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只是個小人物,只配聽從命令……”洋子現在的怕根本不是裝出來的,是由裡到外都是一種絕望的那種。所以,她選擇了實話實說:“真的,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可以發誓!!”在生命受到威脅時,洋子發出了最後的渴望看到明天太陽的吼聲。
哦,秦玉關淡淡的哦了一聲,伸出右手擡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洋子的下巴尖尖但不失圓潤,眼睛狹長而帶有異國風情,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麼,身子停止瞭如篩糠般的顫抖。
被秦玉關挑起下巴後,洋子就決定不再顫抖。她決心要利用女人的長處,希望可以讓這個男人身上的那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氣減弱,甚至轉換成一種雄性荷爾蒙……所以,在秦玉關看上她的眼睛後,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裡,閃出瞭如水般的秋波,在透過破廟的微弱天光下,盪漾着無限春意。
“唉,其實,我一向不忍心爲難女人,”秦玉關用手指輕輕的摩挲着洋子的下巴,嘆了一口氣:“可惜我同樣不喜歡愚蠢的女人,雖然你還有點姿色,但卻不是你得以生存的理由。”話剛說完,挑着洋子下巴的手,就像是一隻早就瞄準目標的毒蛇,突然暴長捏住她的喉嚨。
隨着一聲清脆的喀吧聲,洋子眼裡那捧剛纔還生機盎然的春水就開始乾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旱季到來的龜裂,咔咔作響着,然後定格在了某一個時間段。
噗通……洋子的身子在秦玉關拿開手後,就如同一袋沒放穩的小麥,自由的癱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一絲紅蛇那樣的血跡,從她緊貼地面的頭部亂髮中冒出,順着高低不平的地面蜿蜒流淌。
剛纔還故作無所謂的大本眼光一滯,接着身子就顫抖起來。他作爲山口組的一個小頭目,本身就是過的刀頭舔血的生活,對於死亡看的比常人要淡一些。但他絕對沒有想到,會有一個男人可以在女人對求生慾望增大的時候,決絕的抹殺了她的希望,而且毫不猶豫,就像是拍死一隻蒼蠅那般心安理得。呆呆的看着洋子頭下流出的鮮血,大本忽然覺得胃裡急速收縮,根本忍不住的嘔吐讓他放棄了故作鎮定。可在嘴巴大大的張開後,除了發出‘嘔嘔’的聲音和一口苦水外,眼前的地面上還是有小蟲在那兒爬來爬去。忽然,他很羨慕那些小蟲,可以不用理解真正的死亡。可惜,他不是那些小蟲,所以只有不停的在那兒大張着嘴巴乾嘔。
李劍鋒和一同進來的那兩個戰士也傻了。他們是華夏共和國的戰士,意志像鋼鐵一樣的堅定。隨時準備爲國家爲人民犧牲一切,包括生命。他們不怕死……可,卻怕這樣死去的手段。
秦玉關嘴角翹起一抹笑意,側頭對着剩下的那個日本公民:“先生貴姓?”
“我……問我嗎?”日本公民兩腿打着顫,要不是身子被一個戰士駕着,極有可能就趴下了。雙手亂搖着,不住的後退,終於,有一股惡臭從他的褲襠處發出,驚恐的睜大眼睛:“……不要、不要殺我!我叫松下若男,求求你了,不要殺我……”
“我們華夏有句話,叫‘就你這樣的還出來混?’,你實在是該在家每天早上懶牀等着母親叫,起來後不情不願的吃過早餐後,然後再去公司裡調戲那幾個長的不錯的小姑娘……”秦玉關就像是在哄孩子睡覺的老太婆那樣,絮絮叨叨的爲他勾勒着原本屬於他的人生:“而不是妄想用這種不正當行爲來點綴你平凡但穩定的生活。”
“不要殺我!我求你了……”松下若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撐着地不停的磕頭,眼淚鼻涕一起滴落在佈滿塵土的地上。絲毫沒有欣賞秦某人那如詩般的語句,簡直是不解風情……在他看來,這個不是人的男人要是說出你走吧三個字,他就會按照他說的一切去做,去做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雖然的確平淡了點,無味了點,可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爲什麼都是撞了南牆後才肯醒悟呢?”秦玉關的金玉良言沒有被理解,他有點感覺臉紅,只是有點感覺而已……伸手製止住了想說‘還是把他交給警察來處理吧’的李劍鋒,蹲下身子問:“我只問你,是誰派你來做這件事的?”
“是、是……”松下若男擡起滿是淚痕的臉,拼命的想啊想的,但最終還是知之而知之,不知之就是不知之的誠實佔據了混亂的大腦:“是我們在工作時,大本君帶我們出、出來的,我們也不知道。”
“那你是在哪家公司工作?公司可是在華夏?”
“是的,”也許是覺出這些回答可能對這殺人不眨眼的哥哥有用,年輕的松下若男心中的恐懼小了一點,聲音也逐漸開始平穩:“我們的公司在衛海,叫鱘魚船舶公司。我們老總是日本人,本名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有個華夏名字,叫安溪鐵觀音。”
安溪鐵觀音?挺耳熟的。
秦玉關點點頭,一臉的讚許。也不知道是在稱讚這名字好聽,還是很欣賞松下若男的這種誠實。等他喘着粗氣的說完後,才笑眯眯的問:“你在公司、哦,錯了,是在組織裡的地位高不高?”
