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到酒氣濃烈可能會給花蝶衣發覺,卻沒去想肉香其實也是可以飄很遠的,他一頓大嚼,肉香飄飄,花蝶衣覺出了不對,低下頭來在衣服上到處亂聞,戰天風嚇一大跳,慌忙閉緊嘴巴。
鳳飛飛跟花蝶衣站在一起,看她情形不對,悄問道:“蝶衣姐,怎麼了?”
“沒什麼?”花蝶衣有些疑惑,又有些拿不準,而且還不太好意思,搖頭不說,但鳳飛飛其實也已經聞到了,她卻是個愛開玩笑的,瞟一眼花蝶衣,湊到她耳邊道:“好姐姐,我一早就聞到你身上有雞肉香,現在又是牛肉香,你不會是偷藏了雞肉牛肉在裙子裡吧。”
“說什麼啊?”花蝶衣大窘,捶一下鳳飛飛,卻又悄悄湊到鳳飛飛耳邊道:“你也聞到了是吧?”
“是。”鳳飛飛仍是要笑不笑,道:“姐姐裙子裡肯定是藏了熟牛肉,要不就是姐姐練出了一門奇功,把自己變得跟熟牛肉一樣香了。”說着咯咯笑着跑了開去。
“敢這樣說姐姐,看我撕了你的嘴兒。”花蝶衣飛身追去。
眼見花蝶衣不再到身上來聞,戰天風懸着的心這才落了下來,暗叫:“好險,原來肉香也是傳得出去的。”
閉着嘴巴把嘴裡的那塊牛肉吞了下去,剩下的熟牛肉不敢再吃了,便塞進了裝天簍,想:“還是我的寶貝裝天簍厲害些,裝了無數的香料也從不聞半絲香氣透出來。”
來參加通神堂揚威大會的幫派很多,彼此間也都有走動,但萬異門從來特異獨行,因此無人來和花蝶衣幾個拉交情,到夜間大會開始,花蝶衣六個也是獨坐一席。
會場設在一座巨宅的後花園裡,最中間一座亭子,設了一席,是喬曉林的位置,來觀禮的各幫各派便圍着亭子團團而坐,花蝶衣幾個一席設在西北角。
這時喬曉林還沒來,酒肉倒先上來了,各幫派來的雖都是一幫之首,卻也大抵是些粗豪漢子,不太講什麼禮性,也不管主人來不來,彼此之間呦五喝六,相互敬酒,吵吵嚷嚷,喧聲震天。
惟一安靜的只有花蝶衣這一桌,六人只是靜靜的叩着瓜子兒,鄒印微微皺着眉頭,蔡九斜眼冷笑,夜不啼則是翻眼向天,花蝶衣鳳飛飛小聲說着話兒,米安無事可做,便四下亂看。
戰天風和米安一樣,也是四下亂看,叫他失望的是,來的人雖多,卻沒有一個能稱得上高手。
“這些人對一錢會的霸道心裡不滿是肯定的,但鬧起來後想得他們助力怕也是很難,先不說他們是否有膽跟着造反,便有膽,就這點子本事兒,水溝溝裡的泥鰍,它也翻不起大浪。”
戰天風暗暗思忖,心裡盤算着,一旦花蝶衣幾個不利,自己該如何幫手。
喧譁聲忽地一靜,隨即是踏踏的腳步聲響,鄒印低叫道:“姓喬的來了。”
戰天風聞聲從龜殼縫裡看去,但見一隊漢子簇擁着一條紫袍漢子向亭子走來,這紫袍漢子四十來歲年紀,個子不高,身材甚至有些單薄,但兩眼精光如電,氣勢攝人,給人的感覺,就象一柄出鞘的短刀,刀刃雖不長,卻沒有人能懷疑他的鋒銳。
“這姓喬的絕對是一流高手,難怪一錢會能與九鬼門並稱三大邪門之一,果然是好手如雲。”戰天風暗暗點頭。
夜不啼的那大公雞一直和夜不啼一樣,大刺刺的昂着頭,頗有點旁若無人的味道,但喬曉林一現身,那大公雞忽地咯咯兩聲,頂上一撮毛直豎起來,一對雞眼在夜色中發着黃光,緊緊的盯着喬曉林,生似一隻鬥雞看到了對手,發出挑戰。
喬曉林先前大步而行,並不看園中諸人,來的說是他的客人,他卻直當下屬看待,但大公雞一叫,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扭頭看過來,掃一眼大公雞,再掃一眼夜不啼幾個,嘿嘿一笑,道:“好只大公雞,殺了下酒,倒是好待客。”
夜不啼大怒,反眼瞪向喬曉林,也是嘿嘿一笑:“好條人模狗樣的四腳蟲兒,雖然瘦巴點,拿來餵我的大公雞,倒也夠它吃一頓的。”
“好膽。”喬曉林再想不到夜不啼竟敢如此回嘴罵他,兩眼中剎時電光激射,射向夜不啼,便如即將出手的飛刀。
“你算什麼東西?”夜不啼全然不懼,霍地站起,回視着喬曉林,他一起身,邊上的大公雞咯咯兩聲,頸上的黃毛直立起來。
他一起身,花蝶衣向個全站了起來,鄒印本心裡實在不願拖累夜不啼幾個,卻想不到衝突起得如此之快,阻止不及,一時呆住了。
便是戰天風也沒想到衝突就會這麼發生,心下暗讚一聲:“夜不啼這傢伙脾氣還真是暴噪,和他那大公雞有得一比。”
喬曉林如何容得夜不啼如此放肆,氣極反笑,掃一眼園中衆人,道:“諸位,想不想嚐嚐這大公雞的肉味啊,這大公雞看來養得不錯,待喬某斬了,與大家共謀一醉。”
