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阿芙羅拉低聲道。
一陣風吹來,天機老人的大衣衣襬,獵獵作響。他的聲音,在風中渾厚而清晰。
“我知道烏克紅最信賴的只有托爾斯泰將軍。當他們知道托爾斯泰將軍去世的消息時,心已經冷了。而現在當他們知道托爾斯泰將軍的學生,捨身成仁的長弓地方艦隊的指揮官又回到他們中間的時候,他們的心又熱了起來。”
阿芙羅拉的眼眶泛紅,嘴脣顫抖着,終於只是緊緊地抿住。
“我相信,這時候的烏克紅人的心,比任何時候都熱。”天機老人看着阿芙羅拉的眼睛:“而你,就是他們的希望。”
“可是。”阿芙羅拉說不出話來。
“你怕他們的希望會破滅!”天機老人輕輕擺了擺手,接過了阿芙羅拉的話:“你怕他們會在希望破滅之後更加的失落。同時,你也害怕我們在獲取了我們需要的物資之後,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烏克紅,任由我們的敵人蹂躪。是麼?”
天機老人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打在阿芙羅拉的心上。美麗迷人的少將深呼吸,擡起頭,迎着天機老人的眼睛:“是的,我害怕!”
“他不會這樣做!”天機老人淡淡地道:“我也不會!”
聽到“他”,阿芙羅拉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眼神卻有些飄忽。她的心緒,已經飄蕩到了一個遙遠的海域。
“在此之前,我和他從未有一個這麼統一的目標。”天機老人道:“既然他把這裡交給了我,那麼,我就要給他一個交代。我沒有放棄的理由。”
阿芙羅拉沉沉心事,在天機老人的微笑中,隨山風飄走。這一刻,她無比輕鬆。
她知道,這是天機老人的承諾。這裡,將是未來悍軍的根據地。而這批所謂的蘇斯叛軍,也將從這一刻開始,重新點燃希望的火苗。
“有趣陪我喝杯咖啡嗎?”天機老人邀請道。
“榮幸之至。”阿芙羅拉笑盈盈地道。
兩人步下平臺,向泊位碼頭盡頭走去。塞爾道:“第一艦隊抵達自由港了麼?”
阿芙羅拉點頭道:“王大亮將軍不日抵達我軍秘密基地。艦艇的改造工作已經開始實施。自由港沒有受到蘇斯艦隊的影響,目前,巴巴羅薩中校已經發布命令,開放自由航道。另外,與北方中立國的軍購,也在接洽中。”
“一個美妙的開始。”天機老人微笑着道。
“是的!”阿芙羅拉微笑道:“自由港不缺人力。加上長弓海域的生產力和資源,只需要半年時間,我們就能完成巡洋艦以上級別艦艇的分體式改造工作。併爲所有艦艇加裝隱形裝置。研究機構的研究工作還在進行,據我所知,方將軍提供的一份動力陣研究,已經到了關鍵階段,一旦成功,我們艦艇的戰鬥力,將有至少百分之五十的提升。”
“流落自由世界的都是各國科研機構的精英。”天機老人嘆息道:“只是因爲他們的研究不被法律或道德認可,才被迫流落到自由世界。這些人是我們的寶貝,一定要做最嚴密的保護。”
“是,大人。”阿芙羅拉點頭道。
天機老人道:“我看了他們的名單,其中有不少還是國寶級科學家,手中掌握了不少各國的軍事絕密。他們的身份不能泄露。另外要加快對米國十二代機甲的研究,我們的機甲製造工作也要儘快完成,現代戰爭,最終還是需要陸軍完成最後的佔領。”
兩人邊走邊說,一艘艘雄壯的戰艦,列隊於泊位上,隨着兩人的步伐緩緩向後退去。幾名警衛,驅車跟隨在一旁。更遠處幾輛機甲以戰鬥模式警戒四周。
“華夏十二集團艦隊,現在有消息了嗎?”天機老人問道。
阿芙羅拉搖頭道:“防務佈置完成之後,我們已經派遣四組偵查艦前往東南主航道,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消息。”
“加緊搜索,儘快找到他們。”天機老人道:“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任何一點戰鬥力都是彌足珍貴的。”
“您是擔心……”阿芙羅拉情不自禁的放緩了腳步。
“我不擔心米國和蘇斯進攻長弓海域。”天機老人搖了搖頭:“我擔心的是,他們進攻亞特蘭蒂斯海域。對華夏來說,那將是一場災難。”
“可是……”阿芙羅拉不可置信地道:“我們就在他們身後,難道他們不害怕我們跟王通志前後夾擊?”