把頭搖的就像是撥浪鼓,松下若男一連聲的說:“我是去年在日本漢語學院畢業後才參加工作的……當時、當時覺得做這種工作既刺激又掙錢多,所以、所以……”
唉,又是一個誤入歧途的羔羊。秦玉關搖搖頭,伸手想拍拍他肩膀告訴他:哥們,你不適合做這種刀頭舔血的日子,卻見松下若男就像是黑夜獨行遇見鬼一樣的,身子猛然趴在地上放聲大哭:“不要殺我啊……求求你了……嗚嗚嗚。”
“秦、秦中尉……”李劍鋒舔了一下乾裂的上脣,猶豫着想要不要替這個可憐的日本人講講情,畢竟,以他現在的年齡來看,他還是個初入社會的大孩子。雖然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但不至於死。
“你走吧。”好像是聽出了李劍鋒想要說什麼,秦玉關站起身子,臉上再也沒有了剛纔的笑意,冷冷的看着松下若男:“現在就回日本,回去後好好的陪着母親,因爲她不想在每年的今天想起你……送他走,不用交給警察了。”最後這句話卻是對李劍鋒身邊的一個戰士說的。
彷彿附身的死神慘笑着消逝,又彷彿做了一個就是醒過來都一頭汗水的惡夢,松下若男傻傻的望着秦玉關,眼睛裡充滿了不信:“你、你是說放我走?”
秦玉關沒有理他,他的時間很寶貴,他的話語很值錢,他的形象……很高大……這些珍貴的優點,他一點也不願意在這種笨蛋身上浪費。揮揮手,讓那個戰士趕快送他走。
“謝謝你!阿日嘎頭個在馬蘇!”松下若男被戰士從地上拎起來後,用華語和日語對着秦玉關大聲感謝的同時,眼裡的淚水全部轉化成了激動。
“我警告你,在華夏千萬別說日語。”秦玉關頭也不回的說。
秦某人這次偶爾的小發善心,卻爲以後埋下了一顆感恩圖報的種子,這是秦玉關沒有想到的。看來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有它一定的道理,雖然是偶爾的。星星之火足可燎原,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看着秦玉關面無表情的殺死洋子,又出乎意料的放走松下若男,大本一郎實在猜不出自己將會是一種什麼結果。但他知道,秦玉關現在已經不需要在他身上問出什麼了,因爲他已經知道了在衛海的安溪鐵觀音。既然自己知道的這一切已經沒有了價值,那還留着幹嘛?留着找死嗎?
他決定,還是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也許會換條生路。不敢奢望自己會和松下若男那樣安然無恙的回國,但看在誠實的份上,就是蹲監獄也比被人捏斷脖子強百倍。唉,還是活着纔是硬道理。
現在,胯下的那東東已經不怎麼疼了,因爲大本一郎可以清晰的聽到破廟外有貓頭鷹的叫聲傳進來,淒厲而婉轉悠長。
“這次是有人在日本遙控指揮我們,安溪鐵觀音只是一個傳話筒。”頓了頓,大本一郎把背靠在牆上,兩隻眼睛在已經暗下來的破廟內偶爾的會閃出亮點。那亮點就像是遠東深山裡的野狼,狡猾而危險卻又充滿了無處撒野的無奈,最後只得黯淡:“我以前在日本是專門爲山口社搞古董收藏的,以前經常來華夏做古玩生意……”
“是來走私吧?”李劍鋒忽然插嘴問了一句,打開手裡的應急燈放在另一邊的神龕上,破廟內頓時有了生氣。這讓外面還不停唱歌的貓頭鷹很不適應,歌聲是嘎然而止。
“是……”大本一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再次擡起頭時,眼裡已寫滿了委屈和無奈:“我要是不來慶島執行這次任務,我的父母妻兒就會遭到傷害……”
其實,大本說自己在山口社搞古董的話是真的,包括說經常來華夏做古玩生意這句話也是真的。但他接下來說自己是因爲家人受到山口組的脅迫,纔不得不接手這次任務的話,卻是假的。讓大本之所以把自己說成一個爲了家人的安危,纔不得不昧着良心來搶奪玉扳指的居家好男人的故事,完全是受到了已經逃出生天的松下若男啓發。渴望得到秦玉關的憐憫或者一時腦子進水,把他也放了。當然了,也得是那種安然無恙的放,要不然會對不起這些謊言的。
秦玉關面帶玩味的聽着,仔細的聽着,一直都沒有插嘴。
好像是感覺這個男人的興趣不再在聽別人訴苦上面了,大本一郎趕忙用了一個巧妙的結束語來結束了這段他謅出的故事:“身爲人子人夫人夫,有些事是不得已而爲之呀……哦,我很迷戀華夏語言的……這次行動的主要負責人叫少紅大佐,他是一個年過八十的老人,也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進駐過華夏的關東軍中一員……”
“那是入侵!”李劍鋒恨恨的反駁道。
秦玉關卻沒有和大本一郎在這個沒用的問題上糾纏,反正日本人一向是顛倒黑白陽奉陰違的。直截了當的問:“他爲什麼非要得到這個扳指?還有就是,少紅大佐在山口組中是什麼職務。”
“他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山口組組長,現在任顧問。具體他在山口組有多大的威信,我想通過他直接不經過社長同意就擅自安排這次行動來看,你們也該猜出他的影響力。”要不是這個老傢伙一再強調只要取回這個扳指,每人獎金爲一百萬美元的話,自己怎麼會掙破頭的搶着來慶島?
