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道手機上的那條短消息,來自段天賜,也就是現在的錢偉。
那部手機是一部從未啓用過,查不到絲毫來歷的一次性手機,短消息的內容也只有一個數字。
數字是:2。
有些人可能一直認爲段天道有點二,有點讓人摸不着頭腦,但是這個2並不是指段天道很二,而是代表行動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宋雲裳並不知道什麼計劃不計劃的事情,因爲她很緊張,非常的緊張。
她現在正在錢偉的那所大宅裡,並且還就在那個地下酒窖的隔壁,那間一塵不染,安放着那尊所謂上古雕像的房間裡。
她的動作很輕,似乎唯恐驚動了誰,纖細的小手裡還拿着一根尖細而堅硬的針,小手兒微微有些顫抖。
想起自己那匪夷所思的推斷,她忍不住又自嘲的笑了笑,深吸了口氣,看着那個箱子裡宛如沉睡的美女雕像。
這應該就是一尊雕像。
這爲什麼不是一尊雕像?
就算這尊雕像真的是錢偉按照非洲失蹤少女阿拉加的原型雕刻的,又有什麼稀奇?
就算牆上的那把大提琴真的很像阿拉加隨身攜帶的那把大提琴,又有什麼不得了?
這年頭仿製品還少麼?
錢偉生活在非洲,或許他就是非洲偶像阿拉加的忠實粉絲而已,甚或就算是心裡有一點點小暗戀,在阿拉加失蹤之後,造一尊她的雕像用來悼念,又有什麼大不了?
這都不是問題的關鍵。
關鍵是他爲什麼要撒謊?
這纔是宋雲裳心裡惴惴不安的真實原因。
因爲如果事情就像她推測的那樣,錢偉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訴她這尊雕像就是按照阿拉加的原型雕琢的,是爲了紀念她。
卻爲什麼一定要編一個這麼奇怪的謊言?
宋雲裳不是普通的女人,也有着比普通女人更強烈的好奇心,以她的經驗,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有這尊雕像有問題,錢偉纔會不自覺的撒謊。
可是這尊雕像……
會有什麼問題?
想起宋紅妝在聽到她的推斷之後的第一反應,宋雲裳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這宋紅妝一定是恐怖片看多了,居然會猜測這尊雕像說不定是阿拉加的真人雕塑。按她那意思,失蹤的阿拉加,其實就在這尊雕像裡,只是被人制成了木乃伊,再漆上了一層金屬,變成了某種永久的紀念品。
宋紅妝自己說出來之後,連她自己都笑了。
然後宋雲裳和宋紅妝就開始互相打趣,故意說在非洲古老的部落裡還就是有這種習俗,把自己早夭的愛人制作成雕像保存起來做紀念,還要留下愛人最珍愛的物件,這個過程需要使用某種特殊的藥劑……
但是打趣打到最後,兩個女人不知道爲什麼都有點說不下去了。
沉默了很久,宋紅妝低聲道:“你說錢偉這麼有錢,又這麼有權有勢,爲什麼還沒有結婚?”
宋雲裳也沉默了很久:“而且他有錢買下那麼大的古堡,爲什麼一個傭人也不請?”
宋紅妝怔怔的看着她:“除非他有什麼秘密怕別人發現。”
宋雲裳也怔怔的看着宋紅妝:“那個秘密說不定就是那尊雕像。”
又沉默了一會,宋紅妝勉強笑了笑:“我們是不是變態的美劇看太多了?”
宋雲裳:“……”
宋紅妝用力吸了一口氣,拿起案上的紅酒,一飲而盡:“不會不會,一定不會,應該是我們想太多了。”
宋雲裳忍不住道:“如果錢偉是真有古怪的嗜好……喜歡收集名女人呢?大家族的人,誰沒點見不得光的嗜好?”
想起喜歡收集別人未婚妻的殷有德,宋紅妝一時間只能表示贊同,但她依然不肯贊同宋雲裳的推斷,因爲她必須讓宋雲裳早點嫁給別的男人,以絕後患,所以她把牙一咬:“這還不簡單!我聽說如果那是真人制成的雕像,鼻腔裡的血是無法放盡的,你只需要找個機會,用一根針去刺一刺她的鼻腔,如果刺不進去,那當然就是雕像!”
宋雲裳沉默了半晌:“他的功夫這麼高,我怎麼可能潛的進去?”
“爲什麼要潛進去?”宋紅妝笑了,笑的很狡猾:“我們大大方方的上門做客,去和他喝酒。既然你已經見過一次那個雕像,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異常,我想錢偉的戒心一定不會大,你只需要在取酒的時候,順便扎一針就好了。”宋紅妝咯咯的笑的很開心:“感覺好像無間道,好好玩。你放心,我一定會盡量幫你吸引他的注意力的,你知道我的本事。”
嗯,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然後這兩個美女就聯袂而至,以上門討教非洲風情爲理由,在書房裡陪錢偉喝了好多酒。
宋雲裳終於找到了取酒的機會。
錢偉的戒心是真的不大,因爲這扇門還是沒有上鎖,看見這個細節的時候,宋雲裳的心裡很是鬆了口氣,因爲這不像是有變態傾向的人會遺忘的事情,但凡變態,都會把自己的秘密鎖的很緊。
然而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差一針的事。
刺?
