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師弟的要求下,楊景行接着又彈了兩首貝多芬奏鳴曲,然後再是肖邦的激流練習曲。聽完激流,尚浩坤如同聽完前面每一首一樣沉吟思考,李迎珍則給幾個學生們大概講解一下。
這次思考了比較久,尚浩坤終於肯評價了:“這一首你彈得有點像kissin……可能輕重更突出一些……這是你的年齡優勢。”
楊景行笑:“我看你這麼瘦,要多吃一點才行了,還要多運動。”
這下家長喜歡了:“對對對,師兄的話聽到沒?太對了!”
安馨遞紙巾,楊景行接過擦了一下額頭一點汗珠,又對尚浩坤說:“這一首你師姐可能就沒我有優勢,但是安馨師姐的德彪西彈得好,昕婷世界的肖邦也很不錯,都值得你學習。”
尚浩坤剛正不阿的樣子:“比你差遠了,陳羣冠他們都比你差得遠。”
雖然安馨和喻昕婷沒多難堪生氣,但是楊景行卻不高興了,挺嚴肅地說:“你這個出發點完全錯誤,音樂不是比賽。我並不是比你厲害多少,而是我可能有我的優點,而你願意參考,我才彈給你聽。師姐們也是,我也有跟她們學的時候……”
尚浩坤不太耐煩:“我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師!”
楊景行又笑:“對了,很不錯。”
家長有些失望但又欣慰的樣子對李迎珍說:“他就服氣比他彈得好的……”
家長勸楊景行:“你別和他爭,和小孩子這麼說幹什麼……”
喻昕婷說家鄉話:“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嫂子再次對楊景行說:“紅包禮物幾乎從來不收,除了你的。”
楊景行很沒風度:“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練琴的人,你卻只知道大師大演奏家,眼界要放寬。”
上起課來楊景行就不沒大沒小了,因爲尚浩坤在平均律的表現上接近喻昕婷和安馨,所以講起課來也方便,至少尚浩坤連連稱是的時候,喻昕婷和安馨也偶爾點頭。
七月三十號星期一,楊景行準時上班。雖然楊景行都知道,但龐惜還是確認通知一下,今天就兩件大事和四零二工作室密切相關,九點在編輯部開會,再就是戴清的《死去活來》今天盛大絡加電臺發行。
龐惜出去之前想起來:“還有……我的月度考覈……”
楊景行點頭:“有前臺朋友真好。”
龐惜問:“我要不要過去?”
楊景行彙報:“三個人一起去看了場電影,吃了點東西。”
楊景行笑:“我開演奏會就貴了……”
尚浩坤也還沒天才到變異的程度,卻有超凡的進取心,楊景行指出一個不足,他就非得馬上過關,但肯定沒那麼容易。這時候本科生的優勢就體現出來,喻昕婷和安馨對細節的糾正把握要快得多。
喻昕婷笑。
尚浩坤反悔:“我保守了。”
楊景行跟着大家一起笑,說:“那你是不是最高興的?”
尚浩坤點點頭:“最近一直在練平均律。”
李迎珍就允許:“再彈一首了上課。”
楊景行嚴肅:“隨便問師兄這種問題?只能我問你。”
尚浩坤示意母親閉嘴,盯着楊景行來興致了:“你不要以爲我年紀小,我聽過的現場演奏和唱片cd……不一定比你少多少。我每天聽三個小時,至少練五個小時,生日都一樣……”
楊景行又笑:“而且要超過我,好難好難的,何況我才前三,還不是第一。”
楊景行面對小孩子就沒那麼謙虛了,打斷問:“你以前聽過我彈嗎?”
龐惜爲難的樣子:“……也好。”
趙興夫感嘆:“……好笑。有時候想想,能這麼笑別人,也是託福我有個不愛錢的媽。”
晚飯不夠精緻豪華,但是豐盛。幾個男人小喝一杯養生酒,安馨和喻昕婷負責盛飯端菜。
爲了不讓後進的天才拖後腿,楊景行就勸尚浩坤先記着,回頭再練,先過一遍再說。
李迎珍點點頭:“師兄說的也有道理。”
尚浩坤顯然不在乎家長,繼續抓住楊景行辯論:“根本不矛盾!”