少紅大佐。秦玉關默默的記在心裡,忽然問;“他在日本的居住地你清楚嗎?我要準確的答案。”
豁出去了,反正該說的也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目前以自己安全爲主吧!心裡這樣想着,大本就用極快的語速說:“距離廣島國際機場路向東大概有四公里左右,有一條東西縱橫的街道。9A-4號,這是外面山口組的總部。少紅君一天有十六個小時在這兒辦公,參與組織的決策……你、你不會打算要去日本吧?”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一樣,大本用完全可以以假亂真的關心看着秦玉關:“我勸你還是不要去了,他一般都是在保衛最嚴密的23層,因爲那兒距離組織會議室最近。”你最好馬上就去,因爲那樣你就別想回來了!
據他所知,在他加入山口組那天起,就有不下三十次、各種各樣皮膚的外國人,也包括本國人都曾經嘗試過把少紅大佐暗殺。可少紅大佐依舊如同沙漠上的胡楊那樣,以他頑強的視活着爲天下第一要事的階層品質,傲立在大漠,他硬朗的身板在烈日和沙漠的摧殘下,展現給同道們千姿百態的奇特造型,美不可言,令人傾倒……這,也是他長期居住在24小時都戒備森嚴的山口組總部原因之一。
秦玉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好像是在考慮大本一郎‘善意’的提醒,臉上逐漸露出微笑。這也讓大本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多了些,把這個男人給嚇住了。我幹嘛這麼着急的說出來呀,反而弄巧成拙了,他懊悔的想。
“很好,你讓我很滿意,不知道還有沒有要補充的?”秦玉關的臉在應急手電筒的幽藍色光線映照下,有點讓讓大本看不出他真實的表情,這也讓他心裡忽然突地一跳,絕望就像是一條咬住羔羊的惡狼,狠狠的掐住他喉嚨,死也不鬆開。
“等我想想……”大本一郎全身冰冷,在看到秦玉關眼裡浮現出一抹殘酷的笑意時,忽然就如同參透了禪意的高僧那樣,頓時悟出了即將到來的結果,那就是死。
因爲秦玉關不可能放過一個槍擊自己母親的兇手,僅僅依靠性別上的優勢來讓宋蘭上當的洋子,都被他捏死一隻螞蟻那樣樣的毫不猶豫捏死,何況是他?
“JneeFume……”
大本扭曲着臉龐嘶吼用英語大叫我是日本人,他這句衝着李劍鋒突然喊出來的話,讓後者一愣之後隨機是莫名其妙。
“哇大系哇你紅金戴斯……”大本劇烈的喘息着,間李劍鋒一臉的茫然,脫口又用了一句母語,期望李劍鋒看在他是日本友人的面子上,能夠勸勸秦玉關放過他,別殺他。因爲,現在他忽然覺得,就像是少紅大佐那樣不顧一切的活着纔是硬道理,哪怕是像條狗那樣沒有尊嚴的活着。
可惜,就像是媚眼拋給了傻子,牡丹送給了老太婆,讓根本不屑去學日語的李劍鋒臉上茫然更勝。甚至李劍鋒都問了一句秦玉關:“他在叫什麼?”
不等秦玉關解釋,號稱華夏通的大本一郎先生,用流利的華語替他做了解釋:“我是日本人!求求你,我請求軍方保護我的人安全!拜託了……”
在極度恐懼中,他以爲這是在陽光下的華夏街頭。雖然華夏人對日本人沒好感,可也沒有誰和日本人一般見識。無論是他們犯了任何不可饒恕的錯,只要他們像狗一樣搖着尾巴乞憐,那麼,以寬宏大量而著稱的華夏人就會擡起腿,指指胯下……他們就從那兒鑽過去逃之夭夭了,然後跑回老窩等待下一次機會的來臨。
這句話李劍鋒終於聽懂了,站在秦玉關背後根本沒有看見他眼中殺意的李劍鋒不屑的撇撇嘴反問:“你是日本人咋樣?還不也是個闖入他人家裡的強盜!”說到這兒,對着他的臉上就啐了一口吐沫。
鄙視你……
啪啪……秦玉關雙手用力擊了兩下掌,朗聲大笑道:“好,說的好……”話語突然停頓,右手成拳,閃電般擊在大本一郎下巴下面的喉結處。
大本一郎只來得及貪婪的吸進最後一口氧氣,還沒有等它轉換爲二氧化碳呼出,腦袋就詭異的朝後,眼睛裡失去了生命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