“古話說問客殺雞,喬堂主很有古風呢。”便在喬曉林要縱身撲上時,遠遠的忽有話聲傳來。
而這個聲音一傳入戰天風耳朵,他腦袋立即飛快的往龜殼裡一縮,其實他雖探頭到龜甲邊上,外面的人除非確知他在那裡而凝睛細看,否則無論如何也是沒法發現他的。
但沒辦法,這個聲音對於他來說實在是過於敏感,聞聲縮頭,已經是不由自主了。
這是個女聲,其實還蠻好聽,雖然有些冷,正是戰天風的前世冤家鬼瑤兒。
喬曉林聞聲扭頭,鬼瑤兒瞬忽便至,身後跟着鬼冬瓜夫婦,看清是鬼瑤兒,喬曉林臉上變色,忙抱拳道:“不知鬼小姐駕到,喬某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喬堂主客氣了。”鬼瑤兒略一回禮,眼睛卻不看喬曉林,而是在園中衆人身上掃過。
她突然而來,神情又這般古怪,喬曉林大不摸底,道:“不知鬼小姐駕臨有何貴幹,但凡喬某做得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什麼貴幹。”鬼瑤兒轉臉看向喬曉林,眼中卻似乎有一縷失望,又似乎有一縷迷惑,面上卻冷冷的不帶半絲表情道:“喬堂主不是得了一把寶劍,要開什麼揚威大會嗎?我也來看看啊,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神兵利器,值得喬堂主如此大張旗鼓。”
喬曉林能做到一錢會通神堂的堂主,自也是成了精的人物,鬼瑤兒這話,明顯是在溥衍,再加上眼中的古怪神情,喬曉林自然不會信她的,心下滴溜溜亂轉:“她那樣子,好象是在找人,但也可能是故布迷局,十有八九是聽到了風聲,因此趕來攪局,傳聞她功力極高,背後鬼冬瓜夫婦也是高手,今夜這事倒是頗爲棘手了。”
原來喬曉林這所謂的揚威大會,賞劍是假,揚威是真,就中另有目地,要藉此一會,控制通神堂勢力範圍內的所有幫會,而夜不啼幾個即然跟鄒印來了,喬曉林自然也不會放過,所以就算夜不啼性子不是那麼火暴,最終也逃不過一劫,而絕不象鄒印想象的那樣,只要忍一忍,就可以過得這一關。
喬曉林本來一切都佈置好了,卻沒想到鬼瑤兒會突然而至,臉上又這副神情,他自然就生疑了,事實上換做任何人,也不可能相信鬼瑤兒真是來找人的,更不會相信她的失望是因爲沒找到要找的人。
但鬼瑤兒還真就是來找人的,找誰呢?戰天風。
上次退婚,戰天風的那番話,深深的刺痛了鬼瑤兒,最初那幾天,她又跟先前一樣,恨不得吃了戰天風的肉,然而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這種恨意漸漸的便又淡了下去,而愛戀卻反而更加強烈起來。
日日夜夜,戰天風的身影就在她眼前晃動,再無心思做別的事情,最終實在按捺不住相思的煎熬,出來找戰天風,她也不知道找到戰天風要怎麼樣,心裡就只有一種強烈渴望,見到戰天風,哪怕是遠遠的看一眼,心裡也會好過些。
戰天風身體裡給鬼瑤兒下了追魂引,鬼瑤兒要找到戰天風是很容易的,一路找下來,就找到了喬曉林的揚威大會上。
但叫鬼瑤兒想不到的是,戰天風絕對應該是在這會場裡的,可就是看不到人,所以她眼裡纔會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即迷惑又失望的神情。
她怎麼可能想得到,戰天風這個鬼,又玩超級鬼花樣,竟然鑽進烏龜殼裡,藏在了一個女人的身上。
喬曉林令人在亭中另設一席,請鬼瑤兒坐,自己一席反移到亭外,以示對鬼瑤兒的尊重。
戰天風先前一縮頭,隨即便又探頭看出來,偷眼看鬼瑤兒,眼見她略顯削瘦的瓜子臉上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暗暗搖頭,想:“這鬼丫頭,臉上抹粉跟刷牆一樣,白得象個鬼。”
他卻不知道,鬼瑤兒臉上的白,是因爲害相思病而來的一種病態的蒼白,可不是抹多了粉。
喬曉林掃一眼全場,道:“本堂今夜的揚威大會,得九鬼門千金鬼瑤兒小姐親臨,本堂榮幸之至。”
說到這裡他看一眼鬼瑤兒,鬼瑤兒卻並不看他,臉上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喬曉林心下越發嘀咕,但他這一次是做好了準備的,雖驚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