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橫刀還是沒能明白,他看白雲裳,白雲裳眼裡也淨是迷惑,他兩人雖然都有着極高的智慧,但所謂隔行如隔山,對軍事實在是不太懂,怎麼也想不清戰天風到底要怎麼個揚長避短法。
馬橫刀不甘心,試着道:“你的意思,是以鐵甲兵去衝陣,衝破雪狼兵的圍困是嗎?重甲騎兵衝擊力確實強,但雪狼兵如果不正面對撼呢,天軍一衝他們就跑,天軍沒力了他們又圍上來,我不懂軍事,但這種以虛招應實招之法,刀法中卻是常見,若是對那些只會拼蠻力的,這招可是管用得很。”
“是。”戰天風點頭:“如果雪狼兵不和我們硬拼,那連環甲馬就太笨了,所以這一仗成敗的關健,就在於要想個辦法逼得雪狼王不得不以輕騎和我的鐵甲騎兵硬拼。”
馬橫刀兩個終於是有些明白了,雖然不知道戰天風到底要用什麼法子逼雪狼王和他的鐵甲騎兵硬撼,但至少明白,戰天風一切都是有計劃有目地的,馬橫刀與白雲裳相視一眼,笑道:“原來如此,大哥我不懂軍事,還是不問了。”
戰天風忙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是擔心我會輸,放心好了,沒有特別的意外的話,這一仗我們會贏的,只是具體的戰法現在還要看情況,所以我現在也沒法說明白,但大勢就是這樣,戰力我們不如雪狼兵,所以就揚長避短,想盡一切辦法逼雪狼王來和我的鐵甲騎兵對拼,只要能成功的趕狼下山,我保證一定能贏。”
“我們相信你一定能贏。”馬橫刀白雲裳幾乎異口同聲開口。
戰天風感激的看他兩個一眼,卻苦起臉道:“怎麼趕狼下山又不在趕狼的途中給狼吃了,這中間還挺傷腦筋的,還要多想想。”
戰天風找牧流王要了關外諸國的全圖,尤其是西風城周邊的,仔細琢磨起來,白雲裳兩個怕打擾他,一起出來,兩個心裡似乎都有話,在花園中走了一會,馬橫刀道:“白小姐,你說打退雪狼王后,我真的應該把傳國玉璽帶回給玄信嗎?”
白雲裳心裡其實隱隱約約的,也就是這個疑問,聽馬橫刀挑明瞭,微微凝神,反問馬橫刀:“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馬橫刀呵呵一笑,道:“白小姐不要和老馬打這種禪機吧。”
白雲裳抿嘴一笑,看他一眼,道:“人家不是和你打禪機,只是當你是大哥嘛,所以先要問你的意見。”
她這話裡,帶着一絲絲嬌嗔,馬橫刀一愣,笑道:“雲裳小姐可是難得肯走出禪境直接和老馬對話哦,不過老馬應該是搭了戰兄弟的福吧。”
白雲裳輕聲一笑,卻並不否認,道:“風弟當你是大哥,雲裳自然也就當你是大哥了。”
馬橫刀一笑,道:“戰兄弟這小子,就是人緣好,不但云裳小姐縱容他,便是壺七公那樣的老怪物也賣他的帳,有時候好象是給戰兄弟哄了,其實老怪精得很,只是樂意給戰兄弟哄着吧。”
“是。”白雲裳點頭,想着戰天風大拍壺七公馬屁的情形,不由又是一陣輕笑,笑容微收,道:
“因爲一個特別的機緣,我和風弟很投緣,但一直以來,我都只是覺得他本性不壞,雖有些頑皮搞笑,也就象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但這些日子我跟在他身邊,看他奮起與雪狼王周旋,竟象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其才智手段,讓人完全想象不到,竟是潛力無窮,所以有時候我也真的在想,如果真是他做了天子呢?對於天朝,對於百姓,是禍?是福?玄信做天子,真的可能比他強嗎?”
說到這裡,她住了口,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中。
馬橫刀也在沉思中,走了一圈,道:“我是聽你說了他的事後才略微知道他的另一面的,不瞞你說,先還真有些懷疑,但看了這些日子,我信了,確如你所說,戰兄弟身上好象有兩個人,真是不可思議。”
白雲裳眼中慧光閃鑠,道:“我們先看到的是他的本性,有些油滑,有些頑劣,但本性不壞,後看到的我也想不太清楚,他很聰明也很機靈,但有些東西可不是憑一點小機靈就做得到的,他一定有一些不同尋常的遇合,這些遇合加上他本有的機靈聰明,便成就了另一個他,只是真的難以想象,到底是一些什麼樣的遇合可以把他煅造成這個樣子。”
說到這裡想到一件事,咯咯一笑,道:“馬大哥,你可能不知道,這人還是佛印宗的方丈呢。”
“什麼?”馬橫刀也是又吃驚又好笑:“不會吧,怎麼可能?”