不刺?
宋雲裳不知道爲什麼,卻有些猶豫,手有些發抖,腦子裡像有兩個小人在拼命的打架,一會這個死,一會那個死。
在猶豫了將近十分鐘之後,宋雲裳突然想到了宋紅妝今天穿的那條短的不能再短的裙子,還有低的不能再低的領口,心中一震,不好,還是要趕緊回去!
她終於急急忙忙下定了決心,將手中的針輕輕一送,就刺進了那尊雕像的鼻腔之中。
‘噗’。
針尖處傳來的並不是堅韌的金屬碰撞,而是一種猶如刺破敗革般的感覺。
宋雲裳怔怔的看着手中沒入一半的針身,也不曉得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麻木而機械的緩緩將針尖再抽出來,然後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就越來越大,整個深黑色的眼瞳裡,就只有針尖上那一抹殷紅到扎眼的血跡。
血……
血跡……
怎麼會……有血跡……
終於回過神來的宋雲裳突然猛然甩手,就把手中的針丟到了不知道哪裡,然後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因爲她很清楚,如果不捂住,她發出的這一聲可怕驚呼,一定能讓全世界一半以上的人都聽到!
這尊雕像……
不是雕像!
是……人!
阿拉加不是失蹤!她,她是被人制作成了木乃伊!被人當作了收藏品!
這一瞬間,宋雲裳聯想起了自己這幾天有意收集的與阿拉加相關的無數資料。
在阿拉加失蹤前的博客裡,寫的那些充滿了甜蜜戀愛的話語,說她愛上了一個非常好看非常強大的男人,只是因爲沒有公佈姓名,所以沒有人知道阿拉加愛上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她失蹤的時候,所有人都猜測她是跟着自己的愛人隱居到了世界上的某個角落。
這一刻,宋雲裳終於明白了!
那個男人就是錢偉!
她還想起錢偉有意無意的提及,真正的愛情,就應該是非常安靜,純精神的交流。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木乃伊還安靜的?
阿拉加不是失蹤,她是被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制成了安靜的木乃伊!錢偉每天沒事就會拿着大提琴在這裡和安靜的木乃伊玩純精神交流!
我的……
天吶!
驚慌失措的宋雲裳陡然間回過神來,按照這個邏輯,假如自己真的跟了錢偉……
那自己就是下一個木乃伊!
我的天!
自己喜歡的是……吃薯片!
啊啊啊!
宋雲裳實在很難想象,錢偉站在自己的木乃伊身邊,一邊嚼着薯片一邊跟自己純精神交流的場面!
走!
要立刻離開這裡!
宋雲裳不愧是宋家的大小姐,在這種震驚無措的時刻,她竟然還能很沉穩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對自己說不要慌,自己什麼也不知道,要活着出去,只能保持鎮定。
所以她很鎮定的微微一笑,正好看到了面前那尊面無表情的雕像,登時差點吐了。
她急忙轉過身,就準備順着樓梯離開。
但很可惜,她還沒有上樓梯,門就已經先打開了。宋雲裳不愧是見過世面的女人,這一刻,她已經猜到來的應該是錢偉,搶先擠出一個笑容:“啊!我……”
話沒說完,進來了一個女人。
居然是宋紅妝。
宋雲裳登時鬆了口氣,惶急道:“你怎麼來了?等着急了?我們快離開這裡!我的天,你猜對了,這尊雕像真的是木乃伊!錢偉他真的是個變態!快走快走!”
宋紅妝的臉色很白,白的有些嚇人,連苦笑露出的白牙都不如她現在的臉白:“走不了了。”
“嗯?”
然後宋紅妝身後,就出現了錢偉的身影,還有他彬彬有禮,並且十分好聽的聲音:“既然來了,爲什麼要急着走?”
宋雲裳:“……”
她的眼珠一轉,突然咯咯的笑了起來:“錢先生,其實我剛纔就是開個玩笑,你不是變態,我纔是變態。我和宋紅妝吧,其實都是變態,喜歡一天到晚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我覺得吧,我們對錢先生來說,一定是太幼稚了。嗯,我們這就走,不打攪您。”
突然就成了變態的宋紅妝並沒有點點點,只是苦笑:“他在這個房間裝滿了攝像頭,你一進來,他就打開電腦界面,還給我看來着。”
宋雲裳:“……”
“你沒刺之前,他就說,如果你不刺,我們大家就還是好朋友。”宋紅妝的臉色越來越白:“我剛纔已經在心裡對你說了一千三百次不要刺,你就一點都沒聽到?”
一點都沒聽到的宋雲裳:“……”
“真是很可惜。”錢偉微微一笑,在後面推了宋紅妝一把,宋紅妝只好走下了樓梯,露出了錢偉頂在她背上的一把手槍:“女人爲什麼要這麼好奇?安安靜靜的不好麼?乖乖的被我帶走,做成木乃伊……不好麼?”
真的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好的宋雲裳和宋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