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幼二院的走廊裡,林薇正抱着孩子來來回回的踱步,不時的擡頭看看門口,臉上滿滿盈盈全都是焦急的神色。
當蕭鵬飛的身影出現之時,彷彿甲破刀殘被困在孤城中苦苦支撐的孤軍終於等到了援兵一般,急不可待的迎了上去:“開始的時候,孩子只是拉稀,我以爲是鬧肚子,隨便吃點藥就好了,誰知道越來越厲害。實在支撐不住了,就找了家診所去看,那邊的醫生說是小兒痢疾,治了兩天還是不見好,才建議我到大一點的醫院來做檢查。過來之後檢查了一遍,這邊的醫生才說是腸炎,而且是急性的……”
“我不知道是腸炎啊,要不然也不會耽誤到現在。”彷彿祥林嫂一般絮絮叨叨的說着。
看了看她懷裡的孩子,緊緊閉着眼睛,胖乎乎的小臉兒已經塌了下去,鼓鼓脹脹的孩兒肉顯得有些鬆鬆垮垮,很明顯是脫水的徵兆,看來拉稀已經很長時間了。
蕭鵬飛有些惱怒:“孩子這麼小,最是嬌貴了。一開始就應該到大醫院來做檢查的。”
“大醫院收費高,我又沒有醫保什麼的……”
“那你怎麼不早點給我打電話?”接過林薇的孩子,抱在懷裡就往住院部裡邊走:“在哪個病房?”
“還……還沒有辦理住院呢……”
“你是幹什麼吃的?”蕭鵬飛本想發火的,奈何孩子的病情真的很嚴重,也就是顧不得發火了:“診斷的醫生在哪兒?跟着我起辦住院,真不知道你耽誤個什麼勁兒……”
“我……我的錢不夠……”
“錢不夠你還不會還給我打電話嗎?”
“我不想麻煩你太多,我知道你賺錢也不容易,還要偷偷摸摸的瞞着女朋友,怕給你惹麻煩,所以就一直忍着,想盡量自己處理……”
林薇自知麻煩蕭鵬飛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所以儘可能的不去打攪他,這次也是實在沒了辦法,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用醫院的電話聯繫了他。
“我先辦住院,你去取錢,卡在我的褲兜裡。”把孩子抱的更高一下,歪過身子,讓林薇從自己的褲兜裡取出花月月的那張銀行卡:“密碼是***81,快去吧。”
林薇急急忙忙的拿着銀行卡去醫院門口的ATM機上取錢了,蕭鵬飛則抱着孩子醫生值班室辦理住院手續。
“醫生,我辦住院。”
值班的醫生和門診上的醫生不同,是個很年輕的女醫生。
拿着診斷病例看了看,又問了幾個很常見的問題:
“繳住院押金了沒有?”
“孩子的媽媽已經去交押金了。”
“你是孩子的父親?”
“我……是的。”
“你籤個字,在這裡籤。”
寫下自己的名字以後,那個年輕的女醫生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姓蕭?孩子姓林……”
“孩子跟他媽媽的姓。”
“好的,我帶你先去安排病房,幾分鐘以後就可以用藥了。”
這個年輕的女醫生還算是盡職盡責,在沒有拿到押金證明的情況下優先帶着蕭鵬飛去安排病房了。這種小兒腸炎其實沒有什麼立竿見影的治療方法,孩子都已經病成了這個樣子,肯定要先補水的,這是最常規的治療手段。在補充水分的過程中,會使用一些治療性的藥物。
年輕的女醫生帶着蕭鵬飛來到住院部的病房之時,一個身材魁梧的國字臉男子進了醫生值班室,拿起桌子上的病歷看了看,又悄無聲息的放回到原
處。
這個男子當然就是王豔紅的司機兼貼身保鏢。
和僅僅以幾分鐘的間隔就已經錯過了的白小環不一樣,大軍始終保持着雷厲風行的軍人作風,從王豔紅要他調查此事的那一刻開始,就開始盯着蕭鵬飛了。
當蕭鵬飛在夜色的掩護下出了住所來到醫院的時候,大軍始終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
蕭鵬飛根本就不知道身後還有一條“尾巴”,也沒有任何反偵察反跟蹤的意識,輕而易舉就被大軍給跟了過來,並且全程“監控”,還被偷拍了幾張抱着孩子和林薇交談的照片。
如同沒事人一樣走出醫生值班室,裝作是探望病人的樣子在116號病房門前轉悠着。
剛剛繳了住院押金的林薇已經趕了過來,走進病房和蕭鵬飛說了幾句話。
大軍馬上就抓住了這個機會,從最合適的角度以最隱秘的手法又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又象沒事人一樣出了住院部的大樓,撥出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傳來王豔紅那熟悉的聲音:“是不是已經有了眉目?”
“是的,王總。”
“我就知道你辦事最可靠了。”
“已經調查清楚了,那個女人叫林薇,她的孩子叫林念恩,孩子的父親就是……”
“就是蕭鵬飛吧?”