“是他自己說的。”白雲裳越覺好笑,道:“他應該不會騙我。”
“佛印宗可是關外佛門第一大宗派啊,真是不可思議。”馬橫刀連連驚歎,但隨即點頭道:“但也難說,這傢伙不是連天子都做了嗎?”
“是啊。”白雲裳笑看着他,兩個人忍不住齊笑起來。
“戰兄弟這個人啊。”馬橫刀笑了一會,搖搖頭,道:“他要真做了天子,我可以肯定是天朝之福。”
聽了他這話,白雲裳眉間現出凝重之色,道:“但無論如何說,他終是假冒的。”
說到這裡,她看向馬橫刀:“大哥的意思,是不想把傳國玉璽交回給玄信嗎?”
馬橫刀一揚眉,道:“古話說得好,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就我個人來說,誰做天子都一樣,玄信做得,戰兄弟自然也做得,那些都無所謂。”
說到這裡,略略一頓,道:“惟一放在我心上的,便是百姓的禍福,我之所以替玄信做事,便是不願看到因帝位之爭而導致大規模內戰,戰亂中的百姓是最苦的,在戰亂中,人命不如狗啊,而且一旦我天朝內亂,外族便會趁勢而入,弄得不好,我大天朝甚至有亡國滅種之禍,象這次的西風國一樣,如果不是戰兄弟,即便有你我一刀一劍,西風城也早已破了,西風亡,關外還有哪一國能擋得住雪狼王的鐵騎,關外天朝的國土,便盡數歸了狼族。”
“是啊。”白雲裳輕嘆:“我之所以出山,也是因爲怕天朝爆發大規模內戰,想盡一分薄力而已。”
“但就算玄信拿回了傳國玉璽,就一定可以避免內戰的爆發嗎?”馬橫刀忽地停下身子看向白雲裳。
白雲裳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搖頭,道:“但風弟是假冒的這件事,很多人知道,黑蓮宗,九鬼門,無聞莊,我也不能向佛門隱瞞真象,而佛門是不會支持一個假天子的。”
“如果玄信做天子,他至少能得到七大玄門和佛門爲首的正道力量的全力支持,我佛門中雖有秘信說枯聞夫人正全力支持歸燕國的假天子,但只要玄信拿到了傳國玉璽,我想枯聞夫人也絕不敢逆天而行,七大玄門爲首的正道加上佛門,這可是一股極大的力量啊,尤其那種無形的影響力,怎麼說都不過份。”
白雲裳眼望遠方:“而如果風弟做天子,這股巨力不但不會相助,反而會成爲反力,黑蓮宗也絕對會趁機興風作亂,天下將亂成一鍋粥。”
“是,假的終是假的。”馬橫刀嘆了口氣:“消息也肯定會在各諸候國之間流傳開,關外三十四國曾與戰兄弟共患難,或許會全力支持,但關內就不同了,尤其歸燕紅雪淨海三國,即知戰兄弟也是假的,那又如何肯放手,更不要說擁立真玄信的三吳了,三吳雖經了一場內戰,國勢大衰,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潛勢力也頗爲驚人,若這四大國一齊與戰兄弟作對---?”
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白雲裳也不再說話。
月光躲進了雲裡,天地間的一切,突然就朦朦朧朧起來。
隨後幾天裡,魯能鮮于誠練兵,牧流王造甲,同時打製長槍大戟,戰天風卻照着地圖,圍着西風城周圍尋找合適的戰場,找了兩天,纔在西風城西南三百里外,找到了一個叫葫蘆峽的地方,覺得比較滿意。
葫蘆峽峽長十餘里,前面對着西風城的是葫蘆底,寬達百餘丈,但出口的葫蘆嘴卻只有數丈寬,峽裡則呈半圓周形,在中間又還往裡掐進一段,整個兒看上去,真的就象一個蜂腰葫蘆。
戰天風將葫蘆峽裡外前後盡竭看了一遍,又將詭戰篇中類似的戰法計策想了一遍,前後想得通暢,才最終確定下來。
從七喜國當大將軍到九胡練兵到苦守西風城,如山的重壓苦苦的磨練着戰天風,九詭書中的死東西一點一點在他腦中變得靈活,雖然無論是奪取諸候兵權重編新軍還是以重甲對輕騎,這些在詭戰詭謀篇中都有類似的例子,但也絕不完全相同,這裡面已開始融進戰天風自己的智慧,或者說,他已經能靈活的運用詭戰篇中的東西了。
惟一沒有改變的,或許只是他的本性,這也是在白雲裳馬橫刀眼裡看來,他身上好象有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的原因。
壓力讓人成熟,尤其是有着前賢成系統的指引,只要不是太傻,任何人都可以爆發出驚人的潛力,讓所有人括目相看。
但能在需要時成熟,一旦事過又能象戰天風這樣回覆本性的,卻是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