“如果是其他華夏將領,或許我不會擔心。”天機老人濃濃的眉毛皺了起來:“可是王通志絕對不會把他的兵力,消耗在那裡。”
“那我們該怎麼做?”阿芙羅拉問道。
“反客爲主。”天機老人淡淡地道:“不斷騷擾百慕大海域。再給華夏指揮部一點壓力。讓他們明令王通志進行戰略配合。只有這樣,主動權纔在我們手裡,才能調動米國和蘇斯他們按照我們的指揮棒跳舞。”
“反客爲主。”阿芙羅拉一驚:“您是說,我們要主動攻擊?”
天機老人點了點頭道:“我們需要時間,所以戰爭的節奏必須由我們自己來掌控。”
阿芙羅拉咀嚼着節奏這個詞,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心底對天機老人無比欽佩。
這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出的決定。
在這樣的情況下主動出擊需要的智慧,需要的眼光和果決,只能是像天機老人這樣的大師才具備的。在這個戰爭的大時代,他們纔是攪動天下風潮的精英。他們的每一個鎮定自若的決定,都會蕩起十萬浪潮,風起雲涌。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過了泊位長路,拐進了營區。
不遠處的幾個巨大的起降坪,已經被改成了訓練場。數百輛機甲,正在進行格鬥訓練。總教官衛見山站在場邊,比手畫腳地跟七八名機甲戰士講解着。還有許多悍軍高級機士,正在進行實戰輔導,場面熱火朝天。
天機老人駐足看了看機甲場上那一個個青色的“段天道”,不禁苦笑着對阿芙羅拉道:“這傢伙,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趣味,把自己複製一堆出來很得意麼?”
阿芙羅拉只是笑,對那個傢伙的怪異趣味,她實在無話可說。
“八個裝甲師,全部進行操控提升。這傢伙倒是一甩手走了,把這些事情都壓在我的肩膀上。光是訓練計劃,就累病了我三個參謀。”天機老人笑道:“教了他不少,就是忘了教他勤快點。”
說着,天機老人一邊向前走去,一邊問道:“徵兵工作怎麼樣?”
阿芙羅拉跟上他的步伐,回答道:“非常順利。烏克紅前沿基地和託雷克萊斯情況最好,其他地方要差一點,不過還是非常踊躍。自由港的徵兵工作,會在三天內開始,那邊是我陸軍裝甲師的主要兵員補充地。”
天機老人點了點頭,走進上咖啡廳臺階。阿芙羅拉的回答他的意料之中。除了阿芙羅拉的號召力和影響之外,悍軍在長弓海域執行的政策,也有關係。
以前被米國和蘇斯關進監獄的本土官員,都被釋放了出來。重新成立的自治政權有和佔領平等交涉的地位。更重要的是普通民衆的生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無論是社會秩序,經濟秩序,都得到了很好的維持。
而對於這些島嶼原來的民兵,退役士兵,軍校學員以及警察,消防員等優質兵源來說,加入這支最後跟隨托爾斯泰的軍隊,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烏克紅民衆,並不缺乏抵抗和犧牲的勇氣。
“聽說聯盟議會員範建的提案了麼?”走進暖暖的咖啡廳,天機老人紳士地爲阿芙羅拉拉開椅子,又脫下大衣遞給段老三。
“聽說了。”阿芙羅拉點頭,有些奇地道:“我想不明白,難道他們不知道這現在是最需要拉攏我們的時候麼?”