“是的。”大軍把拍的那些照片一股腦的發了過去:“這是我剛剛抓怕的照片,王總您自己看吧。”
電話那頭的王豔紅反反覆覆的看着那幾張照片,照片中的蕭鵬飛抱着孩子,正在和一個陌生的女人交談。還有幾張是在幾分鐘之前的病房裡拍的,甚至連病歷上的簽名都拍攝的一清二楚。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最新鮮最直接的證據,足以證明蕭鵬飛和林薇的關係。
手機始終保持着接通的狀態,電話那頭的王豔紅卻沒有半點聲息,大軍也不多問,只是靜靜的等待着,等待着王豔紅的進一步指示。
過了足足有十分鐘,電話中才再一次響起王豔紅的聲音:“很顯然,林薇就是我要找的那個女人,但我懷疑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是蕭鵬飛的,因爲的始終認爲蕭鵬飛不是隨隨便便沾花惹草的那種人。”
“王總,按說有些話我不應該說,可是……算了,您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說吧,大軍,你的意見我從來都很重視。”
大軍從來不對王豔紅的公務以及私生活發表任何意見,這一次卻一反常態的說出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我懷疑那個孩子根本就是蕭鵬飛親生的,是您一廂情願的認爲蕭鵬飛是個正人君子,所以才願意相信孩子不是他親生的,所以才願意相信蕭鵬飛是被那個女人給騙了。蕭鵬飛對您的忠誠未必有您想象的那麼高。”
這邊的孩子都已經生出來了,孩子一鬧病,蕭鵬飛就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要說孩子不是蕭鵬飛親生的,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
電話那頭的王豔紅再一次進入到了沉默狀態,好久沒有說出哪怕一個字,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又過了好幾分鐘,才聽到手機裡傳來王豔紅有些沙啞的聲音,這個聲音似乎有些虛弱,給人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你有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那個孩子就在蕭鵬飛和那個女人親生的?如果沒有這個證據,我還是願意相信蕭鵬飛。”
“王總,我現在就在醫院裡,很容易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好,”如同終於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一般,王豔紅說話
的語氣再次恢復到了果斷決絕的女強人狀態:“你自己想辦法證實這個事情吧,我等你的消息。”
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個“是”字,然後就很果斷的掛掉了電話。
時間已經很晚了,病房裡的燈光照耀着雪白的牆壁,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
孩子剛剛醒過,喝了點奶,換了紙尿褲,蕭鵬飛捏了捏孩子的臉蛋兒,逗弄着他。孩子睜着一雙大眼睛朝着蕭鵬飛格格的笑着,踢蹬着肉乎乎的手腳。
孩子終於煥發了一些活波的天性,讓憂心忡忡的林薇放心不少,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
坐在牀頭盯着輸液線裡滴滴答答的藥液,過了好半天才終於擡起頭來:“夜很深了,我估計不會有什麼事情,你還是回去吧。要不然她們又要打電話催了……”
林薇口中的“她們”自然是指蕭鵬飛的女朋友,蕭鵬飛卻習慣性的把這兩個字當成是花月月和白小環這兩個死黨:“我已經編看瞎話,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要是貿然回去,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孩子的病情剛剛出現一絲好轉,深更半夜的,你一個人守着總有不方便的時候,趁着我還有時間,就多陪你們一會兒吧。“
在蕭鵬飛的預想當中,白小環肯定會打電話過來問他做什麼去了。奇怪的是,白小環卻沒有把電話打過來,掏出手機看了看,上面一個未接電話都沒有。
想來一定是月月的掩護工作做的好,小白已經深信了蕭鵬飛和花月月共同編造出來的“見客戶”謊言吧。
“別這麼枯坐的守着了,你先睡一會兒吧。”
“還是你睡吧,養一養精神,明天還要上班呢。”
“明天沒有多少重要的事情,我可以偷懶在辦公室眯一會。你就別和我客套了,先睡一覺,明天你還要一個人照看孩子呢,沒有精神可不行。”
林薇沒有再說什麼,俯下身子半趴在孩子身邊,輕輕的拍打着孩子的脊背,哼唱着溫柔的搖籃曲……
時間如行雲流水版無聲無息的流逝着,孩子漸漸睡踏實了,林薇也開始進入夢鄉。
當蕭鵬飛起身準備去上個廁所的時候,才發現林薇根本就沒有睡着,眼角處還掛着淚珠兒,枕頭都已經溼了一大片。
她哭了,無聲的哭了。
“你……怎麼哭了?是不是還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我一定會幫你的。”
“我……”林薇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慢慢的撐起身子,雖然極力想要保持鎮定的神態,聽到蕭鵬飛的這句話之後,眼淚頓時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流淌而下。
一把將蕭鵬飛抱住,任憑眼淚縱橫流淌,嗚咽着:“我好後悔,後悔當初錯過了。現在我才知道,你纔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我多麼希望還能有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蕭鵬飛心中一酸,用低沉的語氣說道:“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不要總是陷在不堪回首的過去,勇敢的面對未來,開始新的生活吧。”
“我好悔,悔的我腸子都青了。你願意再給我個再來一次的機會麼?”
“我……”
“對不起”蕭鵬飛剎那間的猶豫似乎已經說明了什麼,林薇主動放開了擁抱的雙臂,用力的擦拭着臉上的淚水:“我知道配不上你,不該有這麼過分的要求,其實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真的,非常好,我非常感激。可惜的是,我拿不出什麼東西來謝謝你,只能把這份寶貴的情感珍藏在心底,等我老的時候可以拿出這段回憶來消磨人生最後的那段時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