽媽……嗚嗚……媽媽你怎麼了?媽媽你醒醒啊!小囡囡回來了……嗚嗚,囡囡給媽媽帶回來了糖葫蘆, 可甜可甜了……”
“媽媽,你別閉眼睛啊!囡囡求求你了,媽媽你別閉眼睛……嗚嗚……你看看囡囡……你怎麼了……嗚嗚嗚……”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耶律囡囡用力的晃動着夏荷的雙臂。
“媽媽,你不要小囡囡了嗎?嗚嗚……小囡囡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媽媽你醒醒啊!囡囡求求你了……”
童虎鬆開了夏荷的手腕,他的視線艱難的低下,當看到夏荷胸口的相框,還有那個筆記本後,閃電般抓在手中。
相框裡,是小囡囡和她的父母,一家美滿幸福的三口。
他的視線,飛快的移動到寫滿字跡的紙張上,這張紙,幾乎每一處都有被眼淚打溼的痕跡,甚至還沾染着不少的血跡。
童虎的視線,快速在一排排字體上移動,兩分鐘後,當他看完所有的內容,眼淚已經在他眼眶中打轉,一股叫做“心疼”的滋味,瘋狂的在他心中滋生。
心靈的震撼,讓童虎胸口有些發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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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章寫着寫着,影子已經是淚流滿面,不斷的抹掉,又不斷地涌出。影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那位含辛茹苦,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卻無怨無悔付出的母親。
在這裡,影子祝全天下的母親,身體健康,幸福美滿。
令:書評區太冷清了,如果覺得影子寫的還能讓大家看下去,請在書評區留言支持下吧!讓影子知道你們的存在,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