楊景行問尚浩坤:“你是男人對不對?”
尚浩坤還真不屑:“我知道,心態,別把我當小孩!”
一起看了一部不錯的爆米花電影,不過出了影院也沒什麼好回味的,看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陪喻昕婷一起享受一點冷飲小吃了就打道回府。
尚浩坤說:“反正你最不高興。”
尚浩坤看了看師姐,又光明磊落地問楊景行:“你有女朋友沒?”
楊景行耐心一些:“你很懂道理,那麼假設你真的以我爲目標練琴,如果你那天以你自己的標準判斷,超過了我,最高興的是誰?”
把兩個女生送到了後,楊景行再單獨上路,給齊清諾打電話。
李迎珍發怒了:“楊景行!”喻昕婷笑容一下沒了。
楊景行笑:“那就一起去,不然你還真以爲搞音樂多了不起。”
尚浩坤偏了一下腦袋,漫不經心:“可能是。”
楊景行問:“比你彈得差嗎……那還不學?”
楊景行惋惜:“遺憾了……也好,免得我們當電燈泡。”
尚浩坤語塞,但是依舊是不服輸的氣勢,朝楊景行挺了幾下胸膛,順便硬脖子。
尚浩坤點頭:“名符其實!”
尚浩坤用小孩子的聲音大聲地爭辯:“我有我自己的評價標準,又不是說你什麼都是前三!”
楊景行解釋一下,然後聽齊清諾說孟建位就要去平京了,可聽匯拘芬今天和詹華雨的聊天,似乎並不是多麼輕鬆愜意的事情。
安馨搖頭:“我不去了。”
楊景行說:“因爲老師關心我,同學幫助我,家人支持我,我就努力對得起他們,我從來沒以世界第幾或者超過誰作爲目標。”
楊景行就招呼:“兩位漂亮師妹,我們和小師弟一起研究一下平均律。”
齊清諾也輕鬆了,而且已經到家,說是正準備洗澡,並鼓勵男朋友:“要彙報還是檢討?”
楊景行也迴應:“他理解和記憶能力都很強,我覺得這條路走得對。”
楊景行笑得好得意:“那好,既然我這麼厲害,我來給你上一節課,讓教授休息一下。”
尚浩坤還是有點心虛,不好意思地點頭。
楊景行又對尚浩坤假設:“或者,你不屑以我爲目標,而是不斷學習積累練習,不斷超越自己,每天都在超越自己,那麼每天老師都可以爲你高興,媽媽可以爲你高興,你自己也可高興……”
安馨也笑笑。
楊景行說:“主要是我太不讓人省心了。”
家長又擔心了:“你別嚇他呀。”
尚浩坤急忙:“開始吧,第一卷第七首,852……”
齊清諾問:“你沒叫池文榮?”
出了門,楊景行就對安馨說:“快給池文榮打電話,我們去接他。”
尚浩坤卻不屑:“我懂我懂,你就直接說師姐漂亮。”
楊景行說:“下學期,學校排演中心可能有。”
家長爲難呵呵:“現在說這些,早了。”
安馨無奈的樣子,喻昕婷似乎也不太適應。
喻昕婷和安馨笑,李迎珍也呵呵,楊景行都無奈了:“又來了,這不是……”
楊景行得意:“我早做好了。”
家長回身了:“你說這些……”
三個小時的課程,中途只休息一次。家長進來得很急,送水果,問孩子:“師兄上課,好不好?”
沒多久,龐惜從外面推門:“童伊純到了……許蘭欣打的電話。”
安馨還騙小師弟:“你知不知道世界前三給你上一次課多難得?你還抓着一處不放。”
喻昕婷附和:“就是,我們都要好久才能遇到一次。你手小沒辦法,長大就好了。”
尚浩坤這次爽快點頭:“行,好。”
楊景行嫉妒得慫恿尚浩坤:“男人靠自己,不要家裡養。”
李迎珍心情確實不錯,吃完飯了不要學生們收拾,還建議:“你們出去玩一會?安馨去不去?”