“永遠不要望每一個人都是理智的。”天機老人坐下來,微微一笑道:“人類歷史從來不缺乏鬥爭。即便面臨亡國,也總有人爲一己之私對身邊人舉起屠刀。至少,這位範建先生事先給了悍軍一個警告和機會。”
“真不明白,怎麼會舉行會議專門討論這個議題。”阿芙羅拉憤憤不平地靠在椅背上,問道:“我只希望,愚蠢沒有傳染性。”
“那得看指揮部和統帥部的意思了。”天機老人平靜地道:“目前,三大權利機構互相制約。議會不可能乾綱獨斷。那些政客在和平時期還能勝任聯盟事務,可在戰爭時期,他們如果還抱着以前的那一套不放,恐怕指揮部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我想。”天機老人看一位女兵端上咖啡,微微頓了頓,等了等她離開後,才端起咖啡道:“這件事情,他們的目的,並不僅僅停留在範建的提議面。幕後推手,有更深的打算。”
“更深的打算?”阿芙羅拉有些不明白。
“想想你那位叫黃小蕾的好朋友。”天機老人攪動咖啡淡地道:“範建背後的人,是想逼出一個結果,那就是確定再強大的盟軍也不會介入華夏的內鬥。否則強大的悍軍和黃小蕾走的這麼近,又有自由身份,必定讓有些人如坐鍼氈。”
“那……”阿芙羅拉張口結舌:“我們應該怎麼做?”
“看他了!”天機老人微微一笑:“這事,我不管。”
北方狂風島三號資源公路h23路段位於腰子河邊羣山之中。寬百米的白色道路,宛若一條綵帶般,蜿蜒而入兩側高聳入雲的青山之間。
正值初冬,風乾物燥。公路上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數不清的機甲,重型裝甲車,自行火炮列隊前行。轟轟的引擎聲不絕於耳。鋼鐵洪流滾滾而去,不斷將一座座青山,一個個公路標牌和公路兩側那灰色長龍般的步兵長陣甩在身後。
天色已經漸漸陰暗,太陽落在起伏的山巔,不時只在兩山之間露出一點豔紅。雲霞如火,陰暗的山谷和斜陽餘輝塗抹的金色山巔明暗對比,分外漂亮。
如果不是公路上的鋼鐵狂潮,如果不是遠處不時傳來的炮火轟鳴。這豔美景緻,直讓人流連忘返。
密集的爆炸聲佛天邊滾滾悶雷,一隊被押解的戰俘沿着公路左側,頂着飛卷的塵土和一隊隊白蘇斯士兵,逆向而行。
白蘇斯步兵隊列中名與戰俘們擦肩而過的白蘇斯士兵,撿起公路邊上的一個石塊,打在一名華夏俘虜的身上,引來身旁的同伴一陣戲謔的笑聲。
笑聲遠去,舉着手的戰俘捱了一下,沒有表示任何的憤怒。這名高大的華夏戰士,只沉默地在押解士兵虎視眈眈的目光中踉蹌前行,眼神木然。
此刻俘隊列的後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砰!”一聲槍響。一個衣着破爛的華夏戰俘撲出隊列,一頭栽倒在路邊的草叢中。
押解的白蘇斯士兵放下了槍,衝草叢中吐了口唾沫,看着身邊的戰俘罵罵咧咧地道:“走快點,別試着給我找麻煩,不然,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短暫的騷動很快平息了。
在押解士兵的槍口下,在公路上大隊白蘇斯人不懷好意的目光中,戰俘們麻木地向前走着。如同一羣趕進狼窩的綿羊。
隊伍踟躕前行。公路上的一排排機甲卡車隊隊白蘇斯士兵很快遠去,塵土飛揚的隊伍末尾,幾輛補給車和維修車,載着幾名坐在車上的白蘇斯士兵,成了戰俘們最後的看見的一幕。
喧囂遠去,整個山谷,在空蕩蕩的三號資源公路的映襯下,無比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