李迎珍也不想留下的樣子:“楊景行你注意點,小孩子自尊心很強。”
楊景行繼續笑:“不過你是師弟,李教授最注重師門團結,我不敢不彈。”
楊景行同情:“我以前天天捱罵,直到成了世界前三才少一點,你慘了。”
安馨說:“他有事,幫別人演出去了。”
一首肖邦的黑鍵練習曲彈完,尚浩坤又開始品味,然後實事求是的樣子:“剛剛這幾首……你可以排世界前三,現在的。”
楊景行點頭:“我知道了,我是前三,你超過我,就是第一第二,你還不如說我就是世界第一呢,給自己帶高帽子……”
喻昕婷和安馨笑,尚浩坤氣憤:“笑什麼,不以成敗名氣論英雄……”
尚浩坤煩:“我們上課,你出去!”
楊景行也說:“走走走,你們現在就應該同進退,不然都不安心。”
在兒子爲難的時候,家長斟酌了一下勸說:“師兄也有道理,你別爭了。”
尚浩坤扭過腦袋,很不爽地思考了一下,再找到破綻地看向楊景行,質問:“那你說,你練琴是爲什麼?”
尚浩坤就藝術家得多:“不說這……你還前三呢!基礎我在家複習過了。”
楊景行誘惑:“看電影去,變形金剛。”
尚浩坤打斷母親的揭短:“你再彈黑鍵練習曲。”
在李迎珍家吃晚飯已經成了定居,楊景行就給齊清諾打個電話,還好齊清諾那邊也抽不開身。楊景行還講起自己認識了個小師弟這種無聊的事情來,齊清諾則決定今天就不見面了。
喻昕婷拉安馨,抗議:“別那麼刻苦,一起去。”
龐惜不是說這個:“你自己做好了,傳給人事部。”
楊景行討好:“全優一百分。”
尚浩坤搖搖頭。
師父安撫楊景行:“別怕,背地裡把你誇到天上去了!”
楊景行問:“直接來大餐?”
尚浩坤不廢話:“要多少錢?”
楊景行問:“你想不想去一羣所謂的音樂人是怎麼討論藝術的?”
尚浩坤也不是那麼好騙,見楊景行叫安馨和喻昕婷彈得多了,就抗議:“是給我上課!”
楊景行問:“教授罵過你沒?”
趙興夫兩口子感情好,說起小天才及其母親的事情,兩個人配合得很演小品一樣,樂得大家合不攏嘴。李迎珍雖然不太支持這種背後議論,但也沒批評,也承認今天楊景行是給了小傢伙一個下馬威。
兩個人能夠關心的也就是以後的文化事業建設了,但是說了等於沒說,所以後來還不如交流一下甜言蜜語,被彼此噁心到依然堅持訴思戀。
楊景行先看了看《死去活來》的發佈情況。蘭靜月其實也沒必要太高看編輯部,僅僅一首《死去活來》,要在全國六十多個電臺和十多個絡媒體上同一天發佈,包括電臺的節目和時間以及主持人,絡的文案和打榜計劃,還有電視臺的軟廣告推送……做這些估計不比編曲審稿輕鬆。
楊景行問家長:“媽媽高興嗎?”
積極準備着,聽見門關上了,楊景行和尚浩坤一起回頭瞄一眼,楊景行豎大拇指:“有品位,沒品位也練不好琴,你們班上漂亮女生多不多?”
李迎珍糾正:“你就是不聽話!”
五點過,一羣人送尚浩坤母子倆離開,尚浩坤纔想起來問楊景行什麼時候開演奏會,他要去捧場。
楊景行連忙正經:“上課上課。”
楊景行說:“我從來不跟男的上課,要不是看李教授和兩位師姐的面子,我纔不給你上課。”
家長高興:“那就好,其實我們也不指望他彈琴賺錢,家裡的資產他幾輩子也用不完,還有十八歲以後一輩子的基金……”
楊景行又得意:“帶兩個姑娘看電影去。”
龐惜笑:“我肯定聽不懂。”猶豫了一下,又說:“我等會就不多說話……以免說你擺譜了。”
楊景行點頭笑:“我要擺譜,這麼多譜子。”
龐惜還沒問完:“我要不要給蘭靜月打個電話?”
楊景行笑:“那真是擺譜了。”
正說着,龐惜桌上的電話響,是蘭靜月打來的,這通知也沒比許蘭欣的晚多大會。